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虛幻之境----得來不易，臨死不棄
蛇妖頗為得意地念叨著吃法，著實令陌小蘇毛骨悚然。
有那麼一瞬間，她的腦海中冒出了魚死網破的念頭。不過，待她稍微冷靜片刻之後，還是壓抑住憤怒和膽怯，冷笑著應付道：「呵......吃了我，你就不怕遭天譴！」
「天譴！哈哈......」蛇妖仰面狂笑，笑得淚花連連。
趁蛇妖仰頭之際，陌小蘇悄然取下木簪，疾速藏於袖間。
半響之後，那蛇妖恐是笑得嘴疼，不停地撅動著唇邊。待它平靜下來，便挑動著眼角，俯下身子，臉紅切齒言道：「老娘不怕，之前不怕，以後更不怕，待我吸盡你的靈力，我便可稱霸妖界。」說著，又冷言道：「老娘警告你，別自以為是。你以為你是誰？是救世主？是天選之女？哈哈，都不是，你只是天帝布在世間的誘餌。一個被精怪爭相蠶食的誘餌，哈哈......」
「你有何資格取笑我！」陌小蘇放聲大笑：「你也不過是那妖界草莽，有何值得傲嬌。五大三粗，愚昧之輩。以你這番拙劣妖性，怎能知曉天帝深意。」她聽得心煩，更懶得與蛇妖糾纏。隻言片語應付之際，她在尋找逃生的機會。
藉助那蛇妖身上散發著的微光，她在黑暗中尋找著阡的身影。
一陣輕哼入耳。
陌小蘇驚喜之際，尋聲瞧去，只見阡正躺在不遠處的廢劍堆上，費力地掙扎著。見他還活著，她不由得暗自竊喜道：「這傢伙，還算能抗。」
哪知就在陌小蘇竊喜之際，忽覺一陣冷風拂過。隨即而來的卻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啪！」疼得陌小蘇眼冒金星。
「啪!」陌小蘇的嘴角溢出血絲。
「我乃妖界之尊，你竟敢言及草莽二字！」那蛇妖雙眼怒瞪，陡然揚起蛇尾，又甩了陌小蘇一個重響。隨即又冷笑道：「別與我扯那些三經四道，老娘不信那一套。更別以為僅靠你一人之力便可滅了冥王，拯救世間，穩固六界。哈哈，你算什麼東西，你就是個六界皆知的笑話。」說著，蛇妖突然盤旋而動，如捏一隻蜉蝣般，緊緊地纏住了陌小蘇。
「怕死嗎？」蛇妖顫動著舌尖，滑過陌小蘇慘白的臉頰，狂妄言道。
「不怕！」陌小蘇竭力揚起下頜，用清澈的眼眸冷漠對視。
「怕嗎？」蛇妖猙獰道。
「不怕！」陌小蘇憋足了勁，從牙縫裡甚是不屑地擠出二字。
「若是怕了，我且饒你一死！」蛇妖陰險一笑。
「不怕！」陌小蘇冷哼一聲，在窒息之際儘力平復心境。此刻，她仍舊在琢磨蛇妖的本性。她知曉對於捕食者來說，活著吃掉獵物比死了的有趣。更何況，她在等待魘獸的出現，或許會給她帶來驚喜。如此苦苦周旋之際，她不停地告誡自己不能放棄，要冷靜，要沉得住氣。
設法活著，
一定要活著，
活著就有希望。
不僅她要活著，還要將阡和魘獸帶出這片該死的地穴。
此時，那蛇妖見陌小蘇如此堅定，忽又冷笑道：「既然如此，也就不必多言了！」說著，它陡然用力，扭曲著身軀收緊蛇尾，然後趾高氣揚地抬起頭來，一圈又一圈地將陌小蘇纏得緊實。
