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夏瓊殤(5)
時間過得很快,一轉眼,草木敗落,凜冬已至。
恩科考試的時間越來越近,備考的考生都忙碌的很,但李凌洲卻是個例外。他每天也只有早晨看些書,偶爾跟好友小聚,其餘時間都是陪在顏墨傾身邊。
「凌洲,我想吃點心。」李凌洲正執筆書詞,顏墨傾就坐在旁邊看著他。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忽然就想吃點心。
「點心呀?」李凌洲放下手中的筆,「等著,我這就去給你買。」
李凌洲正欲起身,卻被顏墨傾拉住了袖子。「讓書墨去,你坐下。」如今,她身懷六甲,正是最粘人的時候。
「好好好,讓書墨去。」李凌洲坐回位置上,輕輕摸摸顏墨傾的腦袋。「書墨,你去趟禾雲軒。」
「傾傾過來。」支走書墨,李凌洲招招手,把顏墨傾叫到身邊。「過些日子,我就要去參加會試了,你在家要照顧好自己。」
顏墨傾乖巧的點點頭。「放心,娘會照顧好我的。」自從懷孕之後,顏墨傾的暴脾氣也是收斂了不少,溫順了許多,越來越有賢妻良母的樣子。
「嗯。」李凌洲把顏墨傾攬在懷裡,抬眼望著窗外。嗯,今日的陽光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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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試臨近,許多考生已經收拾了行禮出發去琹州。
這對於晞來說可是個斂財的大好時機。
琳琅閣近日特地加了個架子,放的滿滿當當的珠串和一些有好寓意的小玩意兒。
若是哪家姑娘的如意郎君要去考試,那她必然是會來買些東西讓心上人帶著的。
「晞兒,我之前怎麼沒發現你有經商的頭腦?」玖靈拿著算盤,噼里啪啦有模有樣的算著賬。但他這可不是自願的,他是被晞強迫的。
賬本都交給玖靈了,晞的小日子可就清閑了。磕著瓜子,曬著太陽,收著銀子。「我一直都聰明,只不過你沒發現。」
「哦。」玖靈撇撇嘴,抓著賬本往晞懷裡一丟。「你聰明,那你自己把賬算清楚。」這麼些年玖靈也是發現了,晞,一誇就上天,可不能慣著。
晞被突然飛過來的賬本砸掉了剛拿到手瓜子,思前想後,趕緊認慫。「哥哥哥,我錯了,您繼續,繼續。」她狗腿的把賬本雙手遞到玖靈面前,笑的見牙不見眼。
「老闆,這個娃娃還有新的嗎?」
聽到客人的召喚,晞跐溜一下就沒了人影,只留玖靈在哪兒發懵。
「哎,姑娘要什麼?」晞怕怕手,去了手上嗑瓜子磕的灰,帶著一臉和善的笑容去招呼客人。
「這個娃娃,我看架子上這個有些殘缺,想看看有沒有新的。」那姑娘穿著普通的粗布衣衫,不像是大家閨秀,跟晞說話時還有些羞怯。
見的人多了,晞打量一眼也就差不多能猜出個一個人的大概情況。「有,你且在這等一會兒,我去後頭給你拿。」晞笑著點點頭,去後院給那姑娘尋了一對嶄新的。
