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山巔比美
當你力量與敵人極為懸殊時,只有一條路,那就是不要命地沖!對手或許會因為你的勇猛而自亂陣腳。
即便是死,也死得壯懷激烈!
宋起咬緊了牙關,重重踢著馬刺,猛甩馬鞭,坐下的馬疼痛難耐,更感受到了主人瘋狂的意志,便不管不顧地向前衝去。
距離契丹騎兵隊只有三百步,二百步,一百步,五十步……
公主一看,宋起這是要搏命,便緊急命道:「抓活的!」
話音剛落,十幾個騎兵對準宋起的馬擲出了長矛,宋起操控韁繩左閃右躲,還是未能躲過最後一根長矛的襲擊,那匹馬被刺穿了脖子,在極速飛奔中突然騰空,翻了一個跟頭,重重摔倒在地。
契丹人胸有成竹,守株待兔,等著宋起出盡洋相,束手就擒。
然而,宋起早有準備,及時從馬背跳下來,藉助強大的慣性就地翻了十幾個跟頭,突然就到了契丹人跟前,順勢衝進了騎兵隊中。
宋起孤注一擲、不顧生死的打法,讓契丹人始料未及,公主尚未反應過來,宋起已經奪走了一名契丹騎兵的戰馬以及長馬刀,隨即砍殺了幾名騎兵,閃電般殺出了一條道路,一道黑影絕塵而去。
契丹人看得目瞪口呆。
公主忍不住贊道:「好帥!」
當然,作為老大,她也沒忘大喊一聲:「追!」帶頭策馬跟了上去。
與此同時,契丹人的箭也射了過來,宋起俯身趴在馬背上,將身體降到最低,箭一次又一次貼著耳邊飛過。
這樣不免降低了行進速度,況且本來衝出來時,與契丹人相距不過十來步,很快契丹人就追了上來。
這時,前面又出現了一條岔路,一條通往正南,一條繼續向東偏去。宋起稍微猶豫了一下,契丹騎兵的箭就又到了。
他躲過了箭,但是那匹馬卻中了十幾箭,變得極為煩躁、疲憊,很快就停下了,宋起用力抽打也無濟於事,那匹馬喘著粗氣,撲通一聲癱倒在地。
它受了重傷,奄奄一息。
宋起只好跳下馬,轉路向南跑去,然而很快就被騎兵追上,將他圍在了中央。
這回是跑不掉了,那就拼了。
「來吧!」宋起握緊了長馬刀,準備決一死戰。
公主驅馬近前,一副長者風範,語重心長道:「少年,不要再反抗了,乖乖跟我回去,我會向聖上求情,聖上會明白的。西狼關需要你,我也需要你。」
「我是宋人,永遠不會為契丹人做事。」宋起大義凜然。
「看在我的面子上……」
「公主,你是個好人,可是咱倆不合適,真的……」
「你想得美!你是個人族,我是龍族,巨大的鴻溝。切,我怎麼會看上你?!」公主憤然道,稍頓了一下,思忖道,「不過,我向來喜歡做別人不敢做的事,反正我要定你了。」
「拉倒吧,我是不會被你威逼色誘的……」
「呃,不管怎麼樣,謝謝你殺了蕭瑟。」公主壓低了聲音,說出了心底話。
大家都是成年人,都知道語言是蒼白的,只有手中的兵器才能讓對手屈服,於是,公主挺起長槍,策馬沖了過去,人馬槍渾然一體,殺氣先到,槍次之,宋起揮刀接住,卻被戰馬飛奔帶來的慣力衝擊,被震開了數步,差點跌倒在地。
肩傷嚴重影響了他力量的匯聚,背後的狼頭實在也是個不小的累贅,感覺力量使不出來。
緊接著,公主的第二槍也到了,宋起飛身躍起,擋開長槍,欲直刺過去,不想,公主的槍帶有回鉤,鉤住了他的長馬刀。
宋起只得先將刀從槍的纏繞里撤出來,便也錯過了攻擊的機會。
公主的第三槍殺到,這一槍泰山壓頂,勢大力沉,宋起慌忙用刀格擋,可是,肩傷劇痛無比,扯著他的筋脈,用不上力,被他強行壓迫跪在了地上。
力量好大,說明公主不僅美,是真壯!
