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給的選擇

「如果再讓我重新選擇一次，我仍舊會選擇這個地方，這個小家」我看著天上的雲慢慢地從我頭頂飄過，想著我大概就是趴在那其中的一朵里作出人生的第一個選擇，又或許此刻那裡還在排著長長的隊伍……

大山是挨著小山，大河也是牽著小水，曲折起伏，蜿蜒流淌。太陽同是一個太陽，風掠過每一人的頭頂，大自然贈予的所有都是公平對待的，沒有對誰格外上心，也沒有遺憾一人……

我出生那日，聽我奶奶說哭的是撕心裂肺，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哭的臉通紅嘴巴成紫黑色的，喉嚨裡面的吊尖看的清清楚楚，是她第一個抱我的，因為……

她將勺子里的雞蛋送到她的嘴邊，吹散了所有的熱氣。我坐在門口的台階上，嘴巴張的大大大的等著勺子快遞到我面前時「啊嗚」一口。她說我的嘴巴也是那時候哭的太凶，才會變成這麼大的，她又說女孩嘴巴大有福氣，我知道她說的都對！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哭的那麼厲害，是知道那一年的收成不好？還是我來的急了些，或許我再等等，等他們做好所有的準備？可是我怕我的晚到錯過了我的奶奶啊！

一歲？兩歲？三歲？四歲的記憶我是找不到的，五歲迷迷糊糊，六歲我的身邊是有她的。一個快七十歲的老奶奶，每天跟在我後面，我也是通過她給我的記憶編造了一個我喜歡的故事情節，我有權自由設定其中的情景！

她的年邁，我的幼稚不是家裡的負擔，而是這個家庭里的大人給他們自己找出的借口，也是這個村莊給我們安插的罪名，他們以為這樣就可以開脫他們本身懶惰的本性。一老一少是村口的一道風景，她坐在椅子上，我坐在台階上，她看過前六十年的貧窮，我接著她後面繼續看。

又是一個灰濛濛的清晨，我已經記不清是幾歲的記憶了，我給她設定為秋天。我討厭這個季節，用我現在能想到的詞語來形容就是：蕭瑟，孤寂，悲涼。那時候其實我也是這樣的感受，只是說不出來。我看著快要掉光的樹葉，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枝，我看著路邊雜草沒有了綠色，枯黃的窩在路邊，裡面有樹枝，有葉子，一場雨落下就會發出腐爛的味道。我看著田裡都是空的，一個一個的草堆蹲在那裡，有的田裡的稻草被燒成一片黑灰。我看著菜地里里絲瓜藤耷拉著，茄子樹上的紫被風帶走了，又換了一種灰色。田梗上還有幾根本在食物匱乏的季節中連饞嘴小孩都不願意多看一眼的甘蔗，它們是被他們遺棄的！

「奶奶！」我從第一次開口就是用第三音節。

「唉！」我常常喊，她聲聲應。

她在後面給我梳頭髮，我的頭髮從小到七歲都是她給我梳的，幾個村裡都找不到比他更會梳頭髮的奶奶了。應該是幾個村裡都找不到第二個像我奶奶這樣的老人，我幸，我幸，我幸！

那個年代的農村是沒有洗頭的東西，我不知道她是給我用什麼洗的，我的頭上從來沒有長過虱子。沒長虱子就不會癢，不癢頭髮也就不會亂，人也就精神了。兩支小黃毛左右對齊扎著，彎彎地像月牙一樣掛在腦袋上，哪裡有毛躁的地方她會用一種頭油先塗在手上，均勻搓開，然後再抹在我的頭上，用梳子輕輕壓平，手上多餘的油香再抹在她自己的短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