「老闆,這娃娃多少錢?」晞把新的娃娃交到那姑娘手中,還是用精緻的木盒子裝好了的。
這不禁讓這囊中羞澀的姑娘有些犯難,看著娃娃的樣子,可能會很貴呢。
「姑娘,這是最後一對兒,正好你給我清個庫存,就給五個錢就行。」晞可不缺錢,這對她來說都是小問題。
那姑娘聽到晞說五個錢,眼睛里溢出了喜悅的神色。「謝謝老闆。」
「這客氣什麼,以後多照顧我生意唄。」晞把小木盒蓋好,遞給那姑娘,看著姑娘有些泛紅的臉頰,不禁覺得有些好玩,情不自禁的就想逗逗人家。「送給心上人的吧?」
姑娘的小臉更紅了,羞得不敢抬頭看晞的眼睛,低著頭把錢遞給晞,又愣愣的點點頭。「未婚的夫君要去參加會試了,想送給他。」
「放心吧,他會功成名就的。」晞收了錢,傾傾拍了拍姑娘的肩膀。
她剛剛可是悄咪咪得給這姑娘算了一次命,她往後的日子可幸福著呢。
店鋪里人來人往,近午時才消停些。
「晞兒,中午吃什麼呀?」玖靈這個賬房先生效率還算可以,一個上午已經把賬算的七七八八了,然後,他就開始間歇性的跟晞大眼瞪小眼。
「我哪兒知道,你去廚房看看,有啥吃啥吧。」晞撐著腦袋,看著窗外,發獃。
「不知道吃什麼呀?正巧我送飯來了。」門外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晞和玖靈聞聲看去,就看見顏墨傾剛踏過門檻,後頭跟著拎著食盒的雲嵐。
「君上,不嫌棄的話你和晞就吃這個吧。」顏墨傾把餐盒放到玖靈和晞面前的桌子上,自己找了個椅子坐下,一點兒也不見外。
「呦吼,你這個掌上明珠怎麼跑出來了?」晞伸手摸摸顏墨傾的肚子,笑嘻嘻的調侃她。
自從顏墨傾懷孕,她可就不常來琳琅閣了,一是因為身體不便,二是因為家裡的人都不讓她出門,害怕磕著碰著。
「我神機妙算,猜到你倆今天沒飯吃。」顏墨傾頭一歪,一臉傲嬌的看著晞。
「雲嵐,你和書墨去逛逛吧,我在這待會兒,你們逛完了來接我。」顏墨傾轉頭,把自己的荷包丟給雲嵐,又看了看門口的位置。
順著目光過去,就看見書墨探了個腦袋在那。
雲嵐蹦蹦跳跳的跟書墨玩兒去了,琳琅閣也暫時歇了業,屋子裡只剩三個人。
玖靈早就餓了,但是,他是妖族之主,要注意形象,可不能狼吞虎咽。他打開食盒,拿出糕點,吃的細嚼慢咽。
「說吧,大冷天的跑出來找我幹嘛?」晞一手那著塊糕點,另一隻手在桌子上敲了兩下,順便瞥顏墨傾一眼。
顏墨傾齜著個牙,沖晞尷尬的傻笑。
「還真是什麼都瞞不住你。」她伸手在衣袖裡摸出一個袋子,放到晞面前。「最近我覺得李府附近有些奇怪的氣息,就收集了些,你幫我看看。」
晞吃完一塊梅花糕,拍拍手上的渣屑,扯開布袋,從裡面拿出一塊晶瑩剔透的綠色石頭。
「這是木晶元吧?」晞把石頭對著陽光,仔細打量。「這裡面凝聚的氣息確實很奇怪,但是吧,我也分辨不出來。」
「老大,你看看。」晞把木晶元丟給玖靈。
玖靈稍稍感應了一下,臉色漸漸的有些不對勁兒。「這氣息里有一股若有若無的惡意。」
「惡意?」顏墨傾不禁皺眉,難道是有人要對李家不利嗎?
