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男孩兒不敢置信的看著那個滿臉寫著「愜意」二字的女孩兒,突然覺得自己不算愚笨的腦子在她面前簡直成了擺設。
「這又奇了,天下誰人不知歷帝待小公主如至寶,你果然在拿我尋開心。」他隨手擦了把臉上已經幹掉的污跡,白了姒月一眼起身要走,「浪費半天功夫。」
「就像你的身份一樣,有些事情並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樣簡單。」姒月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似乎篤定他不會真走,拍拍身邊的空地,「反正已經耽擱這麼久了,不如我們好好聊聊?」
姒月的話似乎有種魔力,男孩兒果然又坐了下來。
「你得告訴我原因,如果你是在套我的話,我可真會把你殺了的。」他說著,緊了緊手中的匕首。
「我父皇他……」
姒月張口欲說,但沉默片刻,卻只是嘆了口氣,男孩兒看她猶猶豫豫的樣子,「噌」地站起來:「你如果不想說我這就要走了,那些人要是太久看不見我,可饒不了我。」
他語氣焦急,並不完全是為了逼姒月坦白。
「我父皇……豢養孌童。」姒月眉頭緊蹙,目光落在地上鬱鬱蔥蔥的草地上,像是想起了什麼不堪回首的往事。
「那還真是個新聞啊。」男孩兒一副『我果然被耍了『的表情,又頗帶些嫌惡的說道,「你知道赫明的皇帝養了多少孌童和美人嗎?那些自詡九五之尊的皇帝有幾個是不風流的。」
他把手裡沾的草和泥點子拍掉,又回頭看姒月一眼,「我雖然是個探子,但也知道如果要找人結盟,真誠是基本原則。」
「你是哪支軍的?」姒月看他走出不遠,才回過神來,忙站起來沖他喊道。
「騎兵四隊,齊越。」
……
是夜,姒月悄悄從四哥姒晟的營帳內找了件勉強合適她的士兵服換上,又拿了一壺酒,準備去找齊越繼續午間未完成的談話。
「這位兄弟,齊越在嗎?」她挑了一個看起來面目和善些的士兵,湊到他身邊壓低嗓子問道。
「那小子?」士兵環顧周圍,指著不遠處一個正在漿洗衣服的小黑團,「那兒不是他嗎。」
「多謝兄弟。」
姒月拔腿就要過去,那士兵又開口說話了:「誒,回來,你這時候不要過去。」
「怎麼了?」姒月不解。
「老劉那脾氣你還不知道。」那士兵看著洗衣服的齊越搖搖頭,頗有些同情的意味在裡面,「今下午那小子回來晚了,哪是揍他一頓就能完事的?你這會子去找他玩,待會兒連你一塊兒收拾了……」
他說著又看了一眼姒月:「誒?我怎麼好像沒見過你啊?你哪支軍的?」
旁邊的人被士兵的話吸引,都圍過來看她,姒月沒料到有這節外之事,唬了一跳,但很快鎮定下來,把他四哥搬了出來:「我是四殿下的部下,這是我的腰牌。」她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塊鐵牌遞給他們看,鐵牌上刻一個「晟」字,是姒晟的親衛才有的牌子。
「四殿下的護衛什麼時候有這麼瘦弱的了?」一個將士看過牌子依然狐疑不決,上下打量著姒月。
「是啊,我主要負責後勤的炊事事務。」姒月小心地陪著笑臉,生怕被這些看著五大三粗實則心細如髮的將士們發現自己的身份。
「既然是殿下的人就不要難為人家了,雖然不是一個行伍的,但都是兵,以後還得互相照應呢。」第一個跟姒月說話的士兵出來打圓場,「齊越那小子沒事兒了,你過去找他去吧。」
姒月鬆了一口氣,沖那人行了個軍禮,這才過去找齊越。
「看來沒被他們收拾。」齊越在篝火堆旁支了個架子,把衣服一件件晾上去。
「四哥的名字還是挺好用的。」姒月笑眯眯的給他看一下自己帶出來的牌子,「還好沒忘記帶這個,不然知月國小殿下易裝找你的事情被那人知道了,只怕你日子更不好過了。」
「連小殿下都來找我了,說明我的間諜能力大有進益,日子怎麼會更不好過?」齊越擰著手裡厚重的濕衣服,隨口應付著姒月。
「切,既然你這麼期待,早知道我就直接過來找你了,叫那人多揍你一頓。」姒月白他一眼,把牌子收好,過去幫他擰乾濕衣服,「我今天說的話都是真心的,只是箇中原因實在難以啟齒,現在我還不能告訴你,等以後時機成熟……。」
「那就沒什麼好談的了。」齊越把木盆里所剩不多的水倒在地上,往軍舍走去。
姒月拉住他,把他拽到一個偏僻角落,然後一字一句的說道:「我可以把將旗給你。」
……
在知月,憑兩個東西可以調動全國軍馬,一個是虎符,一個則是將旗。
虎符分做兩半,一半掌握在歷帝手中,一半由駐守軍隊的大將軍文遠明持有,二者合一可調全軍。
將旗只一面,則由知月的四殿下——姒晟掌握。
昭陽二年,恰值歷帝登基第二年。
這一年,皇後庄氏誕下皇四子姒晟,伴隨姒晟到來的,是知月與赫明的停戰,兩個衝突多年的國家雙雙熄火,轉而建立商貿邦交,沒了外患的威脅,商業上又與赫明國有了合作,一時間舉國歡慶,繁榮程度與昭陽初年自不可同日而語。在此情境下,歷帝更將在那年降生的姒晟視為給知月帶來昌盛的福星。
時年大殿下姒昊已為儲君,但歷帝仍命人趕製了一面綉有弦月的將旗,將之賜予姒晟,明令全軍上下見此將旗如見虎符。
尚不足周歲的四殿下的風頭就這樣憑「天運」勝過了自己的太子皇兄。
「陛下欲另立儲君」的傳聞也隨之傳遍了整個知月,而因為姒晟後來展現出來的超脫的軍事才華,直到後來的二十多年,圍繞著皇位將由太子還是四殿下繼承的爭論也一直未曾停歇……
……
「那東西可不好弄來。」齊越有些訝異,將旗可說是知月的命脈之一,這丫頭居然如此輕率就說要把將旗給旁人,「為什麼一定要選我?」
「因為你是異族人。」姒月很嚴肅的回答,眼裡沒了剛才的玩笑,「將旗你不用擔心,皇兄將它給我了。你現在只需要回答我合作還是不?」
「這可是謀逆。」
「我知道。」
「不後悔?」
「哪怕山河凋零。」
「好。」
這一年是昭陽二十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