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怪誕

「語沐——醒醒——看看我是誰——」

范語沐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發現身體無法移動分毫，他掙扎著將目光向下拋去，只看到一個女孩，有著狐狸耳朵，背後赫然長著九條尾巴，面容卻模糊不清，范語沐驚恐萬分，卻也只能眼看著這隻妖怪趴在自己的身上。

范語沐感到四周無比地燥熱，眉心也出現了汗珠，不知是因為環境，還是害怕而出的冷汗。

狐狸女孩纖細的手指輕輕劃過范語沐的雙唇。

「你會記得我的，對吧？」

范語沐猛地驚醒，第一件事是掀起被子低頭看去，又望向四周，自己還在宿舍。

「原來是夢啊。」

自從那天遇見奇怪小屋和名叫蘇妲的女孩之後，已經過去兩個月了，他的大學生活出奇的平淡，也再沒遇見過蘇妲，至於那天自己腦補的修真奇遇，他索性便也不再去想。

「修真，特異功能什麼的，果然還是不存在於現實的啊。」

范語沐並無再睡的心思，翻身下了鋪，稍稍掀起窗帘看了一眼，太陽已經出來了。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轉，趴下在床底下翻找，掏出一個大喇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的拉開窗帘，並掀開了三個舍友的被子，打開喇叭。

我睡不著，你們也別想睡。

「馬哲，王寧，高遠，別睡了，太陽都曬屁股了，都給我起來買早餐，吃早飯！」

啪！

王寧的枕頭不偏不倚正中范語沐的面門。

咻！

馬哲的臉盆朝范語沐的頭頂飛來，范語沐微微閃身，臉盆穩穩地落在了他的手上，再一扭頭，只有高遠毫無動靜地躺在床上與周公調情，若非沒有他震天撼地的鼾聲，會以為他睡死過去了。

只能使出殺手鐧了么。

「誒呀，我聽說清晨的食堂有很多好看的學姐，人都說早起的鳥兒有蟲吃，你們不想欣賞風景的話，那我就勉為其難的替你們享用這個機會了。」

一瞬間，僅僅只是一瞬間，三個人便衣冠整齊的出現在了宿舍門口，包括剛剛還一臉死相的高遠。

「這仨還真是...」

對於自己這三個相處了一段時間的舍友，有幾個方面是讓他非常不理解的，比如，對學姐的執著。

四個人走在學校的人行道上，據范語沐兩個月以來的觀察，自己考上的這所學校確實名列985，但地方卻出奇的偏僻，遠離南杭市繁華的市區，有那麼幾分與世隔絕的味道，或許也是出於這個原因，導致報考這所學校的人數並不是特別多，也沒有什麼特別優秀的專業，這也是為什麼范語沐高考分數並不高卻能來到這裡的原因。好在自己這所學校環境還算優美，設施也都很齊全。

打眼望去隨處可見的銀杏梧桐，深紅亭台也坐落了好幾處，白樺林和一處天湖算的上是學校里較為出名的一道風景。

「誒，你們看那裡圍了好多人，出啥事兒了。」

范語沐順著王寧的手指看去，天湖旁邊圍了一圈人，好像裡頭還摻雜了幾個警察和保安的身影，幾人湊上前去，費力地擠到人群前面，被警察攔住了。

最先上前去的是馬哲，當他的目光之中出現了那個東西的時候，腳下一個趔趄，隨即轉變成驚恐駭人的樣子。他死死地看著眼前的那個東西，說不出來半點話，只覺得寒意不斷從腳底板竄向天靈蓋。

幾人看他這幅模樣，不免也好奇地擠上去前去。

眾人圍著的，是一具屍體，看上去十分猙獰，臉色白里透紫，渾身都濕漉漉的，看上去像是溺死在天湖裡

但奇怪的是，他的衣服上有多處破損，在腹部至胸腔中間部分，有非常明顯的被撕扯的痕迹。

而最為駭人的一點在於，他的四肢統統折斷，左臂已經消失不見了。

王寧搓了搓胳膊：「這死狀，有點慘啊，咱才來多久啊，就碰上這種事情，咱學校地方偏，分數低不會是因為養了殺人犯吧。」

范語沐嘴上說著王寧口無遮攔，可身上泛起的雞皮疙瘩說明了他此時並沒有表面那樣冷靜，背後被風吹的刺骨的冷，心頭有什麼不好的預感。

高遠忍不住，捂住了嘴巴，胃裡有些翻江倒海，王寧看看他，拍了拍高遠的背：「不至於吧，這都看不下去。」

一個警察在不斷疏散人群，另一個則眉頭緊鎖，記錄著案情報告：「死者身份是在校學生，跡象大概率表明是溺死，但這被撕扯的衣服，折斷的四肢，消失的左臂，怎麼看都是人為的啊。」

范語沐的目光一直在屍體身上不停移走，最終停留在那衣服被扯破的地方，心裡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與其說是人為撕扯，看上去更像是...