晞撐著下巴,歪頭看著顏墨傾,「小花妖呀,是不是有人要來收你呀?要不要趁還沒人對你下手,跟我做交易呀。」
畢竟跟這個狐妖認識有些時間了,顏墨傾自然知道晞說的交易是什麼,不過,現在可不是談這個的時候。
「滾蛋,你就不念我點兒好。」顏墨傾揮揮手,懶得搭理晞,並且還給了她一個白眼。
晞也不氣,反正她也是開玩笑的。「不過,妖與人結合,產子會有未知的危險,你還是得小心一點。」
「嗯,知道了。」顏墨傾點點頭,手輕輕的撫在隆起的小腹上,心裡不由得有些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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掐著日子,會試該是開始了。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顏墨傾總覺得李府周圍的惡意越來越重。
「少夫人,老夫人讓我送過來的湯,你趁熱喝。」小丫鬟端了個湯盅進來,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上。
雲嵐上下打量了這丫鬟一眼,眉眼之間滿是戒備。「你是新來的?」
小丫鬟怯生生的點點頭,「奴婢是昨日剛入府的,名喚七宜,在老夫人身邊伺候著。」
是老夫人的人,雲嵐也就不好多過問了。上次那個小喬可是給雲嵐留下心理陰影了,就怕再招進來個狐媚子,惹她家小姐糟心。
「你先下去吧。」顏墨傾微微笑笑,對七宜揮揮手。
「雲嵐,你一天天的那麼緊張作甚。」顏墨傾打開湯盅,用瓷勺慢慢的喝著。
這給雲嵐委屈的呀,小姐怎麼還說起她來了。「我的少夫人呀,我還不是怕又有花蝴蝶飛出來惹你不開心嘛。」
「你這眼看著就七個月了,越來越經不起折騰,我怎麼能不擔心嗎?」雲嵐可真的是為顏墨傾操碎了心,但是你再看看現在這狀態。
明顯的就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好了我的小雲嵐,你再這麼絮絮叨叨的可就像那皇城裡的教養嬤嬤了。」顏墨傾把雲嵐拽過來,讓她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吶,我喝不完,分你一半。」
「不要,我又不需要補營養。」雲嵐撇過頭,不理顏墨傾。「你趕緊喝了,我還得把碗送回廚房呢。」
主僕倆在這推來推去好半天,終於還是有半盅湯進了雲嵐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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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湯已經讓她喝下了。」平嵐侯府後門,一個女子戴著帷帽,壓低了聲音跟肖景說話。
肖景吊著眉梢,看著面前這個小丫頭,還是覺得有些不靠譜。「你們這個,真的有用?」
帷帽下的女子輕笑一聲,「世子大可放心,我們拿錢辦事,剩下的事情交給家師處理就是。」
「那我可就等你們的好消息了。」肖景輕佻的勾了勾那女子的下巴,眼神曖昧。
這日午後,李夫人去燒香祈福,回來的路上經過一人煙稀少處,有一座小亭,裡面坐了個老道士,神神叨叨的叫住了她。
「夫人,可聽貧道一言。」老道士伸手擋住李夫人的去路。
李夫人也是個和善的人,平日里沒事兒就跑寺廟道觀,對這些和尚道士都是很客氣的。「不知道長要說些什麼?」
老道士縷了一把鬍子,「貧道剛剛看夫人走過來時身上跟著一股濁氣,想必是家中有臟物。」
這一句話傳到李夫人耳朵里可是不得了的,「道長,你切莫信口雌黃。」
家中兒媳正懷著孕,兒子又去參加會試了,李夫人可聽不得這觸霉頭的話。
「夫人莫急。貧道只是覺得與夫人有緣,才多言幾句。」老道士從袖子里掏出一張符紙遞給李夫人。
「此為鎮妖符,夫人回家將其埋在家中年歲最長的樹下。這事兒,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就當是求個平安。」老道士說的一本正經。
李夫人思前想後,覺得老道士的話有些道理。就算家裡沒有髒東西,防著點兒也是好的,於是就伸手接過了符紙。「那就多謝道長了。」
