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前庭來債主 後院走天蓬
回到家中,爺孫倆自是一番親近,聽陳塵訴說完打工經歷,陳平安是老淚縱橫:「都是那不肖之子,害我孫子小小年紀就出門受苦」,一點也沒想到斷腿的親兒子受的苦更苦一點。陳塵訕訕,這話不能附和呀,那是自己親爹,上前勸住老祖父。安撫睡下之後,已是到了亥時一刻,躺在自己的小屋裡,燈泡黃色的光芒分外柔和,陳塵盯著糊在頂棚上的老舊報紙,百無聊賴。忽地看到一行黑體大字「當代老君———岑攖寧」,陳塵猛地坐起身子,將這一篇上世紀九十年代的報道讀了個遍,手忙腳亂的打開背包,一本舊書靜靜躺在那裡,彷彿散發著一些不同的意味。「這居然是一本專業書籍!」,陳塵咋舌不已,此時睡意全無,登時就要翻開研習一番,不出所料,字差不多都認識,放在一起是一句也不懂,成功的入了眠。
次日清晨,不怎麼識字的陳平安看著枕邊放著一本書呼呼大睡的陳塵收回老懷欣慰:「噫。。。我孫子也開了竅,要用功讀書了」,轉頭去廚房做飯。卻不知那陳塵書沒讀懂,反倒做了一夜的夢,光怪陸離,所謂書中自有顏如玉。。。悄悄起床洗內褲去了。
洗完衣服之後,將之晾在後院,陳塵便站在豬圈旁對著裡面一頭膘肥體壯的大黑豬說話:「天蓬,一個多月不見,你又胖了不少,這一陣兒是不是沒上山跑過?」,名叫天蓬的大黑豬哼哼兩聲,算是回應。就在這時前院「二郎」一陣狂吠,陳塵忙去打探,只見「二郎」兩隻後腿人立而起,脖子里拴著粗麻繩掙得筆直,齜牙咧嘴嗚嗚之叫,大開的門口站著兩個陌生人,臉色緊張,一副進退兩難的糾結模樣。
祖父陳平安從廚房裡出來,伸手安撫「二郎」,看向門口二人。那二人見危險似已解除,這才問道:「請問這是陳敬之家裡嗎?」,爺爺回道:「是,來坐,事兒我兒在電話里已說過了」。陳塵一頭霧水的聽爺爺與那二人交流,慢慢明白過來。原來父親在外受傷,工錢全拿來做醫藥費尚且不夠,又借了這倆外村人五千塊錢,當時說好的,借錢應急,讓人回來到家裡拿錢。眼見祖父從那兩個人手裡接過欠條仔細端詳,陳塵忙過去小聲給祖父念了一遍。要說要說陳平安一輩子斗大的字不識幾個,陳塵那從未見過面的祖母卻是正經大戶人家小姐,知書達禮,遭了難才嫁給他爺爺,「陳敬之、陳慶之」,父親和二叔的名字都很高大上。
看著最後的落款「欠債人陳敬之」幾個字,還有那按在上面紅紅的手印,陳平安回屋裡拿出一張發黃的舊宣紙,上面有兩隻小小的紅手印,將欠條上的手印與其中一個細細比對,半晌,方說道:「帳我認了,家裡現錢不多,有兩千來塊錢,後院一頭幾百斤的大肥豬,怎麼也值個兩千多塊,您二位拉走」。
二人揣著兩千多現金,站在門口對對陳平安拱拱手,說道:「老先生留步,下午我們來拉豬。」說完騎上車走了。陳塵坐在小方凳上仔細研究那張按著倆手印的紙,問道:「爺,這手印你咋看清楚的?」,爺爺關上大門,笑道:「我一把年紀,老眼昏花,哪裡看的清楚,你那沒有出息的爹雖在電話里說過,我只是再試一試這倆人罷了」,說完捋著鬍鬚滿臉得色,陳塵嘆服。又問:「這另一個手印是我二叔的?」這一問直戳中老人心窩,一下子老淚縱橫:「我苦命的兒啊。。。。。。」,心知說錯話的陳塵那忙上前扶住老祖父,寬慰道:「爺呀,二叔就是出了家,
又不是人沒了,在廟裡日子不知道有多舒坦呢?」,老人哭聲戛然而止,盯住陳塵說道:「你可不能有這怕人的想法兒」,陳塵笑著說:「我的爺哎,怎麼會,我可是要好好享受這花花世界的」。勸住爺爺之後,爺孫倆方才吃早飯了,已是辰時了。
飯後,又來到後院,對著天蓬嘮叨:「天蓬啊,雖然只是相處了短短几個春秋,可是要把你賣了,我還是心裡不舍呀。。。」,大黑豬又是「哼哼」兩聲,瞪著黑眼珠子懵懵懂懂,在圈裡搖搖擺擺的踱著步。陳塵看著天蓬圓潤的臀部一呆,「啪」的給自己一巴掌,可怕的青春期。
午後,債主如約而至,還多帶了幾個人,騎著一輛三輪摩托車。爺爺將一行五人帶至後院,那債主滿意的看著天蓬,揮手發令:「上!」,幾個人就進入豬圈操作起來,沒曾想天蓬不同凡響,一頭成年大黑豬,還是經常山上跑的散養豬,一身力道不下千斤。只見天蓬一邊發出殺豬般的嚎叫,一邊在豬圈裡橫衝直撞,幾個人抵擋不住,反被天蓬撞的東倒西歪。不高的院牆頭上扒滿了看熱鬧的村民,發出陣陣驚呼。農閑時節文藝生活匱乏的山村裡彷彿唱了一場大戲般熱鬧。
外面的呼喊聲終於還是驚動了埋頭苦讀的盧雲,放下書本走出家門,看向熱鬧的根源之處,眼神疑惑。
這邊抓捕行動已臻白熱化之境,只見四人將天蓬死死按住,債主手拿繩子就要捆豬腳,「二郎」在旁邊嚇得直打擺子。不料此時異變突生,天蓬奮力一掙擺脫四人,後腿發力,一下子越過豬圈,「咣」的一聲撞破後院小門,一溜煙奔後山去了,只留下門框在那顫顫巍巍。
在場眾人整齊的發出「哦——」的驚呼,陳平安四下環顧,對那債主說道:「對不住啊幾位,你們看這家裡還有啥值錢的。。。。。。」,「等一下」,只見陳塵拿出手機說道:「剩下的我來還,父債子償,天經地義」。債主看著轉賬過來的2600塊,耳聽得陳塵說道:「幾位受累,多出那100算是賠個罪。」債主聞言拱拱手,一言不發,帶著伴當走了。
看熱鬧的村民一鬨而散,陳老爺子看著一片狼藉的後院,長嘆一聲:「都是你那沒出息的爹。。。。。。」陳塵解開「二郎」,對爺爺說道:「爺,我去找找天蓬。」二郎「汪」的一聲,當先而去。
隱在巷尾的盧雲看完這一幕,心想發小此人好像有一絲長進,轉而對著散去的人群,發出只有自己能聽到的感嘆:「一群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