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朗朗琴聲聞雁落,錚錚鐵劍作龍吟

第二回,朗朗琴聲聞雁落,錚錚鐵劍作龍吟

翟宇軒微微一笑,「『六羅手』么,何師弟倒沒提起過他還有這麼個諢號。不過『游魯』二字,確是何師弟的俗名。」

秦開復大奇,「什麼俗名不俗名的,難道老三做了和尚么?」翟宇軒笑道:「我既不是和尚,我師弟又如何會是?不過我們師父是出家人便了。」

其時正值大明武宗正德三年,天下武學推少林為正宗。少林又分為南北兩派,此外還有林林總總大小寺宇廣布四海,不過溯其根源總離不了嵩陽少室山。寺觀道觀的弟子自然是出家人佔了首要,但俗家弟子卻也不在少數。三人想到老三竟是拜入了某位高僧門下,均是大感驚奇。

伏正午看翟宇軒年紀尚輕,似乎比蘇子昆還小了兩歲,不禁蹙眉,拱手問道:「不敢請教兄台貴庚。」

「小弟至今虛度二十五載,只因比何師弟早入師門幾年,因此才腆著臉稱一句師兄,倒教三位笑話了。」

伏正午聽他說的謙遜,又感相助之德,心下對他已是大有好感。蘇子昆問道:「那姓左的說道三哥劫鏢殺人,可有此事?」

翟宇軒眉頭一皺,「何師弟與我下山後就再沒照過面,譚俊超被殺我也是方才得知,不過何師弟與三位一般的嫉惡如仇,便真是他乾的也不稀奇。」

原來譚家三子素來品行不端,其中又以二子譚俊超為甚。那譚俊超酒肉財色無一不沾,常以污穢之語欺辱女子。某日他大醉之餘寫就了一封粗鄙至極的書信,本擬投送給最近相中的小姐,哪知他酩酊之下言辭含糊,下人竟將信送到了公堂之上,在百餘人面前當眾誦讀,一時鬧的滿城風雨。至於永昌鏢局,只要價錢合適,那是有鏢必押,不管是州郡官府還是山頭大王,統統來者不拒。之前有貪官大紳找來保鏢,譚伯昌親自押鏢,竟爾將路上遇見的江湖遊俠統統殺了。因此永昌鏢局規模雖大,卻不大被同行瞧得起。

秦開復心中一直疑雲未消,當下又問:「這趟光是鏢師便有幾十個,算上腳夫只怕得有上百人,老三如何一人便能劫鏢殺人?難不成邀了幫手,怎麼卻又不吱會我們?」

翟宇軒又是一笑:「我師兄弟二人才下山幾日,哪裡去邀什麼幫手?何師弟雖比我晚幾年拜師,但他武功已有根基,悟性既高,習武又勤,可比在下強得多啦。要說他一人劫鏢,那也沒什麼不能的。」

伏正午三人心下一凜,暗想難道老三跟著一個和尚學了五年,武功竟是大有長進?你這書生剛才露了一手便已驚人,我們兄弟三人聯手是不是你的對手都還難說,莫非老三武功還要高么?卻不知你們師父又是哪位前輩高人?當下由伏正午拱手道:「兄台不必過謙,年紀輕輕便有這般功夫的伏某平生還是第一次見,常言道『名師出高徒』,卻不知令師是哪位前輩?」

翟宇軒面露難色,「這個嘛…家師有令,不便明言。三位此行便是去見何師弟吧,或許何師弟對你們說了也未可知。」

伏正午知道不便強問,只好作罷。又說:「我兄弟六人定於三月初五在風沙渡會齊,翟兄如此義氣,我們都是仰慕得緊了,屆時便請一同喝一杯如何?想來三弟見到翟兄也必歡喜。」翟宇軒擺手道:「我與師弟分別沒幾日,便不去打攪各位清興了罷,此去長春沒多遠了,想那姓左的也不敢再來,三位不妨歇息半日再動身罷。」說著向後退了兩步,抱拳道:「伏大哥,秦二哥,蘇六哥,三位如此英雄,翟某是佩服得緊,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天地雖大,後會有期。」當下又是一揖,不等三人回應,轉身疾步踏雪而去。