作為一個大家的掌家夫人,李夫人當然不能白拿人家東西。她回頭在丫鬟那兒拿了錢袋,準備給那道士些散碎銀兩,可誰知,一回頭人就不見了蹤影。
「夫,夫人,咱們這莫不是碰見了仙家?」小丫鬟見剛剛還在眼前的人不見了,著實嚇了一跳。
李夫人剛剛還不信那道士說的話,如今這見他來無影去無蹤的,又聽見丫鬟的話,心裡忽然就生出一分敬畏。
「多謝仙人,多謝仙人。」李夫人對著四周的空氣拜了幾下,趕緊就帶著丫鬟回府埋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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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些日子,顏墨傾莫名其妙的覺得身體越來越虛弱。她每天都睏倦得很,怎麼睡都睡不夠,而且還越睡越累。
不過日子但是還算平靜。只是過年那段時間,聽聞剛嫁過來的攝政王妃歿了,一時間人心惶惶,就害怕涼洲要以此為由與?朝開戰。
到了立春的日子,顏墨傾的身體狀況是越發的不好了。
「雲嵐,今天是什麼日子?」顏墨傾半卧在床上,臉色蒼白,說話也是有氣無力。
「是立春。」雲嵐看著她家小姐的模樣,越看越揪心。
這些日子家裡大夫請了無數,李凌洲考完試收到消息,快馬加鞭的趕回來,這兩天是急得直轉圈。
「立春了……」顏墨傾抬眼看著窗前那棵瓊花樹,從前此時,那枝上早該有綠意,但如今,它竟毫無生氣。
顏墨傾心裡大概也是有些數了,留給她的時日怕是不多了。
「雲嵐,扶我起來。」顏墨傾無力的掀開被子,靠著雲嵐的攙扶起了身,走到書案前。
雲嵐拿了個斗篷給顏墨傾披上,「少夫人,你還是回床上躺著吧,少爺去請大夫該是快回來了。」
「沒用的。」顏墨傾搖搖頭,拿起筆在紙上一筆一劃的寫著。「雲嵐,你從小就在我身邊,我們顏家的秘密,你該是知道的。」
確實,顏墨傾的身份雲嵐一早就知曉。當初雲嵐被指去服侍顏墨傾,是因為她體質特殊,不怕陰邪,能受得住顏墨傾身上的妖氣。
「少夫人!」雲嵐聽著她毫無求勝慾望的話語,心裡急得慌。「這麼多年都平安無事過來了,怎麼會有事?」
顏墨傾搖搖頭,手上的動作還在繼續。「此番,怕是有人執意要我性命。」
「怎麼會……」雲嵐聽到這番話,心裡咯噔一下,忽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你們妖族的君上,他是不是可以救你?」
「君上不會管此等事情的。」顏墨傾放下筆,用所剩不多的靈力感知著周圍,似乎,有些人要出現了……
不出一盞茶的功夫,院子外面傳來了嘈雜的聲響,不一會兒,一幫人烏泱泱的衝進了顏墨傾的小院子。
肖景帶著一老道士,領著一幫小卒,氣勢洶洶的踹開顏墨傾的房門,把虛弱的她拖出房間來。
「哎呦我的天爺呀,世子,您這是做什麼?」這陣仗可是把李夫人嚇壞了,她這兒媳婦兒懷著孕,又病著呢,哪裡經得住這麼折騰。
再者,這麼多男人進了家宅後院,傳出去也不好聽。
「李夫人,這還護著吶?」肖景扣著顏墨傾的手腕,摞起她的衣袖,把她的胳膊展示在眾人眼前。「你這寶貝兒媳是個樹妖,你還不知道吧?」
眾人頓時瞪大了眼睛,只見顏墨傾的胳膊上已經有了明顯的樹皮紋路。
「夫人可還記得貧道?」一旁的老道士捋捋鬍子,看向李夫人。「前些日子,貧道給夫人那張符紙想是起了作用,近日我感覺到這府中妖氣漸顯,今日特來除妖。」
李夫人看著唇無血色的顏墨傾,眼神中透著恐懼,嚇得已是說不出話來。
雲嵐剛剛護著顏墨傾,被一把推在地上,險些暈過去。此刻已清醒了些,趁著院中人多雜亂,溜出府去。
此刻,或許只有晞能救她家小姐了!
「來人啊,把這妖女給我拖出去。」肖景鬆開顏墨傾的手,把她甩給小卒,自己先一步囂張得意的邁步出去。
此間,顏墨傾一直看著李夫人,她的婆母。她萬萬沒想到,自己今日落到如此田地,都是因為她著慈悲善良的婆母。
人妖相愛,有悖天道,她又是用了奪舍之術,才有了顏墨傾這個身份。如此下場,她也該早有預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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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嵐跑的急,一刻也不敢耽誤,一路上跌跌撞撞,把自己弄得狼狽不堪。
