第7章 漂洋過海來找你
皮優繞著我走了一個圈,「佐佐木說你把自己弄丟了?」
我賠著笑,「沒有,是把衣服弄丟了。」
「我剛給你的買的衣服,你沒穿三個小時就給弄丟了?」
「我賠給你。」
「好呀,你只要掏出一枚硬幣我就不計較了。」皮優狡猾地笑著說。
「皮優,你有完沒完,殺人不過頭點地,差不多就行了,快點給我找件衣服。」
皮優沒有理會我的央求,「剛才我聽佐佐木喊你師父。」
我點了點頭,皮優接著說:「我記得有人可以說了,誰收誰是孫子,那誓言發得可狠了。」
我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我只好點頭哈腰,「奶奶——」
皮優撇了撇嘴,「態度不誠懇。」
我只好大聲說:「皮優奶奶,您孫子給你鞠躬了。求求您,行行好吧。」、
「這還差不多,說這是怎麼回事。」一邊往裡走,皮優一邊問我。
「我去伍德家,結果伍德半道走了,我正洗澡,伍德的女兒回來了,以為我是流氓,就把我轟出來了。佐佐木拉著我轉了整個城市,也沒有找到一家開著門的服裝店。」我委屈地的解釋著。
皮優一把擰住我的耳朵,「蟲子呀,蟲子!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渣,都渣出天際了,你戲弄小布,忽悠佐佐木,在酒吧用我的錢泡妞,現在還人光著屁股轟出來,還讓佐佐木拉著你在城裡祼奔!最後跑到我這兒丟人現眼。」
「沒認識你之前,我一直是大好青年,認識沒過四小時,我就沒遇到過一件靠譜的事兒……」
「你還往我身上賴。信不信,我也把你轟出去。」
我發現自己越掙扎,越會激怒皮優,只好閉上嘴,做一個小慫包有時比牙尖嘴利更能化解皮優的怨恨,這也許是最佳選擇吧。
短短的接觸,我發現皮優除了大條的神經,還有一顆愛心,她就看不了佐佐木跪在大庭廣眾之下向我苦苦懇求,腦洞大開讓佐佐木先拜師娘再拜師,她會一些惡作劇,但對於親近的人更會有一顆滿是柔情的心,比如剛收了佐佐木,便把汽車借給他開。
剛進院子,一個戴著黑色小帽的老管家走了出來,紳士地向皮優說:「小姐」,皮優向那個人喊道:「老爸爸,去給這他拿一身乾淨的衣服,要全套。」那個被稱做老爸爸地人面色和善,微微笑著點了點頭,便轉身走進門。
皮優拉著我進了客廳,喊道:「別動」,說完就跑到樓上,不一會兒拿著一個小盒子笑眯眯地站在樓梯上看著我,還把那個小盒子在眼前擺弄了一番。
我不明所以,「你這是幹什麼?」
「這是徠卡相機,最新款,我還沒用過,先給你拍張照片。」
我魂飛天外,「你,你的意思是給我拍了那啥?」
皮優哈哈大笑,「可愛的小蟲子,這就是你的把柄,你以後要不聽我的話,我就把這張照片搞得全世界人都知道,到時候不知多少人得笑尿了。哈哈!」
「你還是殺了吧。」
「你還有利用價值,等沒用了再殺也不晚。喂,老爸爸,給他安排一間房。」說完皮優轉身跑上樓去,到了二樓還不忘叮囑一句,「我警告你,不許上樓,否則你死定了。」
老爸爸幫我拿了嶄新的內衣褲,外套跟他穿的居然是一套,估計是他平時穿的服裝,好在我和他的身高相差不多,所以倒也合身。
我到浴室穿上衣服,終於擺脫了光屁股之苦,施施然走了出來。老爸爸體貼地給我端來一杯茶,然後告訴我他先去給我整理出一個房間。
我有些奇怪,這個老爸爸稱呼皮優為小姐,而皮優卻稱呼他為老爸爸,二人究竟是什麼亂七八糟的關係,實搞不懂。
等到老爸爸從一個房間出來,對我說:「先生,您的房間收拾好了,今晚就住那個房間吧。」
我說了聲謝謝,又對那人說:「我該怎麼稱呼你,老——爸——爸——?」
他笑了笑說:「我是小姐的管家,小姐從小由我帶大,所以我們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他就叫我老爸爸。她來澳洲,我放心不下,就跟著過來照顧她。您可以叫我凱特立。」
我終於明白,「您從小照顧皮優,她叫你老爸爸也是應該的。」