那槍還有變化,忽然轉個彎,用盡全部力氣又朝他胸口斜刺了過來,宋起倒仰,閃身躲了過去。馬過去了,公主卻沒過去,沒收住勁兒,於是錯位了,那馬一個趔趄,滑跪在地,公主也被摔下來,在空中慘叫一聲,飛出了五六丈,撲通一聲,來了個嘴啃泥,趴在地上半天沒起來。
契丹士兵一看主將被欺負了,嗖嗖嗖地向宋起射箭,其中一支射中了他的小臂,馬刀丟落在地,有一支還射中了他的小腿,火辣辣地疼,跪在地上一時起不來了。
與此同時,七八個契丹兵跳下馬,揮刀撲了上來,這是要將他碎屍萬段。
宋起看到刀光閃爍,撲面而來。
可是他不想死,也沒到死的時候,一股強烈的求生欲激蕩在胸口,極速地匯聚成了一團熱流,他仰天大喊一聲,那團熱流被騰地點燃了,在胸中炸裂成萬條游蛇,奔騰他的血液里,最終匯聚到雙拳中,爭前恐后地要狂涌而出。
宋起再一次感受到了巨大的能量和膨脹的殺欲,他大吼一聲:「排山倒海!」雙拳擊了出去。
他恍惚看到綠光閃爍中,掀起了萬丈巨浪,鋪天蓋地砸了下去,只聽一片慘叫聲,揮刀來殺他的契丹士兵飛出了十丈開外,重重摔在山石上,又滾落下來,立時斃命。
離他最近的十來個騎兵也被震落馬下,鼻孔流血,面如土色。
公主好不容易爬起來,卻被一波氣力襲來,再次來了個嘴啃泥。
而宋起額頭後背冒汗,虛脫無力,那團熱流堵在了胸口,好難受,他用力一咳,哇地噴出了一口鮮血。
他用手抹掉嘴角的血,顫抖著站起身,望著面前慘烈的場面,暗自驚異道:剛才發生了什麼?
公主回過神,從地上爬起來,嘗嘗嘴裡的雪,點頭贊道:「嗯,好甜。」完畢,帶著士兵向宋起殺去,嘴裡還交代著:「抓活的,一定給我抓活的!」
宋起冷冷一笑,閉上眼睛,他知道,自己已耗盡所有元氣,手無縛雞之力,只能任人宰割了。
突然,一匹快馬從南邊飛馳而來,伴隨著冷箭射來,幾名契丹兵應聲落馬,轉眼間,騎者衝到了宋起面前,喊了一聲:「快上來!」
劉脈!
宋起又驚又喜,拽著她的手臂,飛身上馬。
那匹馬拖著兩人斜穿過一條田埂,向東南奔去。
到手的男人被搶走了,關鍵第三者還是個女人!
公主徹底被激怒了,翻身上馬,糾集騎士追了上去。
劉脈一路狂奔,很快就進入了大山,路變得更加狹窄濕滑,速度起不來,但契丹人多也沒用,只能排成一個縱隊緊追不捨。
「別跑了,前面是條死路。」公主在後面高聲喊道。
她太喜歡這個少年了,命硬、手段硬、不死板、挺有趣,剛才那一招驚為天人,如果能為我所用,必能在皇帝抵禦狼人的新計劃中發揮巨大作用。
所以,她決定鋌而走險,不顧蕭太后的命令,把他活著抓回去。
宋起哪裡肯信?告訴劉脈只管往前跑。
可眼看追兵迫近,公主又彎弓搭箭,而且他們一匹馬馱著兩個人,還有一個幾十斤重的狼頭,自己一個人倒也罷了,不能害了劉脈,便心一橫,解下狼頭,向後扔了過去,公主慌忙接住,巨大而後座力差些使她掉下馬去。
劉脈趁機起速,甩開了追兵一段距離。
可是前面道路越來越不好走,逐漸人跡罕至,荒林叢生。
宋起越發感到疲憊,渾身軟綿綿的像被抽取了筋,為了不至於掉下去,他用手攬住了劉脈的腰,劉脈低頭看了一眼,命道:「把手拿開!」
宋起拿開了,人卻往後一仰,差點掉下去。
「放回來吧。」劉脈回頭看他迷迷瞪瞪的樣子改口道。和昨夜殺死契丹弓弩手后的表現一樣,宋起意識不是特別清醒,眼看就要暈過去了。
宋起便下意識地雙手去攬她的腰,恍惚中攬到兩座山峰……
劉脈又氣又羞,狠狠打他的手,但宋起沒有反應。
她扭頭一看,宋起閉著眼睛,表情沉醉,暈過去了。
劉脈正欲將他的手拿開,坐騎忽然高高躍起,又忽地落下來,緊急剎住了。
宋起被掀落在地,劉脈立即翻身下馬,將他扶起來。
公主說得沒錯,前面是一條大河,滾滾向西南方向流去,目測有數十步寬,深度不可測。
恰好今日響晴,河面的冰融化了,冰碴子順著河水旋轉遊動。
最要命的是只有橋頭,沒有橋面,不知什麼原因橋面被毀了。
劉脈搖著他的肩膀,急急問道:「宋流,你還能走嗎?」
宋起被搖醒,稀里糊塗地點點頭。
「走,上山。」劉脈攙扶著他,鑽入樹林,向山上爬去。
一刻時間不到,公主也趕到了,抬眼看了看前面的大河,再環顧四周,很快就發現了山上那一深一淺的腳印,長槍一揮:「追!」
三十多名契丹騎士棄馬跟了上去。
宋起頭腦昏沉,腳下卻很輕,勉強跟得上劉脈的腳步,兩人爬的倒也快,一路爬了差不多半個時辰,終於到了山頂,上面很平坦,白雪皚皚,風很大,很冷。
問題是,接下來該往哪裡逃?
