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

我出生在一個大人們都認為很「貧窮」地方，貧窮困苦在那個年代都是一樣的。但我覺得那是最美麗的地方！我家的位置非常好，是三個村落，三條路，三條小河匯成一個點，我家就在其中一條路，一條河的旁邊也是離那個交叉點最近的位置。

從我記事開始，不管是清晨還是晚上，我家門口就是最熱鬧的地方。村裡人洗衣服必須都要到我家門口的河邊來洗，經常排著隊的坐在我家門口。那時候我們吃飯是不在家裡吃的，都夾點菜放在碗里，坐在門口吃的。就連門口都不是固定的地方，有時候在河邊的一排楊樹下，有時候在左右隔壁的鄰居家，有時候還要往村裡面跑一點，大家聚在一起談天論地。

但是最多的是在我家門口，我家門口地方寬敞明亮。賣豆腐乾的大爺，賣豬肉的小夥子每次來我們村就把擔子停在我家門口。去我家討碗水幾口喝掉，然後扯著嗓子朝著村子裡面吼幾聲，再然後就是一邊和我爸爸抽煙，一邊等他的生意。

那個年代的生意難做啊！我記憶里幾個做生意的人腰上都會掛個大口袋，那口袋裡是沒有多少錢的，一天的本都收不回來的。

夏天清晨，跟平常日子一樣。我坐在門口的石階上聽著爸爸和賣肉的說著話，煙盒上的那朵花真的好看，後來我長大了才知道那是薔薇花！屋子裡面飄來鍋巴的香味，還有酸韭菜的酸味，還有爛菜的臭味，那是最下飯的菜了。直到今日我都認為那是最好吃的菜！

門口來買肉的人越來越多，有的捧著碗來看熱鬧，有的空手只是來看看，有的手裡緊握著錢步伐輕快的跑來就是想割一塊他沒有賒賬的肉，也是他最想要的肉！媽媽這時候也會乘著鍋里燜飯的時間出來湊熱鬧，她總是習慣性解開身上的圍裙，站在門口用力的抖落上面的煙灰。

我喜歡聽他們聊天，他們的聲音洪亮而具有穿透力。他們笑起來的時候我會跟著他們一起笑，他們都愛開玩笑，他們幽默，詼諧，風趣。

賣肉的騎著自行車做生意的，騎到我家門口，他會把肉從後座上拿下來，在我家台階上鋪一層蛇皮袋，再將肉放在上面。你要哪裡他會割哪裡給你，要多少割多少，有錢的先來，賒賬的在後面。這個規矩真不是賣肉的規定的而是當時太窮了！每割一刀肉，旁邊的記事本上都會添一筆新賬，買肉的人一手提著肉一手歪歪扭扭地寫上自己的名字，不會寫字的按紅手印！名字不好寫，紅手印也不好按，本子上都是豬油，太滑。生意做完了，門口的人還沒有完全散去，小貓小狗也趕過來了，它們不用按手印的也不用簽名字的！

我坐在門口吃著碗里飯，看見我好朋友的爸爸端著碗向我家走來，我知道他來是幹嘛的。他來討一點我家鍋里的那兩個菜！

朋友的爸爸問我這幾天有沒有討打？我搖搖頭。媽媽已經把腌菜缸端出來了，腌菜缸不小，媽媽端的很吃力！打開蓋子，臭氣熏天，我在看看我碗里的怎麼吃起來就一點不臭呢？聞著飄來的臭氣我連續扒了好幾口飯！真香啊！我又看著朋友的爸爸端著一碗的臭氣向村裡走去，好了，這下整個村都是臭氣熏天的了！我望著天空，太陽明晃晃的。刺的眼睛都睜不開，我想太陽也是被臭的受不了了！

大人們都下了天田，小孩子自由了。我也自由了，我跑出家門來到村口交叉點的水閘上坐著，我面朝著北面坐著，沿著河面遠遠的望去……。

他答應我放假就會划著船來看我的。

船上有西瓜，有南瓜，有玉米，有桃，有辣椒……。

還有一個會說故事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