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石家小子
青銅香爐內的清香已經燃燒過半，妙音坊大廳內，竊竊私語之聲不絕。
眾人時而抬頭凝目注視三副上聯，時而皺眉沉思，苦思冥索下聯。
狐雪出的這三副上聯的確是極難，但在場之中，亦有龍淵城中學識不凡的文人才子，亦或是飽讀詩書的年長儒士。
這些人的文采也不可小覷，偶爾也有幾人靈光乍現，喚過侍女送來「筆墨捲軸」，揮灑文墨對出下聯。
不過這些下聯一經眾人討論后，就會有人指出對仗不工整，或批為「狗尾續貂」，難登大雅之堂。
林楓耷拉著腦袋，無心參與對楹聯，一心想著如何離開這是非之地。
但丫鬟小竹不知吃錯了什麼葯，如同狗皮膏藥般跟著，也甚是無奈。只能悠閑的看著大廳內眾人撓頭抓耳，絞盡腦汁的樣子。
比起林楓的愜意閑適，石磊卻是截然相反，此刻雙手死死扣住圍欄，望著那三副上聯，眼睛都發紅了。
任憑他搜腸刮肚，肚子里那點「微乎其微」的墨水，也實在拼湊不出一副對聯，直急的滿頭大汗，指甲都已摳進木欄中。
「夫子怎麼還沒來？你們去通報了沒？」石磊很是煩躁地對著他的跟班說道。
「少爺，在路上了！喏，少爺你看，這不是來了嘛！」看著暴怒的石磊，跟班也是擦了擦額頭上的虛汗。
忽然，石磊等人所在的區域，有兩人匆忙走了過來。
為首的是一位鬚髮皓白、精神矍鑠的老者，身穿灰白色的長袍，身形瘦削，行動間，長袍翻飛，頗有師者風範。
老者身後跟隨著一名中年男子，身著一襲絳紅色雲紋的窄袖錦袍，腰纏玉帶，頭整雲冠，看似儒雅的外表下，眉宇間，卻隱隱透著一股傲凌世間的無上威勢。
「石家小子！急著喚老夫前來，可有要事？！。」
「哎呀！吳老，你終於來了，特意請你過來，主要是妙音坊花魁今日招入幕之賓，設下了幾道難題。對於舞文弄墨一道，我又不懂，就想著請吳老您出手相助！」
石磊撓了撓頭，黝黑的面龐愣是羞得一片通紅！
「胡鬧，簡直是胡鬧，竟想著讓老夫捉刀代作，氣煞老夫了。」那白髮老者整個人氣得渾身發抖，指著石磊便是一頓訓斥。
其身後的中年男子也是替石磊捏了把汗，這小子真是活得不耐煩了，還真當夫子是教他的私塾先生啊。
看著眼前的情景，中年男子依稀記得夫子上次發這麼大的火氣還是在四年之前了，被太子殿下氣得直接辭去太傅之位，元帝多次親自挽留都未能留下夫子，毅然決然歸隱還鄉。
往事不堪回首，中年男子嘆了一口氣，立即上前扶住老者，勸解道：「夫子，您消消氣！彆氣壞了身子！」
「住口！都墮敗成這樣了，我還能消氣？」那老者怒不可遏，心中滿是恨鐵不成鋼，痛心疾首道：「和那不成器的太子一樣，除了花天酒地，就是滋事鬥毆，老夫倒要問問石顏河是怎麼管教他兒子的！」
「敬軒，帝國北疆那兒是不是還缺少人手？剛好磨練磨練這小子，省得到處惹是生非！」那老者對著中年男子揮了揮手，不耐煩的說道。
帝國北疆，其實與龍淵城也就只隔了一個迷霧森林，但環境卻有著天差地別。
龍淵城繁華似錦、川流不息、四衢八街，而北疆卻人跡罕至，寸草不生，每天都要面對無盡的妖獸侵襲，是一個只有殺戮和毀滅的地方！
而眼前被老者喚作敬軒的中年男子，便是北疆的統帥--楚敬軒，一個被譽為「帝國北壁」的男人！
聽完老者的話，石磊臉上毫無懼色，反而露出了幸災樂禍之色，對著楚敬軒說道：「楚叔，讓我去北疆可以，但前提需得到我娘的許可啊！」