伏秦蘇三人急忙還禮,見他又露了一手輕功,心下又是一陣讚嘆不已。

如此鬧騰了半日,三人都已是疲憊不堪。蘇子昆仍是存了住店休息的念頭,請示大哥道:「大哥…這…大夥都累啦…」伏正午一擺手,「行了行了,休息幾個時辰便了。」蘇秦二人俱是大喜,當下賠了掌柜的十兩銀子,自上樓去。伏正午想到今日殺了永昌鏢局二人,這梁子總是結下了。若是老三當真劫鏢殺人,只怕那「蛇面金剛」要親來尋仇也說不定,不免心中鬱郁,又想到六友終於要會齊,那麼管他什麼大對頭也是不怕了,自然也是豪氣頓生。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不談伏正午三人各自休整,單說那老四丁季來與老五邢逖取道長春。

原來那老五「火眼彪」邢逖本是皖人,隨著五兄弟久居遼東不免思鄉心切,此番南下便是看望家中老父來了。大哥伏正午知他一向冒失,不放心他孤身千里,便教老四丁季來與他同往,彼此作個照應。那老四「鐵面無相」丁季來最是沉穩,平日不苟言笑,一言既出,必是良策,因此每每遇事伏正午多與他商議。

其時二人才出山東,剛剛進了直隸,此去京師不遠,一路上漸漸熱鬧起來。邢逖感到胯下坐騎行步不穩,說道:「四哥,牲口累壞啦,只怕不能走了。」他二人收到何游魯來信后,因路途遙遠,連日疾馳,只怕延誤了時日。丁季來正有同感,嘆口氣道:「可惜腳步卻不能緩。前方不遠是個大鎮,去換匹馬罷。」

二人驅馬小跑,不多時邢逖的坐騎竟支撐不住,口吐白沫,跪倒在地。邢逖躍下身子,給馬兒餵了些水。這時只聽道旁一人長嘆一聲:「唉,這世道,人苦,畜生也苦,可憐,可憐!」

抬頭望時,只見竟是一年輕官員,身著六品官服,腰間佩劍,攜著一小僮,雙目無神,似在思索。

邢逖與丁季來都是江湖草莽,一身的粗布麻桑,對穿錦衣的天生厭惡,當下哼了一聲,並不作答。誰想那官員竟是主動上前搭話,「二位老兄上京么?就快到啦,讓馬兒歇歇罷。」邢逖素不願與官府打交道,見他故作關心好不虛偽,並不理會。丁季來聽他口稱「老兄」,料想此人年紀輕輕官居六品,居然對庶黎如此客氣,心下先存了三分好感,他出生書香門第,對官府並不如邢逖那般排斥,當下拱手道:「不瞞大人,我兄弟二人正待上市鎮換馬,此行卻是出關。」

那官人喜道:「啊,在下也是去買馬,不如結伴如何?」

二人聽得堂堂六品官員竟主動提議與草莽結伴,都是又驚又奇。丁季來聽他說的誠懇,又起了好奇之心,便自答允。於是下馬,與邢逖牽馬步行,那官人與小僮並肩而行。

一路上幾人聊的甚是投機,邢逖見他彬彬有禮,絲毫沒有做官的架子,防備之心倒也放下了一大半。丁季來道:「大人出遊只帶一小僮么,聽聞最近有山東流寇竄入,可要多加留心才是。」那官人苦笑,「在下可不是什麼大人,此番便是貶了官,去南方做小吏啦。」丁季來問起原由,那官人道:「二位老兄可聽說過劉閣老、謝閣老么?」邢逖不明所以,丁季來卻是見識廣博,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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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晦庵先生、木齋先生么?」

