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出仕參軍
羅禹看著眼前這個絡腮鬍大漢,很難想象這就是大名鼎鼎的牛進達,他的眼光很銳利,盯著看讓人心裡發毛,但還好,只看了一眼就移開了目光,羅禹暗鬆一口氣,在這樣的人面前還是少耍心眼的好。
牛進達一眼就看出羅禹非軍人,他的作派沒有一點軍伍的樣子,半躺著倚在床頭,纏著繃帶的額頭處還透著血紅,在善兒的服侍下有一口沒一口的喝粥,可能是額頭上的傷口還在痛,時不時的咧嘴吸口涼氣,卻沒喊疼,這點非常對牛進達的味口,他笑道:「小子,不錯,男子漢流血不流淚,說說,你是怎麼到那棵樹上的?」
這是標準的關中腔,羅禹見他沒有什麼架子,忙拱手笑道:「將軍誇獎了,小子本在叢林中跟爺爺相依為命,他前幾日出去后就再沒回來,小子擔心,所以出來尋找,不想在叢林中遇險,被猛獸窮追,好不容易才逃出來,在那木屋裡休養,當時千軍萬馬齊齊殺來,不敢稍留,因時間緊迫,不及找藏身之地,所以只能爬到樹上,借密葉遮身,以求苟延殘喘,遠遠看見李將軍大展神威,生擒敵酋頡利,不知是不是軍卒們大意,竟未發現小子,也讓那黑衣人有機可乘,見他搭弓對準李將軍,情況緊急,不得不跳下來干擾黑衣人,沒想到,我這點三腳貓功夫不及人家十之一,怕他再暴起傷人,雙手無處用力,只能用頭撞他,所以就搞成這樣了……」羅禹說到這裡,苦笑著指了指頭上的繃帶,見牛進達笑著看他,又道:「將軍,此事前因後果己說明,煩請您轉告李將軍,小子的傷無大礙,不必再煩惱,大不了以後出去戴個面具……」
這段話在心裡練習了好久,用古人的說話方式說出來,累死了,雖有點緊張,卻也沒有大的破綻,隱瞞老者的事情,是不想給他添麻煩,自己背包里的東西老者見過,而軍營中沒人見過,那些東西解釋不清,心裡感謝了李秀寧八百遍,怎麼這麼通情達理呢?
手機早讓李秀寧拿過來了,現在正放在枕頭下面,沒空看,也不知道有沒有電了,畢竟已待機三天了。
牛進達聽完後點點頭不置可否,只是吩咐善兒好生照料,然後就出了帳篷。
李秀寧早已寫好奏摺,見牛進達出來,忙把摺子給他過目,無非就是將士個個奮勇殺敵,而她只在軍后沒有出陣,此次大勝功勞屬於全體將士,一大堆套路話,最後一句才是重點:李家世受皇恩,以身靖難,所做所為皆為應當,不記功不表功,望明查將士之功,以彰國禮。
牛進達看完點點頭,交還給了李秀寧,指了指羅禹住的帳篷:「這小子說的話有幾成可信?我看人很少走眼,他的事情絕沒有這麼簡單!」
李秀寧道:「牛叔,他所說都無證據證人,聽他談吐,絕非一般人家出來的,您見多識廣,前朝有沒有一個羅姓的鴻儒大戶,他爺爺現在在哪沒人知道,甚至於這人存不存在還兩說,不過,我倒理解,畢竟我們相識才兩天,他不可能把所有事情都告訴我們吧。」
牛進達笑道:「是老夫著相了,羅姓本就是大姓,有一兩個不願出仕的鴻儒大家也不奇怪,據老夫所知,前朝沒有羅姓官員,在野的就不知了,他奇裝異服,打扮與今人截然不同,你發現沒有,他雖然說得熱鬧,卻一直都在把我們拒之千里,生怕將來惹禍上身,他救你應該也是權衡之後的結果,留恩不提,想是看到這世間風險,給自己留條後路,你看,到長安后他一定會找一件事和我們分開,你有把握留下他嗎?」
李秀寧訕笑道:「牛叔,您也看出來了?如若真像他所說,是被我們嚇得藏在樹上,還沒有什麼,但真相是什麼只有他知道,我會想辦法讓他說出來的,他的救命之恩不得不報,就算他是不想惹麻煩,但我會讓麻煩來找他的!」
牛進達哈哈笑道:「你鬼點子多,如若他是你以為的人才,可千萬別耍小心思,感情這東西還是真摯點好,你盡心拉攏,他如果重感情,自會留下來幫你。」