對於自家大姐的護犢情結，楚敬軒是見識到厲害的，當初就連皇帝陛下都敢頂撞的母老虎。如果自己將她最疼愛的獨子帶至北疆，不被扒層皮就算是萬幸了。
楚敬軒想想就是一陣后怕，連忙擺了擺手，對著石磊說道：「算了，算了！你還是儘快回玉京城吧。」
沉吟了片刻，旋即面色凝重的勸誡道：「還有，少在龍淵城惹事，不然就連你爹娘也保不住你。」
見楚敬軒一臉認真嚴肅的神情，石磊也是鄭重的點了點頭。
石磊雖紈絝不羈，但終究還是識大體的，知可為，知不可為。
「君子慎獨，不欺暗室！石家小子，莫辜負了你爹娘的期盼！」淡然地看著石磊，老者重重嘆了口氣，現在的年輕人，一個比一個不省心。
「還愣著幹嘛，回去吧！」
說完，老者便轉身朝著門口走去。
只是還未走多遠，便被五樓突然懸挂下來的捲軸所吸引。
「你們快看，有人對出第一幅下聯了。『柳花爭艷龍淮情，梅雪迎春龍淵秀』。」
一道詫異的聲音突然傳出，在場的文人仕子無不紛紛抬頭看向第一幅對聯，在腦海中迅速細緻的比對上下聯，查看其中有無紕漏，不當之處。
很顯然，這是一副佳對。
「石家小子，這應該就是你剛提及的幾道難題了！」
老者的目光此時也被那三幅上聯所吸引，那一刻渾濁的眼神一下子明亮起來。
楚敬軒亦是凝視了良久，不由感慨道：「沒想到區區一青樓女子，竟有如此才情！足可比肩玉京城洛家那位才女了！」
「敬軒，你可想出另外兩幅下聯？」
「學生愚鈍，暫未想出！」中年男子低著頭，一臉慚愧的說道。
如果此刻的這一幕，被楚敬軒手下的將士們看到，肯定會驚掉下巴！被譽為「帝國北壁」的楚大將軍，此時竟畢恭畢敬站著，像個做錯事的孩子，等著挨批。
「罷了，你常年駐守北疆，雖無暇兩顧，但也切莫荒廢了學業。」老者擺了擺手，語重心長的說道。
「謹遵夫子教誨！」楚敬軒躬身行禮，神情極為恭敬。
......
「狐雪姑娘，龍某獻拙了，只對出了前兩道楹聯，還請品鑒！」
一位俊秀少年從人群中走出，弱冠之齡，劍眉入鬢，摺扇輕拍手掌，對著狐雪的廂房隔空喊道。
少年話音剛落，又一捲軸垂落舒展，一行洒脫不羈的行書，映入眾人眼帘。
「紅梅自來傲，為雪折腰。」
兩道下聯與上聯對仗工整，且意境契合，旋即便爆發出一片轟然叫好之聲！
「這位仁兄好文采！」
「好巧妙的下聯，對仗竟如此工整！」
「想不到龍公子年紀輕輕，卻有此等高才，佩服佩服！」
「哇！那位公子哥好帥氣呀！」
......
不少妙音坊的漂亮姑娘們亦是引得前來駐足看熱鬧，對那模樣頗為俊俏的少年，投去欣賞傾慕的目光。
「龍玉衡？沒想到這小子也會來這個地方？」楚敬軒看著那手握摺扇的翩翩少年，不由得呵呵一笑。
「怎麼？你認識此人？」老者看著已對出來的兩幅楹聯，也是嘖嘖稱奇。
「回稟夫子，那少年便是鎮北王之子，龍玉衡！」
「老夫早就聽聞龍家生得一對兒女，乃人中龍鳳，今日一見，果不其然吶！」
老者由衷讚歎道，隨即不無嫌棄地看了看一旁的石磊，「這才叫做才子風流，而那你只能稱作卑賤下流！」
石磊那一行人的動靜，林楓自然也是注意到了。當看到那老者時，嚇得像鴕鳥一樣，連忙將頭埋了下去。
但又想到如今的自己，模樣大變，就連自己都很難一下子辨認出來，何況四年之久未見，太傅不可能認出自己，故當即鎮定了下來，繼續默不作聲地趴在欄杆上，作為旁觀者饒有興趣的觀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