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墜落的夕陽——不落的夕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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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小白最先醒來,他起身看了看四周,發現他們兩個還在破屋當中。夕里隨後醒來,他四下張望,做著與小白同樣的確認。
「白色的光……」小白想起事變發生的前一刻,他記得自己觸碰到一個已經變形且破爛不堪的搪瓷碗,隨後一道白光浮現,將他整個人包裹起來,他在被白光完全吞噬之前,看到夕里向他沖了過來。
「所以什麼也沒有發生?」
「不……」
夕里沒有放鬆警惕,他繃緊了弦死死地掃視著房間的內部構造,這惹得小白一陣不解。
「什麼意思?」
聽到小白的話,夕里轉過頭來露出疑惑的表情,他像是感到不可置信一樣地看著小白,隨後吐出一句話。
「你沒有感受到嗎?」
「感受到什麼?」小白愕然。
「算了……總之你看,這裡、這裡,以及這裡,有沒有看出什麼不一樣?」夕里露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但還是指了房間里的幾個位置給小白看,小白瞪大眼睛仔細看了好一會,也沒看出來個什麼門道來。
「……」
夕里扶額。
「剛才指的那些位置,都沒有被煙熏過的痕迹。還記得爆炸之後我們之前看到了什麼嗎?」
「衝天的火焰。」小白經夕里這麼點撥幾下,有點「悟了」的感覺,但他還是沒有完全理解夕里的意思。
見狀,夕里只好繼續說道。
「雖然我們接手的區域是受災程度最小的一片,但這不代表這裡沒有被火燒過。而且在我們來之前,這裡是風向的下風口。儘管不知道什麼原因導致火焰被風帶來之後卻沒有造成火勢的蔓延,反而很快熄滅,但燃燒產生的煙並沒有消失,它們代替火焰被風吹到了這裡。」
「而煙是一定會熏到天花板的,可你現在再看,這裡雖然破得跟豬圈一樣,但一點被煙熏過的痕迹都沒有。」
聽到夕里的全盤解讀,小白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自己和夕里身處的環境有多麼怪誕。
「果然……」
隨後,夕裡帶領著小白推開了門朝外走去,門外的土地生機勃勃,完全沒有被火焰燒成焦土。兩人回到一開始的破屋外圍,發現這只是一間普普通通的破屋,大約能容納三人起居,除了過於破舊之外與其他的房子沒有什麼不同。
「奇怪啊……」
理解了狀況之後的小白感到一絲后怕,看來那道白色的光還是帶來了一些相當可怕的影響,只是他仍然沒有搞懂這一切究竟有什麼內在的聯繫。畢竟,他只是把手放在了一個搪瓷碗上,一道白光閃過之後,自己和夕里就回到了還未被熏燒過的破屋。
「跟杜鵑聯絡下說明情況吧,聽聽他什麼意見。」
看到打算聯絡杜鵑的小白,夕里並未說什麼,他沒有回應也沒有阻止,而是在一旁靜靜地看著。
「咦?」
小白用手叩了叩自己的右耳,這是伊莉絲在出發之前教給他的,叩一下是全頻道聯絡,叩兩下是與杜鵑單獨聯絡,叩三下不會觸發任何聯絡頻道,而是直接向艾麗絲和紅辣椒發送他們的位置坐標。
小白間隔了一會再度叩了兩下耳機,然後他又試了全域聯絡,到最後他甚至叩了三下耳機,然而什麼也沒有發生。
與事務所聯絡通訊的耳機,失靈了。
「這……」
「我就知道。」一旁的夕里看到如是情況,
他沒有表露出很驚訝的樣子,只是嘆息一聲。
「我們似乎被孤立了,被那道白光傳送到火焰燃燒之前的時間點。所以耳機失靈也是理所應當的。」夕里頗為冷靜地判斷道。
「時間傳送?還能做到這樣的事情嗎??」小白一頭霧水,這對他來說完全是無法理解的內容。
「我也不清楚,畢竟我也是黃金的子民,比你接觸魔法的知識——不,該說是能力嗎?也就稍微早了那麼一兩天。」
「這種事情,也就黃金王能做到了吧……」小白咂了咂舌。
「誰知道呢。總之我們往前走走看吧,這種弔詭的局面應該維持不了多久,或者在哪裡有破綻,總歸是有辦法的。」
提到黃金王的時候,夕里的臉上閃過一絲幾不可見的厭惡,隨後邁開步子走在前面。小白跟在他的身後。
夕里似乎仍然在思考著什麼,他一路都在拄著下巴,沒有說話。小白也識趣地閉上了嘴巴,他們二人一路走著,來到了一處枯萎的花田。
「這是……?」
小白俯下身子,他仔細地看著。
「金輪草,沒想到只有在戈德恩才能大量見到的名貴植物,居然在這裡廣泛種植。」
「而且……枯死了?」
辨認出植物品類的夕里震驚了一下,這是小白第一次在他的臉上看到這種表情。
「按理說只要有日光出現,金輪草就永不枯萎,更何況現在的夕陽已經不會落下了。那為什麼還是會枯死呢……?」夕里眉頭緊皺。