李秀寧點頭應是,又和牛進達聊了幾句,便告辭離開,徑往羅禹那帳篷走去。羅禹心中清楚,好多事情都不知道怎麼解釋才能不讓李秀寧和牛進達起疑心,他明顯感覺李秀寧不相信他所說的,而牛進達更是聰慧,就算是有什麼心思也沒有表現出來。
「羅公子,明日早間大軍便要返回長安了,你有什麼打算?」李秀寧進來的時候羅禹正在看手機,這國產機的電池就是耐用,開啟飛行模式后,待機了三天還有百分之六十的電量,他見李秀寧過來,快把手機藏在了枕頭下面,抬頭對李秀寧說道:「將軍,我是出來找我爺爺的,機緣巧合之下來到軍中,現在我傷口未癒合,想留下來養好傷口再想辦法找他老人家。」
李秀寧想了想:「找你爺爺的事我李家會盡全力去辦,你有他畫像嗎?」
羅禹不知道該怎麼說了,自己一個人忽然來到這裡,哪來相依為命的爺爺?當初是為了解釋如何在叢林里生存而杜撰出來一個慈祥和藹的爺爺形象。當然也有自己在後世時爺爺的影子,要說畫像還真有,手機里的爺爺的相片。
想到這裡,說道:「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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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我的事情一兩句說不清楚,我爺爺給我留下好多東西,這盒子就是其中之一,將軍請看!」羅禹知道李秀寧一直想問手機的事,現在機會也好,就告訴她這個一個快速畫像的東西,至於其他的,還是不說為妙。
點亮屏幕,打開相冊,指著一張圖片說道:「這就是我爺爺,畫師能畫出來吧!」李秀寧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這畫像真的很漂亮,小溪邊一位七八十歲的老人正在洗手上的淤泥,他抬起頭的那一霎那,滿是皺紋的臉在陽光下閃耀,笑容燦爛,憐愛的看著給他畫像的人,周圍的田園風光盡收眼底,連溪水波紋都彷彿有靈魂,這需要多麼高超的畫技才能畫書來?
羅禹見她一直看著相片,忙把手機收回來說道:「將軍,這就是快速畫東西的機器,你別動,我馬上就能給你畫一副!」說完不等李秀寧反應,就打開攝像頭,給她拍了一張。
李秀寧一驚,忙去看羅禹遞過來的手機,上面的人千嬌百媚,不是自己又是誰?這一眨眼功天畫好了,還如此的真實。羅禹不待她細看,又問道:「將軍,軍中有畫師吧。」
李秀寧回過神來,臉紅著回答:「有,我就能畫。」
羅禹笑道:「那就交給將軍了,區區還有一個請求……」
李秀寧道:「但說無妨,不用客氣。」羅禹指了指身上的衣服道:「能不能幫忙找身合體的衣服來,這身衣服我現在都覺得怪怪的了……」
李秀寧笑道:「昨日善兒已把你的衣服尺寸量過了,軍中有裁縫,正在趕製,剛剛已叫善兒過去拿了。」說著轉身從矮几上拿來紙筆,研好墨后又看了看羅禹手機,表示已準備好,可以開始畫了。
羅禹忙把手機打開,把爺爺的圖片放大到滿屏,好讓李秀寧看清楚細節,找人的畫像只需畫上半身,現在沒有顏料,勾勒出一個大概的輪廓不需要多久,李秀寧下筆如風,只一盞茶功夫就已畫好,素描功底真的沒得說,跟相片有七八成像了。
羅禹心中感嘆,翹起大拇指稱讚,李秀寧不好意思說道:「我生於王侯之家,自小就勤練武術,琴棋書畫都要有所涉獵,不然在勛貴群里根本沒法待,平日里不是練功就是寫畫,女紅也有專門教授,這畫像畫得匆忙,等會上色後會更像你爺爺,你放心,這件事情我一定會交待下去,希望能早點找到他老人家。」
羅禹拱手謝過,心中不禁好笑:你們有本事到一千多年以後找來我爺爺,我給你們行八拜跪禮都行。想到這裡,不由得心酸,爺爺奶奶,父母雙親,後世的一切,自己再也見不到了,也不知道他們生活得好不好,不能躬身膝下,實在是不孝啊。