被什麼東西撕咬的。

范語沐忽然一驚，掂著腳向湖裡看去。

剛剛，他好像聽到了嬰兒的哭聲。

他有些猶豫，想要躲開警察，去湖邊看一看，又奈何自己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他並不想過多接觸一些看上去就很麻煩的事情，更何況與自己沒有什麼關係。

思索片刻，他還是打算先去看一看，腳步微動，卻被一個人拉住了。

「別過去。」

范語沐回頭，竟然是那天的那個男人。

「是你？」

「現在湖邊剛出了事，你往那裡跑什麼，想被警察當做犯罪嫌疑人嗎？」

范語沐本想解釋自己聽到了奇怪的聲音，王寧拉了拉他的衣角，「你們認識？」

他答道：「嗯，開學報到的前一天見過一面，對我跟你講噢，這可是個大哥，道上混的，不能得罪。」

男人嘴角微微抽動，這位同學你難道沒有意識到自己剛剛這句話就有些許冒犯嗎。也罷，自己撒的誤會，自己忍著吧。他向范語沐伸出了手。

「沒想到是一個學校的，再見面也是緣分，交個朋友吧，我叫凌子盟，你的大三學長。」

范語沐愣了一下，這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有這麼自來熟嗎。凌子萌？咋聽著像個女娃名字。不過出於禮貌，他還是握上了凌子盟遞來的手。

「范語沐。」

凌子盟微微點頭，說：「沒什麼事的話，先離開這裡吧，咱們不要影響警方辦案，這次事件對學校影響估計會很大，最近這段時間還是少出宿舍為好，畢竟沒法確定究竟是不是有人蓄意謀害。」

「謝謝學長提醒啊。」范語沐說。

道過謝之後，三人便拉著他離去了，飯還是得吃，學姐還是得看，他們向食堂走去，向他們的學姐們走去。

見范語沐遠去，凌子盟回頭，朝著天湖的中央看去，眼神微動，閃出幾道奇異的光芒，水面似乎動了一下，然後重歸平靜。

范語沐拍了拍頭，剛剛的嬰兒哭聲，好像聽不到了。

南山大學的食堂，清晨的確有很多女大學生，幾人找了一處位置坐下，王寧去做早餐代購，剩下幾人開始「找尋目標」。

「馬哲，你的三點鐘方向有一個。」

「高遠，你七點鐘方向，三個成群姐妹花，質量中上等。」

「語沐語沐，這個絕品，在你六點鐘方向，等會，她朝我走過來了，這個美麗的小姐姐朝我走過來了。」馬哲眼睛都看直了。

如果我們從馬哲的眼睛來看世界，這位女同學，眸子清澈明凈還帶有幾分嬌媚，一束大紅色綢帶紮起的長發如瀑布一般下垂...

范語沐沒好氣地說道：「你倆，剛剛還嚇得魂不守舍呢，現在一件學姐這麼來勁兒？」

他再一回頭，對上的是蘇妲的雙眼。

「你是...蘇妲？」

「呀，語沐，好久不見啊。」

什麼......？

買完早餐回來的王寧回來看見此情此景也愣在原地，以一種難以置信的目光看向馬哲他們，發現馬哲現在的表情彷彿石化了一般，他只能扭頭向一旁的高遠尋求信息。

王寧挑眉——（這小子是什麼時候認識這麼一個絕品小姐姐的？）

高遠翻了一個大白眼，吐了吐舌頭——（不知道啊，這人背叛組織，說好的學姐聯盟共進退不染世俗，他卻捷足先登，還是這種極品。）

回過神的馬哲此時也加入了加密通話，他搖搖頭，抹一把脖子——（回去必須好好質問他，還得家法伺候。）

三人看上去甚是豐富的表情語言並沒有讓蘇妲放在眼裡，她一把拉過范語沐。

「上次說過的，再見面就交朋友。」

范語沐不敢輕舉妄動，在他的記憶里，從小到大都沒有和女生貼的這麼近過。而且，這是什麼情況，原來上次那句話不是隨口一提的客套話嗎。

「那，我的好朋友，是不是和我一起去用個早餐。」

范語沐身後的三人皆是一驚，看向他的目光頓時變的更加憤恨，

嗯？自己莫名其妙被孤立了？不至於吧，自己什麼都沒有干啊。女生果然很麻煩。

范語沐此時好想逃離這個地方，奈何蘇妲已經把他拉到了其他桌子。

「嗯...我要吃小米粥，油條，再來兩個水煎包。」蘇妲歪著頭看向范語沐。

她這是，要自己請客？

范語沐看向自己的錢包，說實話，他還在對兩個月前那根被狗叼走的澱粉烤腸耿耿於懷，儘管只是一根兩塊錢的烤腸，但對於節儉至極的他來說，這似乎要成為一個人生的污點。不過嘛，一頓早飯而已。

