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繁華盡(3)
洪元三十五年冬至日。
那日之後,阿沐與齊廷霄倒是像真正的夫妻了。阿沐大大咧咧沒頭沒腦的個性也收斂了些,好似一夜之間成熟了。
往日里,齊廷霄忙公務,阿沐就在清沨院里自己玩自己的,兩耳不聞窗外事。而現在,她會沒事就跑去書房,陪著齊廷霄。
今日,也是如此。
「阿沐,倒茶。」齊廷霄看著公文,眉頭微鎖,似乎是遇到了問題。
阿沐輕手輕腳的拿走齊廷霄桌子上空了的茶杯,倒滿了,又給他放回去。
「王爺,怎麼了?怎麼皺眉了?」阿沐伸頭,想偷看一眼公文的內容,卻被齊廷霄擋住了。
齊廷霄表面上不動聲色,但那一個阻擋的動作不禁讓阿沐產生了疑惑。平時她也偷看,王爺都不攔著,但今天偏偏動作反常。
「朝堂上的事,阿沐,不可多問。」齊廷霄意識到了自己的舉止,收回擋開阿沐的手。
行吧,不讓問就不問,阿沐可是勵志要做一個好妻子的。
齊廷霄也許是覺得累了,索性放下公文,收拾收拾桌子,起了身。「阿沐,我們出去走走吧。」
出去走走?阿沐聽到要出門可激動了,跟小雞啄米一樣的瘋狂點頭,「好呀好呀好呀。」
齊廷霄伸出自己長長的胳膊,把阿沐從地上拉起來,又給她理了理耳鬢的碎發。
阿沐的髮髻上簪著齊廷霄送的簪子,不加多餘裝飾。當然,不是堂堂攝政王妃缺首飾,只是,她只喜歡這支簪子。
「王爺,我想吃錦食齋的糕點了」阿沐圓圓的小眼睛盯著齊廷霄,一臉饞貓樣。
「回頭讓李青去買。」齊廷霄握著阿沐的小手,在府內的小路上慢悠悠的走著。
阿沐見齊廷霄似乎是有心事,從幾天前到現在,都沒怎麼見他笑,問了,齊廷霄也不說。
「王爺,我們這是去哪兒呀?」走到王府大門前,已經有馬車候著了。阿沐跟著齊廷霄上了馬車,挨著他坐著。
「昀暮山。」齊廷霄的大手附在阿沐的小手上,傳給她溫暖。
馬蹄聲「嗒嗒嗒」的敲擊路面,馬車出了城門,不久,進去山中,道路變得崎嶇起來。
「王爺,我們下去走路吧,馬車顛的讓人頭暈。」其實,比起馬車,阿沐更喜歡騎馬出門,那樣雖然顛簸,但起碼能看見那些在身旁後退的風景。
「好。」齊廷霄微微一笑,隨機叫車夫停下。「你們在這裡等著。李青隨本王走。」
昀暮山就在琹州城外,在山頂,齊廷霄的父母長眠著。阿沐上一次來這裡,是新婚之後,帶阿沐來祭拜他們。
如上次一般,齊廷霄和阿沐祭拜之後並未離開。
齊廷霄佇立在兩座青冢前,眼眸里藏著複雜的情緒。
良久,齊廷霄開了口。他先遣開了李青,帶著阿沐去到一條小溪旁。「阿沐,如果本王做了傷害你的事情怎麼辦?」
「嗯?」阿沐不解,自己現在與王爺的感情好的很,王爺為何要傷害自己呢?「王爺,你不會的呀。」
「……」齊廷霄輕嘆了一口氣,「本王是說如果。」
「嗯……」阿沐對於這個問題不知怎麼回答,沉思一番,終於想到了辦法,「不知王爺可否聽過『守音狐』?」
「從未。」齊廷霄向來是不關心這些亂七八糟的坊間傳說的。
「那是一個神奇的狐妖,她能收走人們想要忘掉的記憶。」阿沐站累了,找了一片乾淨的枯草,坐了下來。「如若哪天王爺負了我,傷害了我而讓我無法原諒,那我便永生永世忘了你,留你一人記得,讓你一人受煎熬。」
阿沐剛說完話,天上就紛紛揚揚的飄起了雪花。阿沐伸手接住一片,轉眼卻只看見一滴水。
枯黃的草木之間,阿沐一身粉衣,神情靈動,引人憐惜。齊廷霄看著此情此景,情緒愈加複雜起來。
「雪要下大了,阿沐,回家吧。」齊廷霄伸手拉阿沐起來,一路牽著她的手下了山。
「王爺,父親母親是皇親國戚,為什麼要葬在這山上?」
「因為這裡可以看見整個琹州。」
「王爺,我人家都說說冬至不端餃子碗,凍掉耳朵沒人管。今日是冬至,我們回去吃餃子吧?」