原來那官人口中的劉閣老、謝閣老正是劉健、謝遷,此二人與西涯先生李東陽同為內閣大學士。三人同心輔政,秉節直諒,見事明敏,時人云:「李公謀,劉公斷,謝公尤侃侃」,正是稱讚這三位肱股之臣。

那官人贊道:「正是!想不到老兄如此博學。」隨後又嘆了口氣,「可惜劉謝二公都給聖上趕走啦!」

聽了這話,邢逖忍不住道:「皇帝老兒好不曉事,能臣不用,非要用太監!」丁季來與那小僮聽他口不擇言,對聖上不敬,都是大驚。丁季來正要開口替兄弟分辯,只見那官人淡淡一笑,「老兄看得清楚,難道朝中人人都是瞎子么?光祿少卿戴銑直言敢諫,說道該讓兩位閣老留下,把太監頭子劉瑾趕出去才是。」

邢逖贊道:「不錯,戴少卿是大忠臣!」

那官人嘆了口氣,「忠臣又如何?最後挨了廷仗,被活活打死啦!」

邢逖聽了大怒,正要開口,丁季來怕他又說出什麼大逆不道的話來,連忙拉住,說道:「可惜了一位好漢子!想必閣下也是受了牽連,以致被貶?」

「正是!在下看不過,上疏去救,沒成想也挨了板子,好在皮糙肉厚,沒給打死!」那官人說罷乾笑幾聲,隨即又是一聲長嘆,「這回給發配到貴州,不知幾時能回來嘍。聖上年少,那劉瑾小人得志,唉,害了我不打緊,只是苦了天下百姓!」

丁邢二人聽了,都不免為之動容,想到:一心為民的好官也是有的,可惜皇帝不用,反倒忠奸不分任用宦官,可以說十分糊塗了。

幾人行到馬市,丁邢二人各自換了坐騎,那官人卻輕撫著邢逖的病馬獃獃出神。良久,那官人對邢逖說道:「老兄,在下與這馬實在投緣的緊,不如便轉賣與我罷?」邢逖不解:「這馬累了這一趟,只怕腳力大不如前了。兄台喜歡,便送了你罷。」邢逖是江湖中人,向來視金如土。那官人聽了大喜,解下右手腕上的一串銀手鏈遞給邢逖,看向丁季來時,心道:我與這位老兄談得投機,也得送他些什麼才是,當下解了腰間佩劍放到丁季來手中。那小僮見了,似是不悅,囁嚅道:「公子……」終於不再言語。

丁季來是嗜書之人,總要隨身常帶著一兩本,當下贈了那官人一本《逍遙遊》。邢逖卻想不出送什麼才是,當下從衣兜里摸出一枚銀梭,沒多想便遞了出去。那銀梭是大哥伏正午的暗器,邢逖某日把玩時無意間放進衣兜的。

分別之際,丁季來問起那官人姓名,只聽他答道:「在下王守仁,本是刑部主事,這下做了龍場驛丞啦,請教二位尊名?」丁邢二人與他說了,只是念他不是江湖一脈,「火眼彪」、「鐵面無相」這類諢名自是絕口不提。

二人與王守仁分別後,腹中飢餓,便在一家小店草草捱過了一頓,隨後跨馬上鞍,徑自趕路去了。

又過了一日,此時二人已經行至京師以北,再往前走,只見是一處茂密的竹林,並無人跡。二人見身旁是一條小溪,便下馬歇息,順帶讓馬兒飲水。邢逖拿出水袋灌了幾口,說道:「四哥,你一肚子的學問,怎麼卻流落了江湖?」丁季來回憶起過往,忍不住地嘆息。

原來丁季來出生於河南的一個富裕人家,父親是教書先生,母親是大家閨秀。少年好武,便請了當地的一位武師教練。十七歲那年,見當地豪紳之子欺辱女子,一時怒起,打抱不平,竟爾痛下殺手。他怕累了家人,便自行投了官,本待一命償一命,哪知豪紳作威,竟將他一家殺了個乾乾淨淨。其時獄中正有一江湖遊俠,丁季來與他一同綁了看守逃了出來。那遊俠見他義氣,又憐他不幸,便教了他幾招武功。丁季來葬了父母,從此流落江湖。

