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沒人規定你不能哭

第二百三十六章 沒人規定你不能哭

「噗嗤!」

杜蘭一個沒忍住笑了出來,圓圓的眼睛彎成一對小月牙狀的弧形,用手遮掩著嘴,一臉憋笑。

「再笑扣錢!」明暮雲臉色青了青,冷冷的明令:「不準再笑了!」

「那個你小舅舅的石膏暫時還不能拆卸掉,等明天才可以去醫院拆掉,如果你好奇的話可以一起去。」

貝貝癟了癟嘴,「我就是問一問,沒有打算看。」

他跟在顧野身邊跑來跑去,少說病人也見過幾十個了,對於治療的過程他自己都不勝其煩,也懶得看其他人的。

明暮云:「……」

「好吧,貝貝,你有什麼想玩的嗎?」明暮雲打起精神再次問:「只要不過分,這個周末小舅舅都可以滿足你!」

聞言,貝貝眼底掠過一絲光亮,緊抿著的嘴角放鬆下來,「真的嗎?」

「當然,你小舅舅在這沒人管!要多瀟洒就有多瀟洒!」

貝貝臉上笑意更深。

……

住院部。

病房內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著清新的果香味。

病房另一頭是宋殷坐在一個小板凳上低頭削水果,專註認真,恨不得把眼睛掉在水果上。

切好整齊擺列在盤子里,給段寒霜送過來。

這樣的狀態即使她說過不止一次,宋殷都置若罔聞,一次都沒有妥協過,久而久之,她也就不說了。

接過水果,眼眸低斂:「謝謝。」

「那大爺什麼時候能醒?」

「晚一點吧,」段寒霜估摸著,又想到什麼補充道:「麻煩請你再幫忙多準備一份晚飯吧,到時候他醒了說不定會餓。」

宋殷接到她的要求下意識的點頭,又急忙頓住:「他都動手術了,醒來也不能立馬吃東西啊!」

段寒霜眉頭微蹙,動了動唇把原來的話憋了回去,「算了,你備著吧。」

「好,我吩咐助理買點清淡的。」

段寒霜:「謝謝。」

夕陽斜進屋內,橘紅色的光平鋪在地板上,折射出一縷縷光束,安靜的只有心電圖儀的滴滴聲。

徬晚的時候老人醒了,但是還不能吃東西,段寒霜就坐在自己床上跟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

宋殷還是在削水果,遠遠看去,略帶一絲溫馨。

老人乾枯皺巴的眼皮堪堪撐著,緩慢的掀眼眸,每一下都十分費力,看著都揪心。

「我也有一個孩子……」沙啞的嗓音低沉沉的響起,「算算年紀,今年也有二十七了……」

段寒霜平常碰到這種事情一般情況已經麻木了,不會動容,但是這次莫名想要問一問:「那……您孩子人呢?」

老人眼底浮上濃濃的傷感,隔著氧氣面罩遮住了他大半張臉,但眼神足夠看透一切。

他長長的嘆了口氣,說道:「在很小的時候,她媽媽懷著她被綁架……」

老人眉頭皺了皺,帶著自嘲的意味繼續說:「可能是綁架吧,和可能是被拐走了……總之,再也沒有回來過,我也沒地方能找到那個孩子……也不知道是男是女……現在如何了……」

「說來也巧,我今年剛好二十七,」段寒霜扯扯嘴角,看著他的眼睛語氣不由自主的放柔:「我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只要您堅持住,就會等到那天跟你孩子相認的。」

「我知道我得的什麼病,」老人搖了搖頭,「癌症。」

「癌症啊……能有幾個是治得好的……」他深深的閉了閉眼睛,把頭轉正看著天花板,「死了也好……死了也好啊……」

「你們別這麼說,」段寒霜眉頭緊蹙,努力找尋著很久之前安慰人的話語:「只要有一丁點希望,我們醫生都會全力以赴,也請您不要放棄自己。」

她眼底閃著堅毅的光,鄭重的點了點頭:「那醫生他們在為您的病情研究出最好最適合您的治療方案,我們醫生都沒放棄,病人怎麼能先放棄呢?」

老人搖頭,對她的話反駁道:「我治不起……」

醫院的牆一定比寺廟的佛像聽的祈禱多得多,因為在這裡,除了醫生跟死神搏鬥再也沒有其他。

盡人事,聽天命。

這幾個字雖然是實話,但也是無可奈何的地步才說的話。

段寒霜鼻尖微微酸澀,眉頭皺的更深。

她有多久沒有這種感受了?