「好,都依王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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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元三十六年,歲首。
新春佳節,皇宮自然是要辦一場盛大的宴會。所有的皇親國戚和身居要職的大臣都可以參加。
齊廷霄作為攝政王,是必須要去的。阿沐是王妃,自然也跑不掉。
春棠早早地就給阿沐準備好了參加宴會的服飾,一套紫色的廣袖裙,和齊廷霄的剛好般配。
齊廷霄醒的早,他怕吵醒阿沐,便輕手輕腳的穿衣服。他先去了一趟書房,把昨夜落下的幾份公文處理了,才折返回來,叫醒阿沐。
「阿沐,起來了。收拾收拾該去宮裡了。」齊廷霄輕柔的拍拍阿沐,見她沒反應,索性長臂一伸,把阿沐扶著坐了起來。
「王爺,我好睏,昨天晚上……」說著說著,阿沐突然清醒了過來,然後血氣上涌,整個臉都紅了。
沒錯,昨天除夕,阿沐又喝多了,然後又主動的勾搭了齊廷霄,然後……
雖說也不是一兩次了,但是阿沐畢竟臉皮薄,每次想起來都會害羞。
「呵呵。」齊廷霄淺笑兩聲,伸手捏了一下阿沐的小鼻子,「都老夫老妻了,王妃怎麼還如此害羞。」
此時阿沐的嘴嘟的像一隻金魚,小聲的在那嘀咕:「我的臉皮可沒你厚。」
「王妃說誰臉皮厚?」齊廷霄突然捏住阿沐的臉,強迫她與自己四目相對。「王妃怕不是忘了自己做了什麼?是否需要本王幫你回憶回憶?」他嘴角噙著一抹壞笑,言語里散發著曖昧的氣息。
這可把阿沐嚇壞了,「蹭」的一下跳起來,麻利的穿好衣服,叫了春棠進來給她梳妝。
髮髻梳好,春棠剛要往上面戴飾品,阿沐就跟她鬧了起來。
「春棠,我不想帶那麼多首飾!」阿沐抱著腦袋,死活不讓春棠加首飾。
「王妃,這是皇家宴會,你這麼出去,豈不是丟了我們攝政王府的臉?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王爺對你不好呢!」春棠著實無奈,她知道阿沐不喜歡身上掛那麼多亂七八糟的,但今天情況特殊。
掙扎了一會兒,阿沐還是投了降,乖乖坐在小凳子上讓春棠捯飭。
齊廷霄喝著茶,靜靜地坐在旁邊看著阿沐嬉鬧,然後他自己在一邊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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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皇宮是真的熱鬧,皇親國戚加上大臣以及家眷,來了兩三百人。
時候尚早,大臣們三兩成群的說這話,各府的夫人們都陪在自家夫君身旁。至於年輕的孩子們,都成群結隊的玩耍去了。
阿沐和齊廷霄到時,剛過了午時。
阿沐一出現就吸引了一片目光。有羨慕的,有憤恨的,還有一些看不出情緒的。
羨慕的來自於部分年輕的大臣夫人,羨慕阿沐嫁了個好郎君;憤恨的基本都來自那些仰慕齊廷霄的閨秀;至於其他的,可能都是不明所以的吃瓜群眾吧。
「王爺,他們看我幹嘛?」阿沐被看的有些緊張,小手悄悄地拉拉齊廷霄的衣袖。
齊廷霄側過臉,沖阿沐溫柔一笑,「沒事,他們只是覺得王妃生的秀色可餐。」
「哦。」阿沐雖嘴上應著齊廷霄的「鬼話」,可她心裡可不是這麼覺得的,她總覺得背後有點毛毛的。
她們倆正說著話,突然有一個跟阿沐年紀相仿的女孩子走了過來。
「怡韻見過攝政王,攝政王妃。」女子身著水藍色襦裙,笑著對二人行禮,舉手投足之間表現著她的端莊及教養。
「嗯。」齊廷霄面無表情的應了一聲。
齊廷霄的冷漠落在盛怡韻眼中,再加上她的餘光看見齊廷霄牽著阿沐的手,兩人看起來恩愛的很。
這讓盛怡韻嫉妒的幾乎發狂。
明明是她先遇見了齊廷霄。她溫柔端莊,父親又是當朝丞相,明明她更配得上他攝政王的身份。可是,憑什麼最後是這個涼洲來的野丫頭坐上了攝政王妃的位置!