二人正自說話,忽聽得琴聲朗朗,婉轉悠揚,如嘆如訴,從竹林深處傳來。邢逖好奇心起,叫了四哥一同查看。只聽一人唱道:

昨夜寒蛩不住鳴。驚回千里夢,已三更。起來獨自繞階行。人悄悄,簾外月朧明。

白首為功名。舊山松竹老,阻歸程。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

看時,只見一青年背對著二人,撫琴而歌,身後立侍一小僮,牽著一匹馬,正是原本邢逖的坐騎。再看那青年,偏生世間有這般巧法,卻不是王守仁是誰?

邢逖正想上前招呼,丁季來怕他擾了雅興,一把拉住。只聽王守仁又唱:

我志在寥闊,疇昔夢登天。摩娑素月,人世俯仰已千年。有客驂鸞並鳳,雲遇青山赤壁,相約上高寒。酌酒援北斗,我亦虱其間。

少歌曰:「神甚放,形如眠。鴻鵠一再高舉,天地睹方圓。」欲重歌兮夢覺,推枕惘然獨念,人事底虧全?有美人可語,秋水隔嬋娟。

二人在密竹后傾聽,邢逖問道:「四哥,這詞是什麼意思?」丁季來答道:「剛才那是前朝抗金大英雄岳爺爺的詞,是說他主張抗金,卻找不到知音,夜裡獨自起來,鬱郁不已。這首卻是宋人辛稼軒的詞,說的是他身處江湖之遠,仍不忘憂國憂民,希望得以重用,施展才智,實現收復失地統一國家的大抱負。」

邢逖自是聽不大明白,不過心下自然也已有了敬佩之意。

二人聽那琴聲意蘊綿長,如語凝噎,聽他歌聲激昂排宕,甚有氣概,都不免心神滌盪,思緒萬千。正陶醉間,忽見前方竹林一陣微微擾動,凝神看去,只見四個黑衣人暗伏身姿,其中一人手挽弓箭,正對王守仁后心。

二人大驚,此時相去甚遠,相救不及,又沒有大哥伏正午的暗器功夫,沒把握擊落箭矢,若是大聲呼喊,只怕他立時就要放箭。當下別無他法,只得展開輕身功夫,緩緩接近,至於能否相救,只看造化了。

行了半途,丁季來看那人手指微動,就要射出,暗自嘆息:可憐一位風雅憂民的好官,終於喪生小人箭下!邢逖更是心悸,暗想即便救人不得,也要殺了那四個黑衣人為新交的朋友報仇!

終於,一箭離弦,破空直去,眼見得王守仁就要命喪當場,那小僮突然拔出佩劍,反手撥開了這一箭,看他身法飄逸,出手沉穩,武功竟自不弱!

只見那小僮右手劍指四人方向,顯是怒極,喝道:「好太監,竟是不饒人性命!」聲音清脆,原來是一女子。王守仁悠悠一聲長嘆,在琴弦上重重撥了幾下,又放聲唱道:

不是離愁難整頓,被他引惹其他恨!

那四人身形好快,四柄劍轉眼攻到,那侍女向右一躍,護住王守仁,展開「松風留雲」,以劍光罩住全身,儘力周旋。四個黑衣人中的兩人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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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侍女纏鬥,另兩人卻躍出圈來,一左一右直向王守仁刺來。王守仁出生名門,幼時也曾習武,只是腰間佩劍給了丁季來,苦於沒有防身之器,當下舉起琴來,擋在胸前。兩個黑衣人力道奇大,咔咔兩劍竟是把琴斫為三截,王守仁站立不穩,向後退了幾步。那侍女見主人有難大為心急,一時分神,左臂中了一劍,只感流血不止,兩眼昏暗。

