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累了，毀滅吧
星期五上午周宛然有兩節大課，所以回家的時間就只能定在課程結束之後。
周宛然覺得這實在不算是個好時機，星期五下午回家，而星期一上午沒課，那就意味著她大概會直接在原主家待到星期一。
這對她來說真不是什麼好事。
畢竟原主跟同學之間關係稀爛，她可以不被發現異常，但對著親爹親媽，這可就很難說了。
估摸是校內論壇的帖子起了作用，今天眾人投向周宛然的目光已經沒有之前那麼尖銳和鄙視了，但……也沒好哪去。
一定要形容的話，大概就是從看垃圾的眼神變成了看傻子的眼神。
誰讓要做個成功的大冤種就必須得付出智商的代價呢？
原主是個非常不務正業的人，這種不務正業具體體現在學習上活像隱形人，在被八卦上出類拔萃。
嵐海大學作為國內數得上號的名校，學習壓力和內卷程度可想而知，也就原主這種鹹魚才會致力於奔跑在給同學貢獻談資，幫助同學提升大學生活趣味性的第一線。
說的通俗點——
她像個遊離在現實生活之外的丑角。
不過這種不務正業也給周宛然提供了點便利，至少給她留下了足夠的時間熟悉和惡補課程。
畢竟原主的學業純靠混，所以在她的腦子裡挖不出一點關於學業的知識點。這也就意味著，周宛然只能選擇從頭補起。
罵罵咧咧.jpg
同班同學看她從進教室就抱著書看，暗暗嘲諷的有之，嗤之以鼻的有之，但好歹沒人湊上來打擾。
周宛然花了一上午把各科內容梳理了一遍，做好了學習計劃表，正準備起身離開，電話就又響了。
夏女士是掐著點打來的。
「我在你們學校門口了，趕緊出來。」
周宛然：「……」
原主這媽還挺風風火火的。
夏女士開的是輛黑色的賓利，市價四百萬左右，面上妝容精緻，及腰波浪捲髮，杏色的小套裙，往豪車旁邊一站，看著像周宛然的姐姐。
「快十二點了，先帶你去吃飯，還是回家再吃？」
周宛然這才發現原主對她父母的記憶簡直匱乏的可憐，還不如對學校里食堂的打飯阿姨來的深刻。
她沉默了片刻，試探問道：「要不您先帶我去醫院？萬一有些葯需要空腹吃呢？」
周宛然發誓，她這話問的誠誠懇懇，毫無其他意思，畢竟她還記著夏女士要帶她去看腦子的事呢。
夏錦芳卻沉默地在原地站了許久，然後頗為疲憊地抬起手捂住額頭，神色即無奈又難過。
「然然，我好歹也是你媽媽，你非要用這樣的態度對我說話嗎？」
周宛然：「……」
夏錦芳嘆了口氣：「先回家吧，你爸爸今天也在，我們早點回去……」
話才說了一半，她的眼圈就有些紅了，於是閉嘴轉身打開車門上車。
周宛然簡直是懵逼的。
原主這媽的情緒轉變是不是來的太陡了？
周宛然茫茫然坐上駕駛座，夏錦芳看了她一眼，又傾身過來動作生疏的替她系好安全帶。
車子開出去五分鐘，夏錦芳才重新開口：「媽媽昨天只是太著急了才會那麼說你，你不知道接到你們輔導員電話，說你落水的時候，我和你爸爸有多擔心……」
夏女士的話就像是撬開了一道閥門，一段滿是抑鬱情緒的記憶順著這道閥門灌進周宛然的腦海。
原來不是原主對父母印象稀薄。
而是……
這段記憶被藏了起來。
不是珍藏的藏，而是不想面對的藏。
父母恩愛對一個家庭來說，本該是天大的好事，可大多數人都不會想到，原來父母太過恩愛也會對孩子造成影響。
夏錦芳女士和丈夫周齊泰就是這麼一對結婚多年還恩恩愛愛，如膠似漆的『模範』夫妻。
兩個眼裡只有彼此的人是無暇去照顧孩子的，他們要忙著互相陪伴，忙著互相扶持，忙著共同面對所有風雨……
而孩子的存在對他們而言是什麼呢？
是會分走他們獨處時間的麻煩，是會佔用他們精力的負累。
原主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的。
在她的眼裡，家，被分割成了兩個部分。
爸爸媽媽，和她。
周宛然深吸了一口氣，強忍住腦中的鈍痛：「擔心嗎？有多擔心？有比擔心爸爸哪天午飯才吃一碗飯更擔心嗎？」
她真不是這麼尖銳的人，但原主的記憶不可避免的讓她產生了共情。
