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流觴曲水,聖君組局話諸事四!
司馬光臉皮抽搐,語氣冷硬,幾乎壓抑不住怒火:「王安石,你我政見不合,各執一理,無外乎上報陛下,下安黎民。新法難行,乃天下人之共識,豈非光一人安能阻之?你逆大勢,罪天下士人,能於此地榮養,雖有太祖皇帝不殺士大夫之詔令,亦有老夫從中斡旋,否則族誅和流放才是你和王氏的命運!說老夫德行有虧,你也配?」
王安石向司馬光拱手一拜,算是代王氏承情,然後聲音漠然:「君實,你所言非虛,自變法第一日始,生死我便置之度外,朝廷三冗嚴重,鄉野兼并成風,衍生的吏治敗壞你我皆知,這般亂象,君實,敢問大宋還能綿延多久?」
司馬光遙遙向東京一拜,大聲說道:「介甫所說光也知道,但其不過疥癬之疾,大宋商事繁榮,失地農人入城自有活計營生,災年賑濟亦入京察,你可見有流民嘯聚,扯旗造反?而三冗養的可是皇親國戚,世家勛貴,有功名的士人,你拿這個開刀,阻力之大你絕難抗衡。沒有司馬光反對新法,也有張光李光反對,因為我比你清醒!」
「呵呵呵!你不叫清醒,而叫現實,你們抱著祖宗成法,不願讓利於民,終將被民眾反噬。兩變法法皆亡於你手,你可懼史書罵名否?」
「介甫,你還是一如當年,看不透人情世故,老夫代表天下士人之利益,等我百年,朝廷追我美謚,史書多有溢美之詞,因為修史者也是士人!」
楊廣聽著兩人爭吵,漸漸有點不耐煩了,開口打斷二人爭論:「介甫,君實,你們二人各執一詞,一個理想高潔,一個務實求是,又各有堅持,註定無法說服對方,幾十年如此,今日亦是,無所謂對錯也!」
兩人齊齊閉口不言,並向楊廣拱手致歉!
楊廣繼續說道:「你們今日所作,恐難流傳,尤其介甫和子瞻所作之文,一旦流傳,自是物議紛紛,徒生事端,而君實之文,四平八穩,恰如其人,放之諸處皆可也!」
司馬光笑著說道:「這可能與我一生的經歷有關吧!若非政治路線之爭,我大多與人為善,絕不輕易樹敵,。這人啊,關係錯綜複雜,無端結仇最為不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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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軾欲言又止,又念及自己身份,還是乖乖的閉嘴了。
雖然他有時候頭鐵,容易情情化,無端給自己找事,但他卻不是蠢人,正常情況下也能管住自己的嘴,平白無故的給他招災惹禍。
否則禮教規則早就教他做人了,雖然他之言出無狀,卻也受了教訓。
王安石開口說道:「我們都有拙作呈上,聖君文采也為當時文宗,還請聖傳下雄文,讓我等後人瞻仰,可否?」
楊廣點頭說道:「自無不可,本座文風與諸位不同,且試寫一篇,權作應和。」
暮春麗日飲樂詩
花殘蜂蝶去,林窮鳥獸稀。
融融春日暖,綿綿雲天碧。
城郭農人忙,阡陌荷鋤犁。
聞雞已覺晚,戴月尤未回。
郊野士子游,山川尋野趣。
酒酣唱樂府,興盡吟佳句。
時與仙人飲,偶同老猿聚。
浩浩快哉風,芸芸及時雨。
且與九州鼎,煮成千年味。
蘇軾大聲吟誦:「浩浩快哉風,芸芸及時雨。且與九州鼎,煮成千年味。聖君意境高絕,縹緲若仙,文風不似前作,軾不及也。」
王安石點頭說道:「確實如此,我也曾拜讀聖君佳作,春江花月夜瑰麗,遊歷詩寫實,卻是人間景色,而這一篇初寫景,次寫人,升華后筆觸超脫人間風貌,頗有仙家氣象,若非我壽元將盡,也會學秦皇漢武,尋仙問道,覓長生,換一種活法!」
司馬光卻是極為推崇關於寫人的詩句:「城郭農人忙,阡陌荷鋤犁。
聞雞已覺晚,戴月尤未回。
郊野士子游,山川尋野趣。
酒酣唱樂府,興盡吟佳句。
時與仙人飲,偶同老猿聚。聖君這些美文,頗得魏晉田園詩中三味,大宋讀書人誰又沒有幾分對魏晉風骨的嚮往?自從聖君掙脫人間權利桎梏,邁入仙道,所思所慮已非我等凡人能夠猜度。敢問聖君,光可求長生否?」
楊廣輕笑:「君實,你能與本座相遇,便是緣!然而你汲汲人間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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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因果糾纏,本座不能渡你!」
司馬光神色黯然,不甘心的問道:「光與同僚爭鬥,成敗得失,不過各憑手段而已,何來因果糾纏?」
「你不懂!黨爭之下,多少人身死族滅,多少人流離失所,冥冥之中自有計較,何況大宋五十年後被金人攻滅,無數冤魂哀嚎,這份大因果,王安石佔兩分,你卻佔了三分。介甫活不過明日亥時,你也時日無多。生前一世尊榮,死後陪祀文廟,你足以自傲了。」
司馬光呆了一呆,有死期將至的茫然,也有陪祀文廟的興奮,須臾間起身,對楊廣深施一禮:「得聞聖君提及後事,光無憾矣!吾輩讀書人所求者,無外乎生前身後名,既然光兼而得之,縱死亦無悔也!介甫與光雖非同道,其志光卻是敬佩有加,想必史書也會記下他的功過是非吧?」
楊廣點頭:「介甫新法,初衷雖好,然大多不合時宜,又用人不當,新法害民不淺,亦是舊黨元佑更化的借口,然他收復河湟,為大宋少有的軍事勝利,新法一定程度上抑制了土地兼并,這便是功績。其身後謗譽,介甫或不縈懷也!」
王安石微微點頭,卻是認同。
隨後案幾撤去,四人席坐微縮黃河之側,或高呼或低語,觀黃河變遷。
時有玉杯盛酒,停於聞前,飲者即興賦就詩詞,聞者點評一二,偶有佳句,引得叫好幾聲!
若是陳詞濫調,笑罵譏諷幾聲。
紅日高懸,倒不酷熱,醺醺然也!
山林時有鳥鳴幽徑,溪澗偶有獾兔行走。
雜花間草,肆意盛放。
此種悠然,豈是案櫝之勞,絲竹入耳可與之相比?
所謂仁者樂山,智者樂水,山水之間除了野趣,卻是能洗滌紅塵雜念!
踏青與山野郊遊自然而然吸引了無數士人,遊歷亦是大多數讀書人人生規劃,或為長見識,或為觀山河湖海。
流觴曲水便是退而求其次的選擇了,而這一次流觴曲水,註定賓主盡歡,卻不會被外人知之曉。
這一篇篇或平常或絕妙的美文,終難現於人世,惜乎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