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了

十月二十一號的晚上九點，雨很大，我照例騎電動車去接我的兒子。學校外面圍滿了家長，我只是其中一位，我們都在雨夜裡打著寒顫，都在瑟瑟發抖，都在努力粉飾自己的內心世界。他們牽著小孩從我眼前過去，我穿過雨水偷窺著他們的神情。成年人是沒有表情的，他們有的是不管在什麼時候都要積極的去好好生活。

大部分家長都走了，我兒子這個班才出來。我離學校門口還有二十米左右的樣子我沒有下車去給他撐傘了，他一出校門就看見我。跟往常一樣笑著向我跑來，我看著他的微笑心裡說不出的自責。

「媽媽！」他跑到我身邊沒有直接上車，而是對著我起霧的頭盔高興喊道，他肯定是以為我沒有看到他。

「嗯！你都出來了！我還沒看到你呢？」

「嘿嘿！我故意嚇你的。」他伸手就將我頭盔上的雨水給抹掉：「都起霧了，肯定看不見我。」

我喊他上了車，他鑽進我背後的雨披里，兩隻小手緊緊的抱住我的肚子，他從小就習慣性的用手捏我肚子上的贅肉！他依舊跟我說他今天在班級里發生的有趣的事，跟我說上課的內容……！

我摔倒了！我沒看見路上的那個大坑，輪胎掉進坑裡面，我倆連人帶車都摔在了水坑裡！摔得很重很重！我的腿被笨重的電瓶車壓住，最疼的是右邊的胳膊，感覺骨頭應該跑出來了！雨披緊緊的纏繞著我，將我束縛。

我喊著我兒子的名字，問他有沒有事情，他說沒事。我看著他戴著風帽來到我的身邊試圖將電瓶車扶起來，我制止了。我讓他去街邊的門面房那裡去避雨，讓他在那裡去等我，他不同意，他撿起滾落在水坑裡的雨傘就站在我身邊給我一直遮雨。我爬不起來，腿不能動了，胳膊慢慢的恢復了知覺。我趴在地上將身上的雨披一點一點的褪去，我的兒子也在幫我，他蹲在地上用力的拉扯著雨披。

「哭什麼啊？不哭！」我看到他哭了，他也不敢哭出聲音來！

「媽媽！你也哭了！」

我真的在哭，我以為他看不見的，是我輕視了他，也是我自己抬高了自己。我昨天晚上還那樣打他，我有什麼資格啊！

「來！拉媽媽一把，把腿拿出來我們回家。」我臉上不在有淚水，只有雨水。

這個小孩將雨傘收了起來，就這樣淋著雨拚命地去搬電動車。他是有力量的，他可以晃動那個笨傢伙，我的腿慢慢地被抽出來，沒斷，還可以站起來。

「媽媽！我們一起把車子拉起來，趕緊回家。你身上都濕了！」

我們沒有喊人幫忙，過來過往的人也沒有人停下腳步。兩個人拉了半天才成功，雨披是沒法再穿了，打傘騎車更加的不安全！

「媽媽剛剛沒看見水坑，把你摔疼了吧！對不起啊！我昨天晚上那樣打你是我不對，媽媽做錯了！」雨下得很大，我說話的聲音也很大，心裡更加羞愧！

「媽媽！我一點都沒摔疼，是我考試態度不對。我都六年級了，還這麼馬虎，不應該看錯數字的，不應該不約分的！媽媽，你打的是對的！」

我們都沒有再說話了，他坐在我的身後，仍然抱著我，依舊捏著我肚子上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