「快看!天上!」小白忽然指向天空,夕里抬頭望去,一瞬間瞳孔放大。
「夕陽……不見了?」
……
「夕陽,不會墜落了?」
聽到卡西莫多的話,曦曦詫異地問道。
「是啊,好幾天前北邊的城市忽然死了好多的人,聽說都變成黃金消失了。據說那座城市觸怒了黃金王,王一揮手就讓整個城市都灰飛煙滅了。而那夕陽就是黃金王招來的,現在已經永遠都不會日落了。」
「夕陽為什麼不會墜落?你不覺得夕陽很美嗎?」
忽然,曦曦的腦海里響起一個男聲,男聲一出現便伴隨著劇烈的偏頭痛——和憤怒,不知道為什麼,每當偏頭痛波動一下,曦曦就會窩起沒來由的怒火。什麼也回想不起的破碎加劇了這種怒火,她總覺得那聲音很耳熟,但就是想不起來那人是誰。
「你怎麼了?」看到曦曦異狀的卡西莫多連忙詢問。
曦曦深呼吸了幾下,努力不去想那個聲音,盡量地使自己保持平靜。
「你還好嗎?」
卡西莫多清澈的聲音如一泓清泉灌在曦曦的心頭,澆熄了那沒來由的怒火。她感到好多了,隨後她一隻手搭在卡西莫多的肩上,另一隻手扶著余痛未散的腦側。隨後她朝他努起了一個笑容。
「沒事了。不知道為什麼,聽到你的聲音就變好了。」
「謝謝你,卡西莫多。」
「沒……沒什麼,雖然不知道我做了什麼,但是能幫到你真好……」
卡西莫多又臉紅了,這隻有他自己能夠感受得到,畢竟他那張醜陋的臉遍布腫瘤和瘢痕,看不出什麼屬於人的血色來。
「我從小到大,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只有這副嗓子了。」
兩人並肩走著,卡西莫多輕輕地提到,他輕聲說話時就像拂過的微風,搔得曦曦心裡痒痒的。
「除了這嗓子之外,我一無是處。臉長得醜陋,也不太會與人相處,從小到大很少跟別人說過話。」
「美麗的前提是醜陋,醜陋的前提是美麗。」
那道令人生怒的聲音再度於腦海泛起,曦曦想到之前自己對卡西莫多說過類似的話,現在她想起來這句話的主人是那個在自己腦子裡說話的男人。
曦曦仍然感到生氣,但她卻始終思考著那句話。
「美麗的前提是醜陋,醜陋的前提是美麗……嗎?」
曦曦呢喃了一句,被旁邊的卡西莫多聽到。
「嗯?你之前說過類似的話。」
「沒什麼沒什麼,別在意。」曦曦輕輕地搖搖頭,她忽然想聽他唱歌,於是她問道:「卡西莫多,你會唱歌嗎?」
「會,但我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卡西莫多為難地說道。
「沒關係,你唱什麼我都喜歡。」
聽到這話的卡西莫多拿出了一點勇氣,他清了清嗓子。
隨後,少女聽聞天籟。
那是屬於夕陽的歌聲。
「badisonconreiroho」
「badisoncondibairo」
「badisonconreiroho」
「badisoncondibairo」
「badisonconreiroho」
「bairobason」
「bairobason」
「bairobason」
「badisonconreiroho」
「落ちる夕日よ」
「教えて給おう」
「落ちる夕日よ」
「教えて給おう」
「愛と暮らした」
「遠い昔の」
「愛しい記憶よ」
「落ちる夕日よ」
「教えて給おう」
「落ちる夕日よ」
「教えて給おう」
歌詞唱罷,卡西莫多嘟起肥厚的嘴唇,以口哨吹出曲子悠揚的旋律。此時已經接近傍晚,夕陽安靜地燃燒著,沒有熾烈的熱與難耐的躁煩,只有溫柔的夕陽日光灑在臉上的溫暖,兩人的影子被拖出長長的倒影。曦曦放眼望去,世界一片燦爛金紅,一片祥和安寧。
所有倦累、疲怠,都在這金色的餘暉與少年澄澈的歌聲中煙消雲散,剩下的,只有無盡的平靜、祥和。
卡西莫多的聲音在適才適所的位置停下,他偏過頭看向曦曦。
「你怎麼哭了?是我唱得太難聽了嗎?」
卡西莫多有些不知所措,曦曦聽到他的話才發覺自己臉上的淚水。
「沒有沒有,你唱得太棒了,我情不自禁就……」
曦曦用手背揩去淚水,朝著卡西莫多笑了一下。
「原來唱得好聽也能讓人流淚嗎?」卡西莫多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那模樣似乎有點小小的開心,又似乎摻雜了一點小小的得意。
「不過我聽不懂這首歌的歌詞呢,這首歌叫什麼名字?」
「這是霓虹語,據說是專屬極東的小島上的語言。從前村子里來過霓虹國度的旅人,正是他教會我唱的這首歌。」
「至於歌名,叫做《夕陽》」
「原來如此。」聽到卡西莫多的解釋,曦曦似懂似不懂地點了點頭,然後她繼續說道:「那你能教我唱嗎?我很喜歡這首歌。」
「好,我教你。」
「那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少年與少女拉起了小指,彼此約定著。
而夕陽在這金色的餘暉中,見證了他們的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