李秀寧見羅禹心情低落,以為他在當心爺爺,便寬慰道:「你放心吧,我會把畫像分發下去,李家這裡有很多商隊,他們走門竄戶,一定能找到的!不過你出來找他老人家了,他要是回去了,找不到你怎麼辦?現下你的傷沒那麼快痊癒,今後有什麼打算?」
這是李秀寧第二次問羅禹對以後的打算了,他不由的自思,孑然一身來到這個時代,身體變年輕了,心態卻維持三十多歲,後世之時,從出社會就在工廠上班,每天都是起早貪黑,不是不想轟轟烈烈的去闖蕩一番,可家庭的責任不時在提醒著自己,要養家糊口,孝順老人。但在這個時代,他暫時沒有這些負擔,按歷史進程,亂世馬上就要來到,與其渾渾噩噩的混吃等死,不如轟轟烈烈的干出一番大事業。李家人才輩出,從李淵到李世民都是雄才大略之主,在他們的手底下,不用擔心兔死狗烹,鳥盡弓藏的下場,楊廣東征註定會一敗塗地,這個時候出仕到李世民玄武門殺兄害弟,逼李淵讓位還有十幾年時間,憑自己知道的歷史進程,應該可以攢足功勞,到那個時候混吃等死也就問心無愧了。
至於起兵反隋,然後建國開元這樣的想法,在李世民這樣的英主面前,還是不要有的好,免得到時候被推上斷頭台。政治敏感這東西是講天賦的,羅禹自知沒有這種天賦,軍事方面可以借鑒後世各種軍事思想,活學活用,用武勛混吃等死比較穩妥,就算犯了錯,皇帝也可能念在你為他賣命的份上放一條生路。後世人人平等的觀念在這裡絕是對要不得的,要改。
想到這裡,對李秀寧說:「將軍,這不用擔心,我給他老人家留了字條,他看到就會知道我出來了,我現在沒什麼打算,您可有提議?」他把球踢給李秀寧,想聽聽她是怎麼想的,羅禹表現得再好,就這兩天相處,還不值得李秀寧屈尊降貴的來拉攏,難道她知道羅禹一定能幫到李家?
李秀寧微笑道:「你把你住的地方畫幅地圖出來,我派人去在那裡等著,萬一他老人家回去了,也好接過來享福。」頓了頓又道:「你有沒有考慮到我李家來當參軍?放心,我這點權力還是有的。」
羅禹笑道:「我從出生到現在,總共就只出來這一次,還是被猛獸追得慌不擇路之下,您要我畫地圖,可有點為難我了,我現在想的是等我在外面穩定下來后,再去那小木屋碰碰運氣,他老人家說起過,有時候會在那裡休息。這些暫不說了,您確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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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參軍?我本就不是軍人,而且年齡太小,如何敢任參軍之職,恐有負所託啊。」
李秀寧正色道:「好,我安排人到那小木屋等著,一有消息就會馬上加急回稟。我父親常說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能,就像我一樣,十五歲就帶兵剿匪,不跟你一般年紀?漢冠軍侯霍去病不也是十六七歲帶兵直搗奴庭,勤石燕然。雖然他打的是我的祖輩,但他的功績誰能否認?」吸了一口氣,接道:「我不知道怎麼說,就覺得你心中藏著機變,你若能放開心胸,李家這舞台可能還裝不下你的想法呢。」
羅禹訝然,她怎麼看出來的?難道是第六感?這也太神奇了,剛才腦海中還在閃現後世特種部隊的訓練方法,想在這些軍卒中試練一遍,她就從自己熱切的目光中看出心有機變來,心說在歷史書上出現的人物沒有一個是簡單的。
羅禹收回目光,笑道:「如此有勞將軍了,剛才的確想起我爺爺教的一些練體術,想在您麾下找些合適的兵卒試練一番。」爺爺的形象越來越豐滿,連羅禹都快相信了。
