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帝國風起雲湧
「無論他中了什麼毒?請大師務必救他一命。」劉脈言辭懇切,雙目含淚。
神燈搖頭嘆道:「老衲從未見過此種惡毒,也絕非來自中土,恕我無能為力,不過,蛇神善毒,或許她有辦法。」
「蛇神?」劉脈嘆道:「蛇神到底是誰,都沒有人知道,怎麼救?」
「見諒,見諒,剛才我怎麼睡著了?」宋起忽然爬了起來,拱手致歉道。
劉脈搪塞道:「跑了一天路,你太累了。」
宋起伸個懶腰,提提精神,漫不經心地問道:「大師,我中了什麼毒?」
「狼毒。」神燈猶疑了一下,還是如實相告,「恕老衲道行淺薄,無能為力。」
宋起笑道:「無妨,我覺得我現在挺好的。」
「我很不好!」外面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旋即,劉光復氣勢洶洶地沖了進來,身後跟著郭深、郭遠。
「你哪兒不好了?」宋起冷笑道,「來來來,我給你治治。」
「我對你忍無可忍了!」劉光復忽地再次亮劍!
這廝色厲內荏,也只能嚇唬嚇唬小孩了。
「阿彌陀佛。」往往在劍拔弩張的時候,僧人這四個字一出,立竿見影。
劉光復哼了一聲,將寶劍回了鞘。
劉脈臉色鐵青,一把將他拽了出去。
兩人在院子里激烈地說著什麼。
吵架!宋起聽著心裡舒服極了,吵得好,吵狠一點,離婚才好,呃,不對,解除婚約,還沒離呢。不然自己就真成小三了。
吵完,兩人一前一後走進來,劉脈在前,劉光復在後。劉脈向燈神致意道:「大師見笑了。」
劉光復這麼剛愎孤傲的人,見了大師竟也變得十分謙恭,躬身施禮:「拜見燈神大師。」
他們必有大事有求於燈神。
燈神大師微微頷首回禮。
劉光復示意劉脈,劉脈會意,對宋起道:「你跟我來。」
宋起便跟著她出去了。
兩人來到了院子的角落裡,挺幽暗的,一個人都沒有。
宋起竟然心跳加速,是不是小三要成功上位了?
「你走吧。」
劉脈一盆冷水潑到了頭上,好涼。
「你連夜走吧,等下僧人會安排給你換洗衣物和馬匹盤纏,到了汴梁,專心尋醫治病,不要過分用功,如果能找到蛇神就好了,也許她能解你的寒毒。」劉脈試圖不流露感情,可是語氣是微微顫抖的。
「我真的只有一年壽命?」
劉脈驚道:「剛才你都聽到了?」
「我恍惚聽到的。」宋起堅定道,「我從來不信命,我沒那麼容易死,所以你也不用悲傷。」
「我沒有悲傷啊。」劉脈反駁道,語氣有點冰冷。
「我能問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嗎?」
「你最好不要知道。」
「你們要研究所謂的大事,所以要把我支走吧,這就是你和劉光復吵架的內容?」
「無可奉告。」劉脈決絕道,「趕快走!」
「我們還能見面嗎?」
「應該不會了。」
宋起突然有點感傷,嘆道:「畢竟一起經歷過生死,也難得,沒什麼送你的,寫首長短句吧。」
「你還會填詞?」劉脈驚詫不已。
宋起叫小沙彌拿來了筆墨,從自己上身內襯上撕下來一塊布,揮筆寫了幾十個字,完畢,扔掉毛筆,吹了吹墨跡,遞給了劉脈,拱手道:「再見,不,不再見。」
說完揚長而去,還沒出後院,一股烈風吹來,將房上的雪粒卷下來,迷了眼睛,他輕輕揉了兩下,竟然揉出了滿眼的淚水。
與此同時,劉脈走回到禪房外,本想將那首詩一扔了之,可還是忍不住,打開看了看,只見上面寫著八行字: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心人易變。
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霖鈴終不怨。
何如薄倖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
劉脈淚如雨下,悄悄將那塊破布揣進了懷裡。
……
半個多月後,宋起終於回到了汴梁城。
再過兩日就是元旦,按照慣例,將在大慶殿舉行大朝會,各國使臣和中央、地方等各級高官依次朝拜大宋皇帝。
平日里原本就十分繁盛的汴梁,此時更為熱鬧了,到處張燈結綵,披紅掛綠,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呈現出內外祥和、安居樂業的盛世局面。
當天回到汴梁時,夜已深,宋起不想回家,不想看宋夫人及哥哥們、嫂嫂們的臉色,以及丫鬟迎雪的騷擾。
他是父親與一名風塵女子所生,也就是私生子,母親在他剛出生時就去世了,父親也已經去世近十年。前世里他已經受盡了欺凌,所以,對那個家沒有任何感情,能躲多遠就多遠。
他選擇住腳店。
這家店叫孫楚正店,位於御街與東大街交匯處,契丹使臣專用下榻酒樓都亭驛附近。酒店依汴河而建,距離開封府、東西府和尚書省等重要機構也很近,所以生意火爆。
宋起連日行路,身體睏乏,洗漱完畢,躺到床上便酣然入睡了。一夜無夢,三更天醒來,難得有時間,便重新撿起來斷了數個月的禪坐修鍊。
宋起盤坐在床上,放空靈魂,整理身體,洗滌塵氣和惡臭,開始歸元納氣,吞吐通幽,試圖達到靈力通達的境界。
他這才發現,練了一年之久都未實現的靈氣自由流通竟然一下就成了,而且靈氣與靈力極速自然轉換也順理成章。
不練自通!