到了琳琅閣,她直直的衝進去,把店裡的客人都嚇跑了。「晞姑娘!救救我家小姐!」
「雲嵐?何事如此著急?」晞聽到那麼大動靜,剛想發脾氣,抬頭就看見火急火燎的雲嵐。
「晞姑娘,求求你救救我家小姐,她怕是要讓人給害死了!剛剛一大幫子人衝進府里將她抓去了!」雲嵐拽著晞的手,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晞眼珠子轉了一下,拍拍雲嵐的手。「我這就過去。你莫急,速去顏府請顏夫人和顏老爺。」
轉眼間,晞就消失在雲嵐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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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凌洲聽聞鄉下有一神醫,可治疑難雜症,就是不好請,索性他親自前往。
軟磨硬泡之下,那神醫總算是肯跟李凌洲走一趟。入城后,只覺得今日城中十分冷清,人都不知去了哪裡。
未幾,還沒到李府門前,遠遠的就看見一群人堵在門口。
馬車行至門前,李凌洲看見顏墨傾讓人捆在一根木樁上,腳下堆滿了柴草。
「你們幹什麼!」李凌洲從馬車上跳下來,從人群里擠開一條道,「誰給你們的權利?還有沒有王法了!」
「傾傾,傾傾你怎麼樣了?」李凌洲手忙腳亂的去解那些捆著顏墨傾的繩子,但奈何繩子系的太緊,他半天只解開一個繩扣。
顏墨傾此時已經呼吸微弱,她強撐著睜開眼睛,看見風塵僕僕的李凌洲,費力的露出一絲笑容。「凌洲……」
旁邊那些人哪裡能容下他們之間的溫情,肖景一個眼神,站出來兩個小卒,扯開李凌洲,束縛住了他。
「是你?肖景,你想幹什麼?」李凌洲側目,只覺得肖景那得意的笑容十分礙眼。「給老子放開顏墨傾!」
「呦呦呦,李公子真是深情,但是,李公子這情怕是給錯了人。」肖景走近,拍拍李凌洲的肩膀,「你了看清楚,你那小嬌妻可不是個人類。」
順著肖景的眼神看過去,顏墨傾的胳膊幾乎已經是樹枝了,整個人也開始漸漸透明。
李凌洲對上顏墨傾的眼睛,眼中並無驚訝,也無恐懼。「那又如何,她是我的妻子,何時輪到你來生事!」
「本世子英明神武,自然是要替百姓除害。」肖景背起手,撇著嘴,挑起半邊眉。「大家說對不對?」
他朝著人群一揮手,收到無數附和。
「今日,就在滿城百姓見證下,對此妖,施火刑。」肖景伸手從小卒那裡接過來一個火把。
李凌洲用力掙扎,終於擺脫了那兩個小卒,轉身飛起一腳,直踹在肖景胸膛上。又順勢從肖景的跟班手裡抽了一柄劍,抵在肖景咽喉處。
「放了顏墨傾,讓他們都走。」李凌洲從齒縫中擠出一句話,看著肖景的雙目,滿是殺意。
肖景盯著那指著自己利劍,默默吞了口口水。「沒想到,你竟不是個書獃子。」
這邊陷入了僵持,但是那火把滾到了人群前。不知是哪個好事者,趁兩方不注意,將火把丟向了柴草堆。
等李凌洲意識到,為時已晚,柴火已被點著,燃起熊熊烈火。
顧不得再與肖景斗,李凌洲轉身要去就顏墨傾,卻被府里出來的李夫人一聲喝住。「李凌洲,你不準就那個妖女!不然就當做沒有我這個娘。」
就在這遲疑之間,那火焰順著顏墨傾的衣衫就爬了上來,開始灼燒她的身軀。
顏墨傾的真身只是一枝瓊花,還不如木頭經燒,沾到火,非死即傷。
李凌洲回神一劍,斬斷繩子,將顏墨傾擁入懷裡。「母親,她是我的妻子,還懷著我們李家的骨肉,你,如何捨得。」
「但她是妖。」李夫人撇過臉去,不敢看顏墨傾,其實她心中還是有些許不忍的。
還在等李凌洲回話,人群在傳來一中氣十足的男聲。「是妖又如何?」
眾人聞聲讓出一條路來,顏老爺帶著家丁徑直至李夫人面前。「雖是妖,她從未害人性命,也不曾霍亂一方。」
「李夫人既對小女忌憚如斯,老夫今日便接回小女,此後與你李家再無瓜葛!」顏老爺揮揮手,幾個丫鬟朝李凌洲走去。
李凌洲哪裡肯撒手,「岳父……」
「莫在叫我岳父。你身為丈夫,不能保護好妻子,你還有何臉面不肯鬆手!」顏老爺只站定在那,卻不怒自威。
這一番話,李凌洲無法反駁。他明明許諾了會保護好顏墨傾,卻弄成如今這般。當初的活潑明朗的少女,嫁給他,為他生兒育女,他卻顧不了她周全!