從幾年前的那場醫鬧,連帶著她對一切的憐憫都消散不見。

彷彿就像一個機器在運作,永無休止,面無表情,似乎也沒有感情。

現在看來,之前的她是沒有靈魂的,活的太真實了,反而少了很多樂趣。

她輕微的吸了吸鼻子,還沒忘記宋殷還在房間。

立刻出聲,低沉的嗓音擲地有聲:「我出錢給您治。」

「只有您撐著,活下去,我就——」

「心領了……」他打斷段寒霜的話,無奈的咧嘴笑了笑,蒼老的臉上溝壑堆疊,人瘦的就剩一層皮了。

段寒霜心頭又是一陣撕裂般的疼痛,張了張嘴,嗓子里就像卡住了什麼東西一樣難以發出聲音。

「我這輩子沒欠過別人錢,這是第一次……」

「恐怕我是再也還不起了……」

「人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老人沉吟片刻后自問自答。「尋找意義。」

「所以我們這一輩子都在尋找為什麼活著,臨了到現在我也不明白這一輩子為什麼活著。」

「喝點水吧。」

一道清麗的男聲突然在身後上方響起,段寒霜在眼眶打轉的淚倏地滴落下來,順著臉龐滑落到病號服上。

在光線的折射下,宋殷看的一清二楚。

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把溫水遞過去:「喝點水。」

老人現在還不能進食,哪怕連一口水也不能喝,虛弱的還戴著氧氣面罩。

老人似乎看出她的心思,閉上了眼睛,不再說話。

宋殷安慰似的微微抿唇一笑,低聲道:「好了,會沒事的。」

她還是第一次近距離的看到段寒霜紅了眼眶,驚訝之餘更多的還是感嘆,一向清冷的高嶺之花也有不為人知的柔弱。

段寒霜坐在床上,眼角餘光瞥見他乾癟的手,一動不動,黑黢黢的。

她見過死人,也覺得他的樣子很貼近了,心口緊緊揪在一起,呼吸都覺得困難。

鼻尖猛地酸澀,大顆大顆的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珍珠掉落,因為顫抖還有些掉落在被子里,漾起圈圈漣漪,水波晃動不止。

她忍無可忍,把杯子快速放下衝出門去。

宋殷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搞的不知所措,看了看老人緊跟上段寒霜。

走廊轉角的窗戶邊,她的背影被夕陽無聲的剪出一抹嬌俏,過肩的長發隨意的披散著,雙手撐在窗沿上。

宋殷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遞了張紙過去:

「他的費用我會負責,我會聯繫最好的醫生。」

段寒霜沒有接紙,用指腹快速的撫去眼淚,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望著昏黃的天際。

嘆氣:「說到底還是我能力不足,要是我再聰明點,接觸的病人再廣泛點,說不定……會比現在要好。」

「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了……」她的嗓音逐漸被哭腔代替,雙肩忍不住的顫抖著。

宋殷很心疼的皺了皺眉,放在她肩膀上方的手微微頓住,嘆了口氣才落下。

「厲靳曾經在自己病入膏肓之際,我說過,這一切都是自然法則,我們人類在大自然面前很渺小,生老病死是我們要遵循的自然規律,不可違。」

段寒霜點頭,「我知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就突然有點控制不住……」

她微微顫抖的嗓音努力不去帶出哭腔,聲線有些不穩:「我可能是……是因為這次的發燒,把腦子燒糊塗了……」

宋殷抿了抿唇,按住她的頭往自己肩膀上靠,「這裡沒人,我的肩膀暫時借你用用。」

他輕輕的摸了摸她的頭,聲音溫柔的要掐出水來:「想哭就哭出來,沒有人規定你不能哭。」

段寒霜眼底掠過一絲異樣的光,沒掙脫開他的懷抱,眼淚在溫柔的加持下宣洩而出。

她燒掉那些物件的時候沒哭,她都不記得自己上次哭是什麼時候了,這次恨不得要把自己一輩子的眼淚都哭完。

宋殷只是靜靜的摟著她,也不說話。

又是燈火闌珊的萬家燈火,遠處的霓虹燈讓人眼花繚亂。

夜降臨。

老人吃不進去飯,段寒霜在旁邊怎麼都吃不下去,總覺得心有愧疚。

她做醫生不是一年兩年了,這種心理也只在剛入職那會會有,現在已經完全麻木了。

難道是自己跟他住一個病房,所以被感染到了?

她記得在最後一次她拿手術刀,搶救無效死亡,死者的家屬在手術室門前跪著哭到昏厥。

段寒霜仍然是一臉平靜,她沒有表現的很難過,甚至是讓人奇怪的漠然,對一切都無所謂的態度。

因為她的神情,不少家屬心生不快,但又找不到錯處可放在明面上說,但是看到段寒霜這張臉都沒有好臉色。

晚上宋殷躺在一張小床上陪床,段寒霜翻來覆去都睡不著,一邊是老人一邊是宋殷,一個讓她心難受,一個她不想看見。

因為宋殷眼睛睜著,直勾勾的盯著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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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總想要挾娃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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