更神奇的是,以往將靈氣召喚、匯聚總要費儘力氣,甚至胸痛不止,如今竟不費吹灰之力,便可實現,而且能夠感覺到因為靈氣暢通而導致靈力很容易集聚爆發,這無疑極大增強了戰力和爆發力。
宋起大喜過望,再神遊一番,瞬間更為精神爽朗。
只是,靈氣和靈力達到一定境界后便受阻了,無法繼續升華,一旦強行運力,便扯到了肩部,痛感強烈,使其肌肉和血液都受到了打壓。明顯受制於狼毒,狼毒守住那片區域,不允許靈氣侵擾,而且不斷擴大地盤。
不解決狼毒,恐怕自己永遠無法修鍊到理想境界!
可是,就連會起死回生術的燈神都無可奈何,蛇神就真的能解此毒?蛇神從來不以真身露面,江湖中沒有幾個人知道她到底是誰。看來,此事也只能是見到燕王後向他請教了。
練完,天還是黑的。他準備趕個大早,去異類局報到。
他從東側樓梯走下來,到櫃檯前結賬,有幾個客人剛剛辦理完入住手續,從西側樓梯上去了,宋起起初並沒有在意,但是眼睛餘光發現那幾個人似曾相識,忙扭頭去看,只看到他們匆匆消失在二樓的背影。
四個人,中間一個黑衣人,個子不高,背影很秀麗,恍惚中把他看成了劉脈,張了張口,卻沒有喊出來。
魔怔了,人家好歹是半個有夫之婦了。宋起搖頭嘆息。
「店家,剛才那幾位客人從哪裡來的?」宋起問店掌柜。
掌柜說:「說是從川蜀遠道而來。」
那應該不是劉脈他們。
宋起離開腳店時,五更天了,提醒開城門、開市的鼓聲此起彼伏,到處是雞鳴狗叫之聲,燈火依次點亮,這座城市又活了起來。
半個時辰后,宋起沿著西大街一路走到了新鄭門內的一座普通民宅,那就是異類局。因為極度保密原因,並沒有掛牌,很難看出是政府衙門。
這應該是京城位置最偏的部門了,且格局很小,一座小宅院,二進院落,幾棟房子而已。
然而,眼前的景象讓他驚呆了。異類局赤紅色的大門緊閉,上面還貼著「封禁」的條子,難道異類局被查封了?
他急忙上前捶門,可半天無人回應。
宋起退後幾步,看四下無人,飛身攀到了牆頭,跳入院內。
可裡面的情形更加觸目驚心,整個宅院成了一片廢墟,地上積雪很深,空無一人,房子只剩下了斷壁殘垣,燒壞的木頭和傾倒的磚石胡亂地堆積在一起,上面覆蓋著斑駁的雪,甚至連個鳥雀都沒有。
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燕王呢?好兄弟席慕雲、歐陽北,捉妖師左青、左藍呢?
宋起在院子里踟躕了良久,心如刀割,這裡留下了他很多美好的回憶:燕王的平易近人,席慕雲的迂腐好笑,歐陽北的慷慨風流,左青、左藍的甜蜜愛情……以及密室里的各種線裝古書,插圖版的異類集,還有很多測試異類的機器,以及精巧罕見的西洋器具……
短短几個月竟然都化為烏有!
尤其是那本流傳下來的孤本古書《龍族》,雖然只有半部,裡面還是講述了很多異類的故事,也足夠珍貴了,據說,另一半寫的是五百年前龍族、鳳族、人族聯合起來與異族大戰的歷史。宋起寄望於燕王將那本部書帶走了。
他更希望有一天找到另一半,看看五百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容不得多想了,宋起迅速調整好情緒,從牆頭翻出來,闊步邁向位於梁門內的燕王府。
半個時辰不到,他輾轉到了目的地,然而,令他更為震驚的是,燕王府同樣大門緊閉,貼有封條,還有數名官兵守衛。
宋起大為驚駭,難道燕王也倒台了?