當然,這一切她都不能擺在臉上。在外人面前,她還要保持自己名門貴女的形象。更何況,齊廷霄還在面前呢,她又怎能失了風度。
再者,她已經找到了拆散他們的辦法。到時候,她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嫁進攝政王府了。就在今天,她要讓他們倆,夫婦離心。
盛怡韻面對阿沐,臉上掛著甜甜的笑容,看起來人畜無害又溫柔可人。但是,阿沐總覺得她很奇怪。
「王妃,王爺應該是要去跟朝臣們說話的,我們女眷還是自尋樂趣,不如王妃跟我一起吧?」盛怡韻對阿沐盛情相邀,一副溫柔嬌弱的模樣。
阿沐抬頭看看齊廷霄,像是在徵求他的意見。
「去吧。」齊廷霄輕柔的握了握阿沐的小手,然後便送開了自己的手。
「嗯。」阿沐綻開笑容,「那我們走吧。」她說話的聲音很低,夾雜著一些害怕,因為和盛怡韻不熟悉,也因為盛怡韻給她的感覺很奇怪,讓她渾身發毛。
但是,既然齊廷霄沒有攔著盛怡韻,那想必這個人對她而言是沒有威脅的吧。
「王妃,在?朝生活的還習慣嗎?」盛怡韻和阿沐並排在御花園的小路上走著,後頭跟著她的丫鬟和小桐。
阿沐正在左顧右盼的看著御花園裡的景色,突然聽到盛怡韻跟自己說話,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半晌才木愣愣的點了點頭。「嗯,習慣。」
前兩天剛剛下了一場雪,此時此刻,御花園的臘梅樹上都掛著白霜,但仍舊阻擋不住臘梅的清香。
阿沐很喜歡這種香氣,清冽。
阿沐和盛怡韻走著,腳踩在鬆軟的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說實話,阿沐很喜歡現在的生活,身邊有了關心她的人,也有了可以讓她放在心上的人,日子過得恬淡又充實。
忽然,盛怡韻停下了腳步,「王妃。」她輕聲喚阿沐。
阿沐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她。
「聽聞,王妃的母親已經離世了?」盛怡韻的聲音很輕柔,聽起來,像是沒有攻擊性,說起這件事也只是想跟阿沐找點話題聊聊。
「是。」五年多了,阿沐對母親去世的事情已經看淡了很多,就像現在,與人提起也感覺不到當初那種裂心的疼痛了。
「敢問,先王后因何事……?」盛怡韻慢悠悠的邁開步子,走到阿沐身邊,又很自然的挽上她的手臂。
此時,兩人背後的小桐皺著眉,惡狠狠的盯著盛怡韻。心裡嘀咕著:這女人揭她家公主的傷疤,一定不是好人!
「五年前與?朝的戰亂,為了保護我,聽說是讓?朝軍隊中的人殺害了。」
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阿沐敵視?朝。但最後,命運弄人,她遠嫁?朝,還喜歡上了齊廷霄。也正因此,阿沐總覺得自己愧對母親。
「啊?」盛怡韻好像感到很吃驚,「王妃,這樣你竟然不恨攝政王殿下?」
「我為何要恨王爺?」阿沐兩眼一眯,盛怡韻這話說的莫名奇妙,讓她摸不到頭腦。
盛怡韻用帕子捂住嘴,兩眼睜的大大的,「王妃,五年前領兵出征涼洲的正是攝政王殿下啊。」
「什麼?」阿沐明顯一愣,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五年前領兵的人是他家王爺?那麼,母親的死,也就是齊廷霄的責任了!「你說的,都是真的?」阿沐皺眉,對盛怡韻的話,她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
「王妃若不信,可以去打聽打聽。殿下也是因為有此大功,才被封了攝政王的。」盛怡韻微微的笑著,直視著阿沐,眼神中有些不明的意味。
阿沐被突如其來的信息震驚到了,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
後面的小桐看不下去了,幾步走到阿沐跟前。「王妃,我們回去吧。」說完,扶著阿沐就要走,還不忘白盛怡韻一眼。
「失陪。」阿沐的臉色明顯的不好看了,她想,她需要去了解一下這件事了。就算不為了找到仇人,起碼要弄明白,齊廷霄跟自己母親的死到底有沒有關係。
等阿沐走遠,盛怡韻終於露出了本來的嘴角。她勾起嘴角,望著湊離開的方向,露出陰險的笑容。
之後的宴會,阿沐一直處於失神狀態,齊廷霄幾次叫她,她都沒反應。