劉脈四下一看,嘆道:「無路可走了,三面都是懸崖。」
「劉脈,你是不是傻?你回來陪葬嗎?」宋起痛心疾首道,「趕快走,我還能頂一陣。」說完試圖扎個馬步,馬步沒紮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劉脈噗嗤笑了,道:「你比昨天好多了,至少現在還沒睡著。」
「你走,快走,你這麼不計生死地救我,我……我不配啊。」宋起板起了臉。
「你救了我三次,哥哥又對你如此不仁不義,我若再棄你不顧,一輩子都不會心安的。」劉脈正色。
方才,她趁著劉光復等人不注意,以尋找食物為由,溜過來接應宋起。劉光復等人發現后,倉皇找了一陣沒找到,便放棄了,因為他們要乾的大事,劉脈並非不可或缺。
這時,公主帶著人也爬到了山頂,迅速將兩人逼到了懸崖邊上。
「宋起,跟我回去,我保證你不死,甚至榮華富貴。」公主雙眸含情脈脈,語氣誠懇,可這也太俗了吧。
宋起神色迷離,虛弱地笑了笑,說道:「我死不足惜,放了這個姑娘吧。」
公主濃眉倒豎,這少年一日沒拴住,就對別人動了情,好後悔放他出來消遣,還真被女妖精給迷惑了!
「你個傻子,她有我漂亮嗎?有我地位高嗎?有我英俊瀟洒嗎?」公主越說越覺得委屈!哭了。
劉脈從容一笑,摘掉絨帽,滿頭烏髮飄散下來,在北風的鼓盪下,看上去美輪美奐。
她希望死的時候,讓天下知道自己是個美麗的女子,更要讓這個契丹女人看看,什麼才叫漂亮!
「我……」公主恨不能秀秀壯美的上身,不過瞄了一眼對方,又自嘆弗如了。丘陵怎麼跟山峰比呢?
生死時刻,宋起在山巔見證了一場比美大賽!
可是好煩啊,我一個人族、死囚犯、逃犯,一沒錢二沒勢,居然讓兩個絕色美女爭風吃醋,其中一個還是公主,另外一個氣質那麼好,身份也不低。這世道!
「好,我輸了。」公主道,「你跟我走,我放了她。」
劉脈凜然道:「休想!」
「敬酒不吃吃罰酒!」公主張手示意,「上!」
契丹士兵舉著兵器圍攏過來,劉脈攙扶著宋起往後又退了幾步,雪塊鬆動,掉進了身後懸崖,大風從懸崖下面吹過,發出鬼魅般的呼嘯聲。
令人毛骨悚然。
劉脈溫情脈脈地望了一眼宋起,兩隻深邃而水靈的雙眸,一隻裝著洞庭湖,一隻裝著鄱陽湖,波光瀲灧,碧綠如藍。可是忽然又露出了凶光,決然道:「不自由,毋寧死!」
宋起望了一眼身後,跳崖?姑娘,你不是來真的吧。
已經容不得宋起反悔了,剛烈的劉脈拽起宋起,緊緊扣住了他的腰,忽地用力一拽,兩人縱身跳入那千尺懸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