他上前問道:「小哥,燕王府是被封了嗎?」
「你從外地來的吧?」一名衛兵道,「燕王被廢了。」
「為……為什麼?」
「你是真不知道假不知道?」衛兵打量了他一番,說道,「燕王……不,現在不叫燕王了,叫謝據,他在異類局研製巫蠱,詛咒皇帝。沒有砍他腦袋,還保留了皇籍,已經算是法外開恩了。」
「你胡說!」宋起握緊拳頭怒道。
「你是特么的找死啊,趁爺爺心情好,趕緊滾,不然把你抓去皇城司。」衛兵生氣了。
皇城司是朝廷安全保衛部門,養了很多密探,專門糾察監控百官,查辦謀逆等大案要案。
宋起不想惹事,將軟巾往下拉了拉,蓋住了額頭,咬咬牙轉身走開了。
剛離開燕王府不久,突然一隊騎兵衝過來,將他團團圍住。
為首的是一位將軍,厲聲問道:「你是燕王的什麼人?」
燕王府已被密探監視,自己只是去探個路,就立即被盯上了。
宋起摘掉軟巾,抬頭傲然道:「異類局研究員,宋起。」
「原來是你!」馬上那位盛氣凌人的將軍,忽地摘掉了蒙在臉上用於禦寒的暖巾。
他就是殿前司馬軍副都虞候方若弼。宋起小時候一起長大的兄弟,哥哥宋高的大舅哥。
方若弼全身武裝,騎著產自西域的高級戰馬御風沙,身上的明光連環鎖子甲銀光閃閃,威風凜凜,更是為其增添了幾分英武之氣。
「大舅哥……」宋起又驚又喜,看有旁人在,忙改口道:「方將軍,你怎麼來了?」
「明日就要舉行大朝會了,聖上命我全權負責此次盛會的安保事宜,我每天都要把全城檢查一遍,密探報告說有人詢問燕王,我便來看看,沒想到是你。你怎麼現在才回來?」方若弼略帶興奮地說著,但始終沒有下馬。
「一言難盡。」宋起嘆道,「不過我也算完成了任務,回來卻發現異類局燒了,燕王也被削去了爵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方若弼頓了片刻,揮手示意,手下那十幾個騎兵,忙驅馬往前面馳去。
方若弼這才下馬,將他拉到牆角,搖頭嘆道:「燕王利用異類局研製巫蠱,製造鬼怪言論,危言聳聽,妖言惑眾,包藏謀逆之心,證據確鑿,所以被查辦了。」
「怎麼可能?燕王他……」
宋起明白,燕王一定是被人陷害了,他低調謹慎,不露鋒芒,為人謙和,心繫國家,一直努力避免捲入政治權力鬥爭,可如今看來躲是躲不過的。
「噓。」方若弼提醒他小心,悄聲道,「燕王的事不要再談論了,帝都處處隔牆有耳。另外,以後不要講你在異類局干過,你們都沒有名籍,你不說別人不知道。」
「可是,燕王於你於我都是有大恩之人……」宋起理直氣壯道。
「我知道!」方若弼打斷了他,「所以,燕王出事前托我辦了件事,如果你安然回來,就立即去開封府報到,職位是從八品巡檢。以前,你在異類局也只是個吏而已,現在正式入編,算是高升了吧。這是任命書,快去開封府吧。」
說著,方若弼從懷裡拿出一個紅色的摺子,遞將過來,宋起接過來打開匆匆看了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揣進了懷裡。
燕王沒有忘記自己。宋起心中感激,小心翼翼地問道:「燕王還活著嗎?」
「活著。燕王被遷至房州,兩個月前就出發了,此時應該早到了。」
「燕王走的時候,有沒人送別?」
「那天,我借口巡查城防,遠遠望著他從東水門乘船走的,沒有一個人送。」方若弼說完,拍了拍宋起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兄弟,燕王走了,還有其他親王,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好好乾吧。」
「我知道。」宋起心裡卻一萬個不服,那些個王子沒有一個有燕王那般的大格局。
「另外,聖上立新太子了,一個月前的事兒。」方若弼道,「你猜是誰?」
宋起搖搖頭。
「謝恆。」
宋起暗自一驚,陰柔古怪的三皇子竟然被立為太子?太出人意料了,坊間盛傳他和蕭蕭公主關係曖昧。
三年前,嫡長子謝啟被立為太子,卻在行冊立之禮的前一晚上暴斃而亡。從此,皇帝謝胤便不再輕易立太子。二皇子燕王本來希望最大,沒想到他被削去了爵位,流放房州。
亂了,帝國亂了。
方若弼說完,沉身上馬,揚了揚馬鞭,但並沒有落下去,而是勒住韁繩,看四下無人,俯身對他悄聲道:「兄弟,明早大朝會,你也來,據有關消息,有人要行刺聖上。你露個臉,爭取立功。咱倆十幾年的感情,又是親戚,我能幫你的也就到這裡了。明日四更鼓,宣德門外見。」說完,策馬而去。
大朝會護衛級別這麼高的大慶典,竟有人敢行刺皇帝?不可能吧。
燕王倒台,謝恆入主東宮,晉王權勢熏天,短短几個月,帝國已是風起雲湧!
問題是,狼人崛起以及契丹人重兵壓境的重磅情報該向誰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