「哈哈！」蛇妖笑得猖狂。
疼！無法呼吸的疼，瀰漫在骨骼筋脈之間，令陌小蘇難以承受。她只覺五臟六腑皆破碎，呼吸困難之際，她竭力側臉喊道：「阡，快走！」
「死到臨頭了，還憂心他人死活，真是個操心的命！」蛇妖忽然收起笑容，冷言道，頓了頓，又狡黠言道：「念你還有些許善意，我且讓你死得痛快些。」說完，它猛然張開大嘴，撲向陌小蘇。
蛇嘴裂如斗，滿腔鮮紅。
「嘶嘶嘶......」一條鮮紅的舌尖從蛇妖喉間疾馳彈出，欲鎖住陌小蘇的頸脖。
霎那間，一抹黑影掠過。
只聽得蛇妖慘叫一聲，便見它突然抽搐著身軀，顫慄不止。
「魘獸！」陌小蘇愣了愣，隨即會心一笑。待她欲脫身之際，卻被那蛇妖纏得更緊。
「嗷嗚！」魘獸聽得陌小蘇喚它，更是得意地搖晃著兩個小腦袋，緊緊地趴在蛇妖的臉上，奮力撕咬著蛇妖的雙眼。
「你這個該死的小畜生，當初我就該一口吃了你！」蛇妖疼得尖嚎，瘋狂地甩動著腦袋，試圖將魘獸甩掉。
哪知魘獸死活不願鬆口，待他吃掉了蛇妖的雙眼之後，竟趴在它臉上，將它那張引以為榮的臉蛋抓得血肉模糊。
「我的眼，我的臉!」蛇妖狂怒，慘烈吼叫。劇痛之際，只見它飛身躍起，懸空翻滾，耗儘力氣才將魘獸拋向數丈外的石壁上。
「啪嗒！」魘獸從石壁墜落至銅鼎上，再滾落至灶台旁。
「魘獸，快走！」眼瞅著魘獸躺在灶台下不見動靜，陌小蘇難受至極。此刻，她已被蛇尾卷掛半空，命懸一線。
「亡我者皆亡！」蛇妖瘋狂地甩動著蛇尾，打在石壁上啪啪作響。
片刻之後，蛇妖眼見著陌小蘇已無掙扎之力，才俯身落地，咆哮道：「毀我容顏，奪我雙眼，竟還想著活命，該死的人性！」說著，它疾速盤旋身軀，揚起蛇尾，將陌小蘇送入巨口之中。
疼！
筋骨碎裂之疼！
意識模糊之際，陌小蘇感覺自己在疾速飛揚。
「打蛇七寸！」她在心裡一遍又一遍的念叨著。待她竭力抬起眼皮，一片銀色映入她的眼帘。
陌小蘇哼笑一聲，不急不躁。
等待，她在等待著蛇妖的腹底七寸。儘管她的腰肢隨著蛇尾晃蕩，早已疼得麻木。但她掌心之中的木簪卻依然緊握。
暗藏著恐懼和疼苦的淚水，已與鮮血匯成一片，在她那張毫無血色的臉頰上悄然流淌著。
一滴鮮血滑落。
一抹褐色幻出。
「噗呲！」聽得一聲微鳴。
那根從陌小蘇袖間幻出的木簪，已被靈力縈繞著，泛著銀色寒光，好似利劍般疾速刺入了蛇妖的腹底。
銀光掠過，鱗片成灰。
木簪穿心，斷脊碎筋。
蛇妖慘叫一聲，疼得渾身抽搐。片刻之後，它那豐滿的身軀好似散架般猛烈地抖動著。隨即，它緩緩地閉上了那雙空洞的眼睛。那張血肉模糊的臉，沉浸在悄無聲息的黑暗之中。
「時機已到！」陌小蘇暗自竊喜。哪知就在她快要脫身之際，那蛇妖竟陡然支撐起癱軟的身軀，猛地彈出蛇尾，將她拋向半空。然後，仰面嘶吼一聲，裂嘴撲向她。
得來不易，臨死不棄。
墜落，
疾速墜落。
一瞬間，陌小蘇只覺腦袋一片空白。微眯的眼角映入一大片暗紅色，好似紅布飛揚，染盡天色。
奇怪的風鳴聲在她耳畔迴旋，令她頭疼欲裂。
死，或生。
此刻似乎已經不那麼重要了。
......