正準備去房間,我又想起一件事情,「對了,凱特立先生,現在這個房子里還有別人嗎?」我嚇出後遺症來了,還是先搞清楚房子里有多少人,我可不習慣別人拿槍指著我,更不願意再光屁股滿街跑了。
老爸爸不明所以,但還是耐心地說:「哦,整棟房子只有我和小姐,小姐住二樓,除了有保姆定時打掃衛生,其他人都不能上二樓的,我住一樓。大門口有兩個保安,他們不會進這棟房子。」
「哦,那我就放心了。謝謝您,我去睡覺了。」
晚上,我失眠了,翻來覆去想很多,我覺得自己進城就是一個錯。
我錯在不應該去多管閑事用彈弓射阿貓阿狗,不該莫名其妙的跟著皮優去了理髮館,不該稀里糊塗地跑到酒吧戲弄小布,不該收了佐佐木這個日本徒弟,不應該到伍德家裡坐客,更不應該光著屁股跑到皮優家裡。明天一早,我必須回溫哲小鎮,我還是跑到荒原上繼續我快活的狩獵生涯,永遠也不回來。
這樣折騰了一晚,直到東方發白,我睡了過去。皮優家的床鋪睡著很舒服,我睡得很香,恍惚之間,我做了一個夢,我夢到了那位紅衣女郎,她騎著一匹白馬,穿一身火紅的衣裳,迎風佇立在高崗之上,絕世的容顏映照在陽光之下,令人陶醉。她到了我,嫣然一笑,傾國傾城,忽然她的臉色一變,這時我才發現皮優也在我身邊,紅衣女郎似乎生氣了,調轉馬頭揚長而去。我拉著皮優快步追去,卻發現腳下萬丈深淵攔路,只有一道索橋在風中搖搖晃晃。我快步踏上索橋,皮優緊跟在我後面,索橋已經年久失修,搭在橋索上的木板都已腐爛,踩上去之後木屑紛紛掉落,有的地方甚至已經沒有了木板,在山谷疾風的加持下,索橋似乎隨時都會斷掉,我不由得加快了腳步,慢慢地將皮優甩在身後,皮優嚇得大叫。
終於我一步跨上對岸,索橋終於承受不住,鐵索崩斷,皮優尖叫一聲,不斷掙扎著向深淵墜落下去,我大叫一聲「皮優」,手疾眼快回手一抓,還是晚了一步,皮優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墜入深淵蒸騰的雲氣之中。
我霍然起身,才發現是南柯一夢,此時紅日初升,陽光很好,房間里安安靜靜,唯有桌上的鐘錶傳來嘀嗒的聲音。
皮優急火火的推門跑進來,「蟲子,是你在叫我?」
我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哦,沒什麼。」
皮優湊近我,「你是不是做夢了?」我點了點頭。
「夢到我的了?」我又點了點頭。
「是不是一個春夢?」我搖了搖頭,「不是,是噩夢。」
皮優一把揪住我的耳朵,「你的意思是說我是你的噩夢了?」
「疼呀,小姑奶奶,下手輕點。」
皮優不依不饒,「你快說。」
「沒能,我夢見你掉下深淵,自己想抓住你的手,卻沒有抓到。」
皮優眨著眼睛,「後來呢。」
「後來就醒了。」
「切,」皮優撇了撇嘴,「沒意思。」
我對皮優說:「皮優,我跟你說件事情。我跑出來兩天了,父親和安妮一定很擔心,我得回溫哲小鎮了。」
皮優悠悠地說:「那你還會回來嗎?」
我搖了搖頭,剛起說「不回來了」,但看著皮優的眼睛,卻又犯想了嘀咕,我承認和皮優一起的時間真得很快樂,她很漂亮,也令人開心。我猶豫了半天,也不知道怎麼開口。
皮優卻生氣了,「你不就是想說不回來了嗎,走吧,沒有你我一樣會開心的。」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生活在小鎮,習慣了到荒原上狩獵,可到了城裡,我發現有些人、有些事情,把我搞糊塗了,才進城一天,就做了那麼多荒唐的事情。所以我覺得不好。我承認跟你在一起很快樂,我回溫哲小鎮后,你也可以去找我玩呀。到時候,我帶你去荒原狩獵,可好玩了。」
提到狩獵,皮優來了興趣,「那今天我們就去吧!」
「不行,今天我要回溫哲,我出來兩天了,父親和安妮很生氣。」
「為什麼?」
「因為昨天剛進城,我就把父親給甩了,自己到處跑,才碰到了你。」
「哈哈,你可真有意思,嗯,很好,孺子可教也。」
「為什麼?」我問道。
皮優神秘兮兮地說:「你知道嗎,我也是把我父親給甩了,跑了出來。你只是從鄉下跑到城裡,我可以從地下海跑到澳洲。厲害吧。」
我聽完吃了一驚,「就是你一個人嗎?」