那黑衣人又是一劍直刺那侍女心口,忽感脅下一痛,原來丁季來趕到,已用判官筆點了他的「曲池」穴。本來再點一穴就可令他渾身麻痹不可動彈,這時另一個黑衣人劍光忽至,只得回身擋了一擊。丁季來平日讀書,對周身穴道認得極准,因此以兩支判官筆為兵刃,偷襲打穴是應心得手,正面交戰卻並非所長。當下與那侍女一人對付一個黑衣人,漸佔上風。

再說王守仁那邊,眼見得長劍刺來,只好向後一倒,避開了這一下。那黑衣人正待揮劍砍下,忽覺勁風襲來,原來邢逖見不及趕到王守仁身邊,當下右手單刀擲出,直打黑衣人後腦。那黑衣人只得回首格開,這時邢逖趕到,他雖失了兵刃,但拳腳功夫也是卓絕,一招「花開並蒂」,雙拳同時向兩個黑衣人打來。兩人見他拳勢如風,不敢怠慢,左右兩下抖劍刺來。哪知邢逖早有準備,拳劍交接的一瞬忽然由拳變鉤,雙手「雙龍搶珠」扣住了二人脈門。那手腕脈門乃是人體周身要害,武功高者只需稍運內力便可制人死地。兩個黑衣人登時大驚,雙雙撒劍脫手,翻過手來欲反扣邢逖,二人反應如出一轍,顯是師出同門。邢逖本欲強運內力震斷二人筋脈,奈何他外家功夫雖高,內力卻是平平,加之二人動作實在太快,一時把控不住,只得撒手以自保。

這下三人都沒了兵刃,便施展開拳腳功夫,在這片竹林空地上交起手來。邢逖練的是家傳的「大洪拳」,兼具剛猛與靈動,當下左手架打,護住身子,右手一招「撥雲見日」打將出去,那黑衣人不敢硬接,朝右前方踏了一步,隨即一個迴旋,雙臂「力掃千鈞」向邢逖胸口襲到。邢逖本以為這些黑衣人是普通的朝廷鷹爪,沒成想武功竟爾嫻熟,但他藝高人膽大,這一下竟不避開,反而一招「破石碎玉」直迎上去,那黑衣人見他力大,本想躲避,苦於不及,只見兩招相迎,終究「火眼彪」更勝一籌,那黑衣人左臂斷裂,跌倒在地。這時左首另一人掌風襲到,邢逖左臂格開,隨即向後一躍,擺好「摧鋒神掌」的起手式。那黑衣人自知不敵,當下也不冒進,雙臂架打,防禦得嚴絲合縫。

丁季來這邊,與那黑衣人鬥了二十回合后,已是大佔上風,眼見就要取勝,卻瞥見那侍女正是險象環生。她武功本就遠遜丁邢二人,加之負傷,當下抵擋不住,肩上又中了一劍。丁季來俠義為懷,喊一聲:「姑娘莫怕!」,一招「飛鳳沖霄」凌空點到,那人見他厲害,攻勢一緩,朝另一人喊道:「師弟,咱們用『二松迎客』!」那人應了一聲,當下與他一前一後夾擊過來。丁季來知道『二松迎客』是泰山派的劍法,不禁心下大疑:好端端的名門弟子,怎麼卻做了朝廷的狗爪子?

