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天讖語
公元935年,洛陽城內.....
連年戰亂,生靈塗炭,昔日繁華似洛陽,如今也是殘垣斷壁,餓殍遍地。一位青衣老者,懷抱胡琴,一邊撫琴,一邊低聲吟唱「楊花落盡李花開,李花落地盡屍骸。花再開時花非花,灑落晉地稱晉家......」聲音低沉沙啞,像只受傷的老鴰,讓人聽著不寒而慄。
放到平日,像這樣的街邊老叟,棺材瓤子,自然不會有太多人在意,但是等聽清了老頭的唱詞,李專美不由得心頭一驚。
李專美官拜樞密直學士,是當今聖上李叢柯的謀士。李專美少時博學,富有盛名,但時運不濟,唐昭宗時屢試不中,自此心灰意冷,退出文壇。後梁時,河南府尹愛其才華,舉薦他做了舞陽令。後唐天成年間,李從柯坐鎮河中,賞其品性,將其收入麾下。
李專美不動聲色走上前去,在老者身前的碗里丟下幾枚大錢,老者見有人打賞,收起胡琴準備起身作揖。李專美趕忙扶住老者道:「老仗不必多禮,你這唱詞精妙絕倫,敢問是何人譜寫?」
老者道:「多謝官人,這唱詞並非老叟所寫,那日老叟在城牆下,販唱梨花落,街上行人匆匆,並無一人施捨,時至晌午口乾舌燥,未有粒米下肚,眼看就要成了路倒,去填那萬人坑。被一位道長所救,道長不光把隨身的乾糧送於老叟,還為老叟譜寫了這段唱詞」。
李專美接著又道:「老仗可曾記得道長相貌?」
老者見李專美面色和善又賞錢給自己,不疑有他便道:「老叟記得那道長仙風道骨,身長七尺有餘,身著陰陽八卦道袍,右手握一浮塵,身背巨劍,自稱姓袁名守一」。
李專美聽到袁守一三個字不由大驚,對著老者深鞠一躬,道了一聲「多謝」便轉身鑽進了轎子里。
辭別老者,李專美對著轎夫喊道:「進宮」。
洛陽皇宮太極殿內,清泰皇帝李從柯,正在批閱奏章。李從柯本姓王,沙陀族人,早年跟隨後唐庄宗李存勖和明宗李嗣源,因為作戰勇猛,被後唐明宗李嗣源的收為義子,改賜李姓。李從柯追隨李嗣源南征北戰,屢建奇功,官拜校檢太尉、鳳翔節度使,封璐王。因遭到後唐閔帝李從厚猜忌,於鳳翔起兵造反,廢黜閔帝,自立為帝,改元清泰。唐末天下大亂,朝綱不振,人心不古,各地藩鎮連年戰亂,殺兄弒父搶奪皇位者數不勝數,正所謂『十王九不正』,李從柯得位也是如此。
忽聽殿外值守太監通稟「啟奏陛下,樞密直學士李專美有要事求見」。
「傳」李從珂放下手中的奏章說道。
李專美疾步走進殿內,匍匐跪地,高呼:「微臣李專美,拜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吧,愛卿。這是禁內,不必行此大禮,愛卿前來所謂何事啊?」李從柯問道。
李專美謝恩過後,並未直接答話,而是垂手立於殿內,環顧左右欲言又止。
李從珂見狀,對著左右道:「你們都退下吧」。左右太監宮女,聽到皇上口諭,身子微微一傾,作揖道:「是,陛下」。便都退到了殿外。李從柯接著道:「愛卿說吧,有何要事」。
李專美這才上前一步,來到李從柯案前,低聲奏道:「微臣進宮之前,在玄武門外遇一老叟,老叟吟唱四句讖語甚是奇特,恐對社稷不利」。
「是何讖語?」李從柯問道。
「讖語云『楊花落盡李花開,李花落地盡屍骸。花再開時花非花,灑落晉地歸晉家」李專美頓了頓,緩緩說道。
「楊花落盡李花開,李花落地盡屍骸.....」李從珂一邊吟唱,一邊琢磨,但苦於出身行伍,並未解出其中深意,於是便對李專美道:「寡人未曾聽出其中玄妙,愛卿不妨解來聽聽」。
「是,陛下。陛下可曾記得先朝高祖皇帝晉陽起兵前,洛陽也曾流傳過四句讖語」李專美低聲道。
「這個自然,『掃盡楊花落,天子季無頭。日落照龍舟,黃淮水倒流』,說的是李姓取代楊姓成為天子,天子自東往西來,不過這與愛卿所說讖語有何關聯?」李從珂不解道。
「陛下且看,這『楊花落盡李花開』依然說的是前朝事,指的是李代楊皇,『李花落地盡屍骸』則說的是黃巢造反,使得天下大亂,最終導致朱溫滅唐,黃巢號稱人屠,燒殺搶掠,所到之處遍地屍骸。關鍵在於后兩句.....」李專美欲言又止。
李從柯見狀便道:「愛卿但說無妨,寡人恕你無罪」。
李專美請得免罪口諭,便不再顧慮,接著道:「微臣以為『花再開時花非花』暗指我朝雖奉唐號,但物是人非,此唐非彼唐,一來我朝先祖與陛下皆非漢人,二來陛下之姓也非原姓。而這『花落晉地歸晉家』所指似有亂臣賊子要於晉地起兵,奪我大唐」
「晉地?」李從柯眉頭緊鎖,若有所思。思索良久轉而問道:「愛卿有何良策,可破此危局?」
「微臣以為此外這傳謠之人並比尋常,既能卜算後事,必有化解之法,微臣不才,願為陛下尋得此人,以求化解」李專美道。
「傳謠之人現在何處?為何不緝於寡人?」李從柯問道。
李專美聽聞,趕忙解釋:「陛下有所不知,這傳謠者雖是街邊老叟,但造謠者並非此人,微臣從那老叟口中得知,造謠者姓袁名守一,是一名遊方術士」。
「袁守一?」李從柯驚道。
「正是此人,陛下。坊間傳說,此人為先朝國師袁天罡的傳人,精通先天八卦,紫薇星宿,更得袁天罡《推背圖》六十卷,可預知身後千年事。此人神出鬼沒,別說緝來獻於陛下,就算要見到他,恐怕也是可遇不可求」李專美道。
李從柯聽罷沉吟片刻,進而道:「既然如此,寡人命你攜三百禁軍,秘密出京尋找袁守一,請他出山,助我大唐」。
李專美聽聞聖旨,並不著急領命,而是深吸一口氣,壯起膽子問道:「微臣斗膽,倘若袁守一不從,該如何處置?」
李從柯眼中閃過一縷寒光,抬起右手在空中一橫。李專美會意,雙膝跪地,從李從柯手中接過令牌,跪拜謝恩,退出太極殿。
出了太極殿李專美未敢半點停留,招呼抬轎小廝,趕緊打道回府。回到府衙,李專美招來夫人管家做了簡單安排。便換上一席便衣,帶上兩名隨從,拿上調兵金牌,騎上三匹快馬,直奔禁軍大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