夏錦芳握著方向盤的手猛地握緊，下頜的線條緊緊繃著，連呼吸都在這一刻停住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輕而緩的呼出一口氣，帶著微微的更咽道：「……對不起。」
年輕時，他們不懂得責任，只顧得上自己，等回過頭來想要履行責任時，發現孩子已經不需要他們了。
夏錦芳和丈夫自責又愧悔，卻無力挽回。
為此，他們只能不斷的在物質上彌補她，想拉進一下親子關係。
可無論他們怎麼砸錢，和女兒的關係卻漸行漸遠。
之後，他們各種打聽女兒的喜好，想從她喜歡的東西入手。
很快，他們得知女兒喜歡泥塑，而國內的名校嵐海大學有相關課程。
可他們知道，以為女兒的成績，能考個專科，他們就謝天謝地了。為此，他們私下早就安排好了，給女兒在嵐海大學安排一個旁聽生的資格。
卻沒想到，女兒居然在高考時，突然爆發出了驚人的能力，以全省第一的成績考上國內的一流名校嵐海大學。
此時，周宛然偏過頭靠在椅背上，若有似無的扯動了下唇角。
她又不是原主，有什麼資格聽這句對不起？
車載電台播放的是一首十幾年前流行的老歌，女歌手用清甜的嗓音吟唱。
——沒關係，天空越黑，星星越亮……
周宛然閉了閉眼，無力的想，她為什麼沒有在原主的記憶里看到星星呢？
一點星光都沒有，只有純然的黑，又該怎麼辦呢？
歌聲漸漸弱了下去，電台主持人的聲音響起。
［歡迎收聽fm98.5，現在是中午十二點整，您是否正行駛在回家的路上呢？讓我們……］
周宛然的思緒戛然而止，毫無徵兆的陷入沉沉黑暗。
＊
「她還沒醒嗎？」
明顯壓抑著怒火的男聲在周宛然耳邊響起，她試圖睜開眼，渾身骨頭卻疼得要命，眼皮也重的無力睜開。
「周先生，令千金剛剛退燒，再加上之前被凍了那麼久，昏睡是身體自我保護的正常反應。」
被稱為周先生的中年男人怒極反笑：「她現在倒是病情嚴重了，之前打人的時候不是還挺有勁的嗎？」
周宛然渾渾噩噩的腦子總算清醒了一些，她掙扎著睜開雙眼，看向站在病床邊的中年男人，聲音艱澀地叫道：「爸、爸爸……」
她這是……又回來了？
周紹名聽見她的聲音，眉頭狠狠皺起：「你還有臉叫我爸爸？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讓我丟了多大的臉？」
「所有人都在嘲笑我周紹名晚節不保，教女無方！」周紹名恨鐵不成鋼道，「你說說你，你針對那個何疏影幹什麼？何家都已經爛到泥里了，你為什麼還要去踩上一腳？你的心胸就只有這麼一點嗎？」
周宛然腦中嗡鳴，她不受控制地開口道：「不是的……是許沐陽他讓人把我關在隔間，還把我……」
「我知道許家小子對你做了什麼！可你要是不招惹他看上的女人，他又怎麼會找你麻煩？」
周宛然：「……」
怎麼說呢？
這段時間她確實在不斷的闖禍，但這些事兒也不是出於她的本心才做的。
而她爸爸也是知道她的為人，所以不停的給她收拾爛攤子。
她一方面內疚於爸爸給自己擦屁股，另一方面也恥於自個的行為，讓爸媽丟臉了。
但……
就算她這次做了驚世駭俗的醜事，按照往常爸爸會詢問自己原因，但這一次他似乎直接將這件事定性了，並且態度也變得不耐煩了起來。
她覺得她爸好像怪怪的，約摸是得了啥子大病那種。
或者說，像是換了個人設。
「這段時間你就老老實實給我在醫院待著，沒我同意不準出去，就當是給許家小子一個交代。」
周宛然：「？？？」
雖然這件事的起因是她無腦針對了何疏影，可許沐陽也不是省油的燈。
再者，什麼時候他們周家做事還需要給許家交代了？許家這幾年確實發展的不錯，可周氏財團也不差啊！按照勢力和財力等綜合實力，明明應該是許家給她一個交代好吧？
倏然，周宛然身體卻又自己有了意識，直接伸手拔了針，瘋子似的從床上往下跳，邊跳還邊扯著嗓子大聲嚷嚷。
「我不！我跟何疏影那個小賤人沒完！還有許沐陽，我一定要讓他跪下來舔我鞋底！」
周宛然：「……」她是誰，她在哪，她在說什麼鬼話？
累了，毀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