「哦對，我還要一根烤腸。」

嗯？

范語沐的目光頓時變的狂熱起來，他猛地湊到蘇妲面前，「你，你也喜歡吃烤腸嗎？我就知道世界上還是會有人懂得享受這種天倫之樂的，知己難覓，知己難覓啊！」

蘇妲明顯是被他的反應嚇了一跳，稍微往後退了半椅，隨即笑著說。

「你果然還是老樣子啊。」

再一次輪到范語沐發愣了，「又在說什麼我聽不懂的話？」

「沒什麼，趕緊去買。」

用餐的時候，范語沐時不時地瞟向蘇妲，似乎很不理解為什麼這種美麗的小姐姐會想要和自己共進早餐。就憑自己本就對女生的些許應付不來，他一直沒有什麼桃花緣，因此對范語沐來說，往往都是他自己掰斷了來自月老的鋼筋。

察覺到了范語沐向自己投來的目光，蘇妲放下手裡的水煎包，拿起一根烤腸塞進了范語沐嘴裡，「別看我，吃飯。」

烤腸是最能堵住范語沐的心思的，他立刻乖乖的享用起來。

清晨的食堂，一切都很靜謐，沒有午飯時間的人生嘈雜，時不時聽著窗外幾聲鳥叫，沐浴在從窗戶透下的幾縷陽光之中享受烤腸，對范語沐來說倒也算是愜意。至於對面坐著的如畫一般的女孩，倒沒什麼所謂。

就在這時，那奇怪的嬰兒哭聲又溜進了范語沐的耳朵，蘇妲也雙眼微眯，看向窗外。

范語沐有些煩躁地撓撓頭，到底是什麼東西啊，自己最近幻聽這麼嚴重嗎？

蘇妲看著范語沐，眉頭未蹙，說：「你也能聽到？」

「你是說嬰兒哭聲嗎？你也...」

蘇妲伸出手捂住他的嘴巴，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湖邊那個溺死的同學你知道了吧，最近少在學校走動，尤其是晚上，聽到沒有。」她說的很嚴肅。

范語沐一愣，隨即也一挑眉毛，說：「蘇妲，你是不是知道點什麼東西。」

蘇妲沒好氣地敲了一下他的腦袋：「你的問題好多啊，這可是會死人的，你亂跑人跑沒了怎麼辦，真的是，不跟你說了，我先走了。」

范語沐再一次被留在風中凌亂，他看向桌子，上面放著一張紙條，是蘇妲的聯繫方式，他本想視而不見，但轉念一想，自己可以用她的

聯繫方式來換取幾個舍友的寬恕，不虧。便小心地放回口袋，回了宿舍。

在那之後的兩三周，范語沐幾人倒是非常聽話，除了吃飯，基本不在學校亂走，可是，接連再次發生的幾起學生溺死事件，緊緊扣著他們的心弦。是的，和范語沐第一次在湖邊遇見的一樣，同樣地四肢盡斷，缺少部分屍體，衣服有被撕扯的痕迹，一時間整個學校人心惶惶，謠言不斷。

宿舍里，馬哲問道：「你們說，會不會咱們學校有水鬼。」

「水鬼，什麼水鬼，我們老家那邊叫水猴子，就住在水裡專門吃小孩。」高遠故作恐怖狀說道。

「咱們也不算是小孩兒吧，馬克思主義唯物價值觀你們是咋學的，相信科學啊，別整這些神神鬼鬼的，等把那嫌疑人抓住，就水落石出了。」王寧說道。

范語沐一直不發言。

最近，他時不時地可以聽到嬰兒哭聲，越發明顯，聽的他焦躁，真的是水鬼嗎？范語沐不相信，十二年來接受的教育，以及自己一直堅持的無神論，不斷地告訴他，這個世界是充滿科學的。

但是蘇妲和凌子盟的反應讓他不得不起疑，這連環殺人案一定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夜晚，蘇妲站在空無一人的湖邊，對著湖水自言自語，不知道說些什麼，而同一時間，城市某處的小木屋內，凌子盟站在老人身旁。

「師傅，初步確認，應是南次二經鹿吳山之妖——」

「蠱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