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下飯菜
二月份的最後一個周末,荊瓷發現自己吃不下飯了。
那時候他剛回國,工作交接量很大,李宇珀給他留下一句「你加油我先溜了」,就喜氣洋洋地坐上了去度假的飛機。
那天將所有事務處理完時,天色已暗,荊瓷思考了一下,決定獎勵自己一個炸魚漢堡。
可能是因為在處理工作時,荊瓷表現出的總是較為冷靜幹練的那一面,很多人便誤認為他是高度自律的那一類人。
荊瓷覺得這算是一種偏見,將工作有效率地處理好本來就是自己的職責,而且事實上他並不自律,他很喜歡高熱量的食物。
荊瓷認為食物的美味程度和健康指數是成反比的,有些特定的壓力,是只有油脂和高糖才可以緩解的。
而M記的炸魚漢堡在荊瓷的心中一直有著非常特殊的地位。
首先,炸魚和酸黃瓜醬在口感上配合得完美無缺。其次,與其他在售的漢堡不同,炸魚漢堡選擇了表面很平滑的圓麵包餅,外表看起來也很可愛。
再加上個頭較小、熱量不高,完全是色香味俱全的好食物。
然而那天,掀開漢堡的紙盒,等熟悉的魚肉香氣在辦公室散開后,荊瓷卻有些困惑地皺起了眉——
荊瓷發現自己沒有產生任何的食慾。
明明面對的是最喜歡的食物,而且自己晚上什麼也沒吃,但是荊瓷卻沒有一點胃口。
然後荊瓷突然想到,這麼多天了,他基本都是到家后倒頭就睡,醒了之後便趕到公司。而在這樣高強度的工作狀態下,自己卻好像……從未感到過飢餓。
他確實每天都吃了飯,但並不是因為自己餓了想吃,而是因為秘書會將食物放在辦公桌上,荊瓷下意識地認為自己需要攝入能量,才選擇隨便塞了兩口。
荊瓷一開始只以為是自己忙過頭了,然而在家裡休息了兩天後,他終於意識到事情的發展可能有些超出自己的預料。
荊瓷發現,自己感覺不到飢餓,也不會產生對食物的渴望了。
就像無法感知痛覺一樣,當身體無法向你傳遞某種信號時,其實是非常危險的。荊瓷試著一整天不攝入任何食物,頭都隱隱有些發暈了,胃裡卻還是傳不出任何飢餓的信號。
而當他試著吃一些東西,則是感覺味如嚼蠟。
明明可以品嘗出酸甜苦辣,但就像是從舌頭到大腦間的某根神經斷了,荊瓷無法接收到食物回饋給自己的幸福感。
他去看了醫生,做了很多檢查。
醫生也很少遇到他這樣的狀況,問:「看到食物時會不會感到噁心?吃下食物後會不會嘔吐?」
荊瓷:「不會。」
醫生:「吞咽有困難嗎?」
荊瓷:「沒有。」
醫生對著檢查單看了一會兒,遲疑道:「指標都沒有問題啊,你之前……有節食減肥過嗎?有沒有催吐過?」
荊瓷突然感到有些無力。
排除了各種可能之後,醫生也無法找出一個合理的原因,只能先開了一些調理腸胃的葯,最後提議道:「你要不要去掛個精神科?」
荊瓷不認為自己精神有什麼問題,但他覺得如果再這麼下去,自己反倒可能會被逼出一些毛病。
因為吃飯原本是應該令人感到幸福的,但現在卻變成了只是為維持身體機能正常而機械地攝入食物。
很快,秘書梁京京也發現了不對。
「您不再吃一點嗎?」梁京京露出了不解的神情,「您壓根就沒怎麼動筷,而且這一整周都是這樣,您根本就沒怎麼好好吃過飯啊。」
荊瓷沒辦法和她解釋其中的原因,只能一邊將餐盒合上,一邊對她笑了一下,說:「沒關係,我只是不太餓。」
忙完手頭上的工作,荊瓷走出辦公室,就看到梁京京正在盯著電腦屏幕發獃。
看到荊瓷站在門口,她慌忙抬起手,飛快地抹了抹自己的眼睛。
荊瓷愣了一下,問她:「你怎麼了?」
梁京京含糊了半天,最後才囁嚅著開了口:「荊總,是不是我哪裡做得不好?您是不是對我有些意見?」
在荊瓷來之前,梁京京一直都是跟著李宇珀工作,小姑娘做事賣力又仔細,準備午飯也是她之前固定的任務之一。
然而現在這位新來的上司雖然溫柔客氣,卻一直不願意吃自己買來的飯,梁京京忍不住開始多想,她戰戰兢兢地以為是自己做錯了什麼,而對方又不願意明說出來。
荊瓷原本是想將自己的病情保密,卻沒想到會間接地對別人造成這麼大的困擾。
他哭笑不得,知道自己再找別的借口,梁京京可能也不會相信,於是猶豫了一下,還是告訴了她事情的始末。
得知真相后,梁京京的心情頓時變得喜憂參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