「二松迎客」施展開來威力大增,丁季來與那侍女聯手,一時戰平。丁季來朗聲道:「幾位是泰山派弟子么,與這位官人什麼怨仇不妨說來,我兄弟二人江湖一脈,自有分辨。」只聽一人道:「我們師兄弟替聖上效勞,正要掃除奸佞,何苦攔阻?」

想那江湖中人豈有「替聖上效勞」之理?何況泰山派是名門劍派,這話說來尤為可笑。丁季來冷笑一聲,對那侍女說道:「姑娘,且替我後面擋上一陣。」當下不再絲毫容情,「狂風決嘯」跟著一招「伏魔十筆」,兩支判官筆疾風驟雨般點來,那人如何抵敵得住?五個回合過後,「伏靖」、「小魄」二穴被點到,只感右膝酸麻,支撐不住,跪倒在地。

忽聽那侍女一聲哀號,原來竟是小腹中劍。丁季來心下一悸,暗想若那姑娘為了掩護自己不幸喪命,只怕要抱愧終生。一時怒從心頭起,也不管是不是名門弟子,一筆刺向地上那人咽喉,結果了性命。隨即立刻越至那侍女身前,與另一人交起手來。丁季來武功較那人為高,並不慌亂,只是回頭看見那侍女俯倒在地,以手捂腹,傷勢頗為不輕,不免暗自擔心。

再看邢逖,他與那另一人纏鬥之中忽見那受傷的黑衣人撿起地上的劍徑向王守仁走去,不由地暗暗叫苦。他二人正拳腳相鬥,一時間脫不開身,只得喊道:「王兄,上我這來!」卻見王守仁淡淡一笑,居然盤膝坐下,說道:「各人生死自有命,姓王的領死便了。」那黑衣人嘿嘿冷笑,不住走近,說道:「嘿嘿,虧得你小子識相,好罷,就讓你不那麼……」話沒說完,兩眼一怔,胸口劇痛,血氣上涌,四肢乏力,眼前一黑,倒了下去。原來王守仁暗揣著邢逖所贈的銀梭,待他走近,便猛擲出去。他雖不會暗器,但終究練過武,手上有力道,加之那人離得甚近,竟是一擊斃命。

邢逖見了大喜,這下沒了顧慮,「大洪拳」使出來更是虎虎生風,餘下那人如何抵擋得住?只見數招過後,邢逖朝其腹部猛擊一掌,那人吐一口血,癱倒在地。邢逖朝丁季來喊道:「四哥,留不留活口?」

丁季來料想此四人既是泰山派的,該當問個清楚。但惱恨這邊這人對年輕姑娘下了狠手,須饒他不得。便回道:「你那個留下罷。」說完兩支判官筆在這邊的黑衣人太陽穴上重重一點,那人兩眼一翻,立時便登了帳。

這般劇斗過後,眾人都是心有餘悸。王守仁走來,不住稱謝:「想不到兩位老兄不但武藝高強,而且如此義氣,在下與兩位不過萍水相逢,竟累得兩位捨命來救,真是慚愧得緊了。」

邢逖謙遜了幾句,將銀梭撿起還給王守仁。他對自己的先見之明頗為自得,不禁哈哈大笑。方才拚鬥之時他胸前與肩上各中了一掌,不過並無大礙。

丁季來一直記掛著那侍女,當下將她扶起,只見她左臂、肩頭、小腹各有一處傷口,身上白衣已被鮮血染紅,雙目微閉,面露痛苦之色,心下默然,傷心不已。

邢逖與王守仁也圍了過來。王守仁見她神色,不禁垂下淚來。他略通醫術,抱起那侍女,扯下自己衣角給她包紮。口中輕輕說道:「琪兒…忍著些…沒事啦……這回可多虧了你啦」。那琪兒睜開了眼,淡淡笑道:「公子沒事……就好…」

三人慢慢放下琪兒,走到一旁。邢逖問道:「王兄,這可是劉瑾那老太監派來的殺手?」王守仁嘆息道:「還能是誰?倒難為他還記著我這芝麻小官呢。」三人沉默了一陣,想到劉瑾對已遭貶黜之人還是要趕盡殺絕,都是憤恨不已。

丁季來開口道:「王兄,此去路途遙遠,只怕路上還有危難。」邢逖點頭稱是,王守仁卻只是苦笑不語。「在下有一計較,王兄且看看是否可行。」王守仁眼睛微微一亮:「願聞閣下高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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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山六友禮佛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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