「阿沐,怎麼了嗎?」齊廷霄握著阿沐的小手。手心裡傳來的溫度有些低,齊廷霄覺得有些不對勁。他仔細的打量了阿沐一遍,發現她的眉頭微微皺著,好像是有什麼心事。
阿沐沒有回答他,只輕輕的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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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宴會之後,阿沐就不怎麼笑了,她總是心事重重的。
她最近總是問府里的用人關於王爺的過往,小桐也偶爾和李青談起五年前的事情。漸漸的,齊廷霄似乎看出了端倪。
「王爺,王妃好像知道了什麼。」李青受齊廷霄的命令,去收集阿沐最近詢問用人的問題。
「嗯。」齊廷霄看著李青記錄好的冊子,臉色沉了下來。
自宴會之後,阿沐整個人就不正常了。她與他之間彷彿有了一條似有似無的鴻溝。她不再親近他,就叫晚上睡覺時都是自己蜷縮在角落,離他遠遠的。
之後,聽說阿沐打聽五年前的事,他就隱隱約約的感覺到了——阿沐知道了。
阿沐轉變的關鍵在於宴會那一天,阿沐唯一離開他視線的時段,是跟盛怡韻在一起……
「盛怡韻!」齊廷霄冷不丁的吐出三個字。
李青立刻明白了,這件事的起因,與丞相之女脫不了干係。「王爺,要如何處置?」
「暫時不必,本王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齊廷霄合起冊子,起身走出書房,徑直走向清沨院。
院內,阿沐穿著單薄的墨藍色衣衫,安安靜靜的坐在石桌前。面前放著厚厚的一沓紙。
院子里沒有用人,就叫小桐和春棠也不在。院門大開,阿沐似乎是等齊廷霄很久了。
「阿沐。」齊廷霄在阿沐面前止住腳步,低頭看著她,輕聲喚她。
阿沐抬起頭,兩眼木愣愣的看著身邊這個形容俊美的男子。「王爺。我等你很久了。」
未過驚蟄,植物都還未添新綠。清沨院里的草木都是乾枯灰暗的顏色,阿沐也是,臉色慘白,目光空洞。
齊廷霄在阿沐對面坐下,阿沐將面前的紙推到他面前。他伸出修長的手指,一張一張的翻開,一行行的看著上面的文字。
在此期間,阿沐不說話,她只是看著齊廷霄。
「王爺,還有什麼需要解釋的嗎?」齊廷霄看完最後一張紙,手指落在石桌上。阿沐的嘴臉彎起來,對著齊廷霄毫無感情的笑著。
「阿沐,當年的事,是本王的過錯。」已經至此,齊廷霄也無法在隱瞞下去。
「真的只有當年的事嗎?王爺,你到底還瞞了我多少事情?」阿沐說著說著,兩行清淚劃過臉頰,砸在桌面上。
「當年,領兵攻打我涼洲。致使我失去母親的,是你。後來,在山林里就我的人,也是你。」阿沐的目光飄向已經枯萎的薔薇,眼淚沒完沒了的從她眼睛里溢出來,她也不擦,任其流淌。
「王爺,我是不是還要謝謝你的救命之恩啊?」阿沐自嘲般的淺笑一聲。「可是,你那根本就不是救我!你救下我,只是怕我母族為了報仇與你?朝為敵。」
「還有,聯姻是你提出來的。你本想娶得是我姐姐,卻沒想到嫁過來的是我,所以拜堂的時候你才不高興。那是因為,你根本不想娶我。」
「後來,你對我好,也只是為了彌補你當年的愧疚吧?但是更重要的,還是為了你?朝的安寧,沒錯吧?」
「之前,王爺問我,如果傷害了我怎麼辦。那時候我還不明白,但是現在,我都知道了。」
「哦,還有。王爺不是說過,會維持?朝與涼洲之間的安寧的呢?那為何你們?朝最近在招兵買馬,對我涼洲邊界增兵?」
「自始至終,我不過是你手裡的一顆棋子罷了。齊廷霄!我受夠了!」阿沐拍桌而起,揚手拂落桌子上的紙。「我們和離吧。」
紙,揚起至空中,又紛紛揚揚的落下來,撒了一地。
阿沐哭的無聲,只是身體在初春的寒風中微微顫抖著。
「阿沐,你聽我解釋!」齊廷霄起身,將阿沐擁入懷中。他抱的很緊,他害怕一不小心阿沐就消失了。
「確實,這些都是真的。我娶你之後是想補償你,我想用一生的愛補償你。阿沐,你不能走。」齊廷霄將臉靠在阿沐的頸窩裡,低沉的聲音就這樣傳入阿沐耳中。「我是利用了你,但如今我是真的愛你,阿沐。」
比起哭鬧,更可怕的是沉默。阿沐不開口,只是無聲的落淚,興許是真的絕望了。
「阿沐,你今日若敢走,明日涼洲就將生靈塗炭!」齊廷霄是怕極了,他害怕阿沐真的就這麼離開他,以至於連這種威脅的話都說出了口。
「與我何干?」阿沐不知哪裡來的力氣,一把推開齊廷霄,「我不想再生活在這假象里了,我已經醒了。」