最終,李凌洲放了手,眼瞧著顏府的丫鬟把顏墨傾扶上了轎子。
顏家的勢力與威望,讓圍觀的人不敢再有所舉動,只能乖乖的看著顏墨傾讓顏家人帶走,漸行漸遠。
不遠處的一棵楊樹上,晞在哪兒蹲了許久。她到時已然是晚了,顏墨傾的妖靈已經開始渙散,她只能是暗地裡給她渡些靈力,讓她再撐一會兒。
當然,是誰放的火,她也是看的一清二楚。顏墨傾與她算是朋友,她是只護短的狐狸,且有仇必報。
那個放火的,被晞下了詛咒,三年之內,霉運連連。原本她是想殺了那廝的,可是又想了想,覺得這樣會惹上大麻煩,還是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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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嵐回來報信時,顏夫人聞訊就倒下了,剛剛好些,就見府里的轎子回來了。見了顏墨傾的面,頓時心口悶痛,險些厥過去。
「我的傾兒啊……」顏夫人泣不成聲,一下跌坐在地上。「老天爺呀,你已經帶走我一個傾兒了,難道還不夠嗎!」
顏墨傾讓人送回了還在閨中時住的房間,門外站了幾位不似凡人的大夫。
這些大夫是從前顏老爺派人尋來的,都是妖族的醫者。平日里顏墨傾若是病了,都是他們瞧好的。可是今日,他們一個個的都是搖著頭出門,嘆息不斷。
「顏老爺,你們進去看看小姐吧。」最後一個出來的大夫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面帶無奈。
顏老爺好像一瞬間又蒼老了幾歲,「大夫,真的救不了了嗎?」
大夫沒有回答,只是無奈的搖搖頭。
最終,還是要面對著離別了。
「爹爹,娘親,謝謝們,這麼多年,對我的好。」顏墨傾躺在床上,扯動無血色的嘴角,勉強對顏老爺面露笑容。
「傾兒……」顏夫人坐在床邊,掉著眼淚,又不敢哭出聲來。「傻孩子,是娘要謝謝你。是你,讓傾兒多留在我們身邊十幾年。」
晞渡的靈力也快用完了,顏墨傾緩緩的閉上眼睛,用盡最後的力氣道:「爹,娘,女兒走了……」
外頭二月春風正暖,顏家卻掛上了白燈籠。凄切的哭聲飄至雲梢,瓊花妖靈也隨之飄遠。
「瓊花。」晞站在雲頭,念動咒語,讓顏墨傾消散的妖靈暫時聚起。「你的孩子,還有機會活下來。」
「真的?」顏墨傾的聲音微弱,但足夠讓晞聽到。
晞點點頭,「孩子並無過錯,念在與你相識一場,我可救他。」
「謝謝你,晞。」顏墨傾回頭看了一眼顏家,露出了和暖的笑容。
「你別高興的太早,我要你以木晶元交換。」晞蹙著眉頭,向顏墨傾伸出手。
死都死了,顏墨傾也沒什麼好猶豫的了,把她木晶元的位置告訴了晞。
「你還有其他願望嗎?」晞收回手,微微笑了笑。
顏墨傾想了想,開口。「既然你是一隻守音狐,那麼,如果可以,請讓這城裡的人忘了我是妖,只當是病故,也好讓顏家和李家日後不受非議。」
晞此時此刻只想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她就不該多嘴。「一整城的人……」她咬咬牙,算了,自己答應的,忍。「我儘力而為。你且去吧。」
「嗯,再見了,晞。」顏墨傾沖她揮揮手,妖靈漸漸消散在空氣中,化作縷縷瓊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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晞處理完,這剛喘口氣,她再一次察覺到了那股令人後背發冷的氣息。她僵硬的轉過頭,就看見一個瞧起來文質彬彬的美男子。
「你個小小狐妖,竟又在擾亂人間。」男子手中握了把劍,臉色冰冷。
「額……呵呵,司夜神殿下……」晞上次被他追著跑了一大圈之後,回去就找玖靈好好的學習了一番。
這個人,她可惹不起。如果又碰到怎麼辦呢?玖靈給她的建議只有一個字,跑。所以……
「告辭!」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腳底抹油,瞬間開溜。此去,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