李秀寧道:「無妨,你能留下來,我就得解除你後顧之憂,不然你心也不在這裡。你剛剛是說練體之術?這可是各家的不傳之秘,我李家也有,你確定能公布出來?」
羅禹打一聲哈哈:「我可沒那麼小氣,既然您要聘我為參軍,我總得盡到參軍的責任啊!」
李秀寧高興道:「你答應了?太好了!」
羅禹看著她小女兒的神情,不好意思的說道:「將軍,可說好了,我只負責訓練方法的教學,場地人員由您準備,等下我給您畫出場地樣子,到長安后再著情建造。」
李秀寧美目流轉,見羅禹有睏倦之色,忙說道:「不急,慢慢畫,明日啟程到長安,得三四天時間,今天到此為止,你先休息吧。」說完就把善兒叫了進來,要他好好服侍羅禹,然後轉身出門而去。
羅禹在腦海里想著該如何將這些訓練科目搬到現實,後世有許多東西現在沒有,要結合這裡的環境,改成合適的訓練場地和器械,還得動腦筋想想。
牛進達見李秀寧滿臉笑容的出來,就知道她成功的留下了羅禹,隨她進入中軍帳篷,坐定后喝了一口茶水后說道:「他答應了?」
李秀寧點點頭:「嗯,他說有一套練體術要教授給軍卒,待到長安后再行安排,牛叔,我是不是有點過份了?他爺爺現在生死未卜,我卻在這裡算計他……」
牛進達思考片刻后說:「這不叫算計,他是有才之人,能留下來就好好待他,他拿出不傳之術來教你,就是用心了,萬不可讓他感覺你在利用他,互惠互利才是雙贏。」頓了頓又道:「找他爺爺的事情要儘快落實,心有牽挂,事情就會變得不可控……」
李秀寧道:「牛叔是擔心他爺爺被人家找去了來威脅他?不會吧,他現在是無名小卒,誰會這樣做?」
牛進達道:「你能看出他胸有縱橫,人家也能看出來,但願我擔心的情況別出現吧。好了,事情既己做定,成敗看天,明日回軍,你還有很多事忙,那刺客我先帶走了,頡利你一定要看好了。」
李秀寧訝道:「牛叔不跟我們一起回去?一路上還有好多事情要討教呢……」
牛進達道:「此次過來是怕你驕傲輕敵,畢竟對手是頡利這樣的梟雄人物,現在他已成階下囚,老夫沒什麼可擔心的了,這刺客的事情還不知究竟,剛才我見了頡利一面,他說對此事一無所知,還以為是來找他尋仇的,這就有趣了。羅禹那小子說刺客的劍對準的是你,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判斷的,看來這一切要等刺客醒了才能得到答案了。」
李秀寧早就想問羅禹這些事情,可一來他身體還沒康復,二來也不能冒昧的置疑他所說的,那刺客的箭被羅禹干擾后射偏了,離她有兩步的距離,離她左邊三步距離的是頡利,他隨從當了替死鬼,當時很多軍卒都見到了,一致認為刺客的目標就是她,現在誰也說不清楚了。牛進達有這樣的想法,也無可厚非,頡利每次興兵東來,燒殺擄掠,漢人中仇恨他者不計其數,如若這刺客是想殺頡利,也不是不可能的。
想不清楚了,這事現在沒有答案,牛進達滿懷希望地等著刺客醒來,好從他嘴裡知道答案,他很有信心能問出來,如果這刺客是死士,開始堅貞不屈,後來裝作受刑不過,隨意扯出皇家或幾個勛貴出來,也許結果會更糟。
李秀寧恨恨地跺了一下腳:「牛叔,您打算什麼時候動身?」
牛進達說道:「晚飯後就押解他回晉城,長安老夫還是不去的好,你放心,我會調查清楚的。」
李秀寧只得點頭答應,想了想又說:「讓趙匡胤帶些人馬隨您出發,他膽大心細,一路上會照顧好您的。」
牛進達點頭笑道:「到晉城還有五六天路程,讓他們跟著也好,拔營回軍還有好多事情,你去忙吧。」
李秀寧點頭,出帳篷找各軍頭議事,讓趙匡胤挑選三十名李家本部騎兵,先行準備馬車,載著刺客,用餐后就出發北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