「涼洲,不過是個容不下我和母親的地方。你,要滅便滅。」阿沐一邊訴說著,步子一邊向後退著。
「我原諒不了你。齊廷霄,以後我們一別兩寬,各生歡喜。」阿沐莉婭轉身,一步一步的走出院門。
「不許放王妃出門!」齊廷霄跟在她身後,直至王府正門。
家丁聽到王爺的話,趕緊關了正大門,在門前站了一排,堵得嚴嚴實實。
「呵,齊廷霄,你不過如此。」阿沐輕笑,之後不慌不忙的從髮髻上拔下一支簪子,抵在心臟的位置上。沒錯,就是齊廷霄贈她的那一支。
一瞬間,四周靜的嚇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那簪子上。
「阿沐莉婭!把簪子放下!」齊廷霄想上前奪下簪子,只是,他剛要抬腳,阿沐手上的簪子就又向自己靠近了一點。
簪子已經壓迫到了衣服,齊廷霄能清楚的看見。
「放我走。」阿沐的語氣很清冷,冷的像這初春的風。
阿沐疲憊的抬起眼,直視齊廷霄的雙眸。時間就像是靜止住了,半晌,齊廷霄閉上眼睛,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不可能。阿沐莉婭,你是攝政王妃!這輩子都是!」齊廷霄剛說完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上,想要去奪簪子。
然而……
「阿沐!」
「王妃!」
「公主!」
未等他觸碰到那簪子,一朵紅蓮就在他眼前盛開。
阿沐看著齊廷霄,揚起了決絕的笑。她緩緩的閉上眼睛,整個人失去支撐,向後倒去。
眼前的畫面一點點模糊,終於,終於解脫了。她好像看見了母親,向她展開雙臂,等著她,等著擁抱她。
「守音狐,你真的存在嗎?如果,如果你真的存在的話,請收走我對他的記憶,我想生生世世忘了他。願我們,今生,來生,不復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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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真是個傻姑娘。」晞聽見鈴兒響聲就急匆匆的過來了,誰知道卻看到如此一幅畫面。
「世人怎麼這麼不把自己的命當一回事呢?多大仇多大怨呀,非得自殺。」晞拿出收集「音」的小罐子,在手上掂了掂。
世人也是可憐,帶著怨念是入不了輪迴的。
這姑娘也著實可憐。想必帶著這「音」,她的魂魄只能在天地間遊盪了。「誒,誰讓我心好,既你有求,我便應了。」
「嗯,但是我這生意也不能白做啊。」晞打量了下面的場景一番,忽然,眼光一亮。「就那隻簪子吧。」
晞輕聲念了咒語,小罐子打開,從阿沐身上飄出藍色的光點都被收了進去,最後,她手裡的那根簪子也被收進了罐子。
貼上封條,晞將罐子用法術送回存放罐子的「聲之谷」。最後看了一眼可憐的阿沐莉婭,想要轉身離開這裡。
可是,晞忽然覺得背後涼涼的。一回頭,就看見一個身著白衣,仙氣繚繞的男子,貌似,是神族的人吧?
「大膽狐妖,竟敢幹預人世輪迴,看我今天不收了你。」那男子她從未見過,他手裡拿著把扇子,生的倒是英俊,只是這狂妄的模樣讓人看著很不舒服。
晞撇撇嘴,「想抓我,你追的到再說吧。」雖然看他不爽,但是老大教育過晞,不能跟這幫神仙糾纏,所以,三十六計走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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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沐!」阿沐倒在齊廷霄懷裡,已是毫無生氣。不覺間,齊廷霄落下一滴淚,滴入阿沐心上那一朵紅蓮中。無人看見。
第二天,攝政王府掛上了白燈籠。齊廷霄大病一場,數月未朝。
阿沐莉婭,生在王族,嫁與皇親貴胄,一生好似繁花。但,這朵艷麗的花兒凋謝時,不過剛剛虛年十七歲。
在這個百花未開的初春,她永遠的沉睡了。她,終是等不到下一次花開了……
------題外話------
阿沐與齊廷霄之間,還有許多未解開的事情~只能留到番外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