皮優重重地點了點頭:「當然。」
「那老爸爸和阿貓狗呢,他們不是你從地中海帶來的?」
「當然不是,他們是我叔叔給我安排的。」
聽到這裡,我極是服氣,一挑大拇指,「厲害。你和安妮一樣,卻是滿地球跑的人。」
「你媽媽安妮也跟我一樣嗎?」
「那可不,在認識你之前,我一直認為只有安妮才會跑大半個地球呢。」
皮優來了興趣,「那你給我說說安妮的故事吧。」
在我心裡,安妮真的最了不起的女人,沒有之一。
那還是父親年輕的時候,他跟著鄧永昌將軍去英國採買軍艦。一天晚上,英國人設立酒宴招待中國的買辦們,酒席結束之後,父親沒跟同僚一起走,而是獨自走在倫敦的街頭,英國的一切都讓他充滿了好奇,這裡他發現,在一個街解,三個無賴正在騷擾一個年輕的女郎,這個女郎就是安妮。她無法忍受自己的母親包攬了姐姐的婚事,還把姐姐珍妮囚禁起來,於是她逃出了那個叫「家」的牢籠,凡是親人都不敢去找,凡是朋友都不能去投,她發現自己流落街頭了,最終被幾個無賴糾纏上,被逼進一個狹窄的小巷子里。
正在安妮絕望的時候,一名中國海軍軍官,也就是我的父親出現在她面前。一個無賴看見父親赤手空拳一個人,又是一個梳著辮子的中國人,囂張地罵他「多管閑事」,父親則是心平氣和站在那裡,巍然不動,那無賴一記勾拳便打了過去,在那個無賴眼中,這拳怕是要把這個中國人打飛吧,更何況這個小巷狹窄,根本無法施展拳腳,父親在三個無賴眼裡不過是一塊可以隨時吃掉的肥肉。
哪知,父親不動則已,動如脫兔,矮身避過對方的一拳,欺身竟是到了無賴的眼前,二人的鼻子尖都快碰到一起了,無賴大吃一驚,還沒有反應過來,父親便是一記崩拳,將無賴直挺挺的打飛出去,他嘭地一聲撞到牆上,泥土紛紛落下,那無賴軟軟地倒在地上,再也起不來了。另外兩名無賴一前一後張牙舞爪的撲了過來,父親身形依舊不動如山,待二人來到身前,避過迎頭一擊,一拳擊在一名無賴的肚腹,嘀溜溜身形原地一轉,手肘直戳,那後面攻來的無賴胸膛好像是直接撞到了手肘上,他不可思議的睜著眼睛,然後軟軟的倒下。
這三個無賴當然不知道,父親的這種功夫是當年他在山西省向一名武林奇才郭雲學到的,名字便叫做半步崩拳。
父親一招一個料理了三個無賴,讓安妮也無比震驚。父親問安妮需不需要送她回家,安妮果斷地搖了搖頭,正在這裡安妮的肚子不爭氣的咕咕叫了起來。父親極是細心,知道這個姑娘已經很是飢餓了,便帶了她到一家餐廳用餐。
在交談之中,父親才知道安妮的境遇,便暖心的開導安妮,還留下了一些錢給安妮。安妮看著這個來自遙遠東方的男人,心中認定他一定是上帝派來的,她徹底的愛上了父親。
後來,父親回了中國,安妮便千方百計的跨越半個地球從英國來到中國。她為了愛情,情願飛蛾撲火,不遠萬里去找尋自己心愛的人。為了愛,她可以拋棄一切,當我第一次看到世界地圖的時候,我更是深深感受到了這種震撼,從英國到中國,居然要走那麼遠的距離。要知道,在我了解的,歷史上也只有一個叫玄奘的法師西出流沙,踏荒漠,闖戈壁,不懼萬難,一心求取真經,最後走了十萬八千里的路程。而安妮呢?當年她踏上英國的郵輪,並不清楚自己是否真得能找到那個在凄清的夜晚給予她幫助的中國男子,她所知的只是那個中國男子是個軍人罷了。我不相信還會有人僅僅是因為一面之緣便決然的跑遍半個地球去追尋,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安妮的決心與誠心一點也不遜色於玄奘法師。
付出真誠與勇敢,上帝也會被你感動。安妮幸運的找到並嫁給了那個男子,也就是我的父親。在和日本的海戰中,因為艦隊中有兩艘軍艦的艦長怯戰,最終海戰失利,父親的軍艦被魚雷擊沉,幸得袍澤搭救未死。戰後,父親在朝堂之上當眾斥責怯戰艦長,反被污為干擾作戰,父親一怒之下,拔槍射傷了怯戰的艦長,被投進了牢獄,多虧家族請出名滿京城的大刀王五仗義搭救,才得以脫難,但中國卻無法呆下去,只好帶著母親來到了澳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