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武人自誤,相談甚歡論古今。
「張浚!你這般言辭,卻是有幾分詭辯的味道了!兩宋兵事疲敝已然是痼疾,其因由雖自趙匡胤防範武將效仿當年陳橋之事,但真正的原因便是兩宋君臣合力壓制武人。趙匡胤擔心前事再演,而趙光義高粱河之戰、雍熙北伐兩此慘敗,也讓他對武人的好感消磨殆盡,其後數代君主雖對武人抱有期許,可惜他們未有讓人亮眼之戰績,不說逢戰必敗,但敗多勝少也是不爭的事實。武人不能戍邊,那便只好寄希望於外交了。」
張浚也是嘆息:「是啊!我大宋兩百年盛世,不是武人戍邊換來的和平。而是一條條盟約,一份份合議書,無數絹帛歲幣,一個個皇女外嫁換來的。試問聖君,你若為皇帝,可會重用這般無用武人?」
「哼!張浚,當年大隋豈是如今羸弱宋朝所能比擬的?不提文帝終結亂世,大業七年征高句麗之前,大隋聲威之隆,你可在唐人所著之史冊感受一二!」
「若無三征之舉,大隋不會如此迅速土崩瓦解,自然沒有李唐代隋之事。」
「往事已矣,不提也罷。你數次為相,自然知曉北征的必要性,可惜彼時大隋皇帝成了苻堅,天下共討之。而在一些特殊時期,所謂民族大義是比不上一家一族之私慾的。」
張浚臉色訕然,卻是坦然說道:「當年帝辛之事,姬宮涅之事,始皇帝之事,王莽之事,還有聖君之事,皆無錯也,只是你們太過急切,自然招致各方針對。而你們的繼任者行事自然溫和許多,承先輩之制度,合各方之意願,成就千載名聲。」
「說的好聽,無外乎力量不足以鎮壓當世而已!」
「聖君言重啦!我記得大業七年,聖君聲威赫赫,一言而為天下法。一怒而四方懼。一紙詔書,兩百萬軍民齊聚北疆,這是何等的威勢?恐怕當年始皇帝都未有這般氣象吧?當時聖君之力量,可謂千古難尋!為何征高句麗會敗?當時門閥,世家,勛貴們都知道,一旦北方無戰事,聖君便會梳理國內,而他們只能成為待宰羔羊,成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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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辱不過看聖君心情。聖君若為那些人中的一員,會把家族存續的機會,個人榮辱的抉擇拱手讓人乎?」
楊廣大笑:「你說的不錯,當年我為皇帝,自然是壓服四夷,邊民聞之而懼佈,不敢窺我神州爾。而我之所為,不過是為了打造一個大大的盛世,讓當時的大隋外無邊寇,內無饑饉而已,何錯之有?」
「當年聖君身為君父,殫精竭慮打造盛世自是無錯。可能聖君忽略了一件事情,聖君之天下乃是億兆民眾,與貴族門閥之天下並不相同。可記得聖君廢九品官人法,創科舉制,確是打破了自周朝一來的社會架構。還記得門閥的驕傲在哪嗎?那便是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你打通天下人上升的通道,卻也動搖了貴族門閥千年以降的愚民之策。做為先進位度的倡導者,聖君自會留名史冊,但那些人自然不會讓你好過,七年亡隋便情有可原了。」
「好一個情有可原,自三皇治世,五帝定倫,其後虞夏殷商,二周傳秦漢,王朝流轉不息,大隋被取而代之我並無多少怨言。但我一身罵名,何其無辜也!」
張浚灰色眉毛抖動,不由得說道:「聖君此言過也,雖然數百年間,天下讀書人對聖君不太友好,但聖君一些手段卻也不怎麼溫和,自唐之後,儒家無道,得失誰能說的清呢!」
「哈哈哈!儒家無道!可技卻登峰造極。唐詩璀璨,宋詞傳之千古,不也很好嘛!」
「不過我還是要問一句,聖君蒞臨此世,可是又在布局?」
楊廣掃了張浚一眼說道:「看在你我閑談還算融洽,我便和你說一說吧。之前我去拜訪了後世號稱南宋四大中興詩人之一的范成大,原以為是一個有趣的人,可惜這人目的性太強,為了自己的功業寧願做一些苟且之事,不為我所喜也,算是掃興。他區區一個檢討官,竟敢問我此行目的,沒有給他一個好看,只是抹去一段記憶已是心善了。我遊歷時間長河,閱盡世間風物,生出些許倦意,特來這唐宋盛世,與一些風流人物暢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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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若能有詩文相合,也算美事也。」
張浚眼神瞬間亮了一下,然後迅速恢復正常,開口說道:「聖君能夠遊歷時間長河,已是仙家手段啦。雖然我不知道時間長河是什麼概念,但我大概也能猜測一二,聖君應該能夠去往不同的歷史時期吧!」
楊廣緩緩點頭,算是認同張浚的觀點。
張浚說道:「倘若時間長河如同一條河流,聖君駕臨大宋,便是順流而下,而我觀聖君言辭,似乎聖君去過未來時間河流,而後溯流而上,才到今日之大宋,我猜的可對?因為聖君提及范成大,此人我有些印象,有些文采,可惜如聖君所推斷,此人鑽營之心太甚,早年奉諛詞以媚上,簡在帝心,果然二十八歲便進士及第。不說他了,我如今病體衰微,已上書乞骸骨,大去之期不遠也。至於大宋何去何從,我也管不了啦。」
「所謂人老精,便是如此,你歷仕兩朝四帝,閱盡世事繁華離亂,久歷大事而保其身,數次拜相而天下士人共尊之,三次拜將伐蠻夷,人生之精彩,雖千年而少有。而你在後世諸朝也備受尊崇,廟享祭祀不絕,餘蔭庇佑後人,算得上千古流芳。雖有些許非議,但畢竟是少數也,你可以在明年含笑九泉了。」
張浚聽到楊廣曆數自己六十餘年諸事,且多有褒義,笑容再也抑制不住,就連提及他明年壽盡都不在乎了:「聖君美譽,張浚愧不敢當也,我生於紹聖四年,四歲喪父而未失志也。政和八年登進士第,歷兩朝四帝,經歷過兩次東京保衛戰,承受過靖康奇恥,看到過偽楚僭越,而後南下應天,扶助正朔,而今有三十六年矣。至於聖君開始之問,我可以應答了。」
「我問你什麼了?」
「浚三命為將,三致敗,且劾李綱,殺曲端,疑岳飛,薦秦檜,雖為南渡名臣,無可紀之功。我不想砌詞辯解,後人給了我公正的評價,聖君當知之,自古文人相輕,無外如是!」
「哈!你倒洒脫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