......
就在陌小蘇快要落入蛇口之際，一道殘影疾速閃過。
「咔嚓！」蛇頭落地。
黑暗中，陌小蘇應聲墜落。驚詫之際，她來不及感悟劫後餘生，慌得掙扎著扶壁而起，拂袖幻出燈盞，欲看清出劍之人。
背影臃腫且顫抖，劇烈地顫抖著。
「啪嗒！」一把生鏽的殘缺的劍滑落在地。
「我殺了它！」阡望著蛇妖那殘缺的身軀，緩緩轉過身來望著陌小蘇，怯怯地說道：「我真的殺了它！」
「阡！」陌小蘇更咽著，拎著燈盞走過來，將阡攬入懷中，放聲痛哭道：「別怕，蛇妖死了！」
光影晃動，哭聲回蕩。
「嗷嗚！」就在二人哭得傷心之際，魘獸已掙扎著從灶孔中爬出來，一路嗚咽著，撲進了陌小蘇的懷中。
「我們都還活著！」陌小蘇一邊撫摸著阡那雞窩般的亂髮，一邊揉著魘獸毛絨絨的腦袋，慶幸言道。
哪知，就在陌小蘇感嘆之際，忽見那蛇妖的殘軀正在不停地蠕動著。她頓覺不妙，神色突變之際，慌得俯身拾起那把殘劍。
殘劍缺口有七，乃是黑玄鑄造。看似愚鈍，卻乃上品。
只見陌小蘇緊握殘劍，悄聲道：「蛇妖雖死，恐怕妖性難泯，還是速速離開此地為妙！」說著，她拾起木簪，慌亂地束起髮絲。隨即懷抱著魘獸，攙扶著還未緩過神來的阡，緩步走向鑄劍室。
妖性難泯。
果然，陌小蘇沒有猜錯。
就在二人轉身之際，那蛇妖原本豐滿的殘軀突然乾癟下去。片刻之後，蛇皮上那些還未失去光澤的鱗片開始涌動。隨後，無數條好似手腕般粗壯的毒蛇從殘軀中爬出，密密麻麻，泛著慘白光暈，悄無聲息地跟隨而來。
快要走至灶台之際，陌小蘇悄然回頭，只見無數蛇影沿著過道疾馳而來，著實令她頭皮發麻。待她沉呤片刻之後，故作鎮定地簇擁著阡來到灶台前，悄聲說道：「銅柱中空，有流水之聲，恐與外界相通！」說著，她拂袖幻出扁舟，攙扶著阡上去。然後將魘獸放在阡的懷中，說道：「莫怕，閉上眼！」
阡乖覺地點了點頭，緊緊地摟住魘獸，緩緩閉上了那雙驚恐未定的眼睛。
一瞬間，扁舟翩然而上，燈盞懸浮明亮。
待扁舟靠近銅柱之際，陌小蘇已然揚劍砍去。
「哐當！」入耳尖銳，驚得阡蹙眉捂耳！
霎那間，銅柱斷裂，黑水如瀑，傾瀉而下。片刻之後，已淹沒了灶台，順著鑄劍室流向過道。
「陌姐姐！水裡有異物！」阡忽然睜開眼，驚呼道。
「別看！」陌小蘇呵斥道：「你只管護住魘獸！」說著，她回頭望向那些漂浮在水面上的蛇頭，著實驚出一身冷汗。
那一雙雙血紅的眼睛滿含仇恨，一條條鮮紅的舌尖鋒利如鉤。
冷漠對視，無懼生死。
頃刻間，無數白影躍出水面，如閃電般襲向陌小蘇。
只聽她冷笑一聲，旋即渡靈力於殘劍之中。
劍影晃動之際，如萬千利刃交錯，瞬即將那些白影消失於光暈之中。
前赴後繼，如此反覆，著實令陌小蘇頭疼不已。她心知在此處多呆上一刻，便多一分危險。就在她設法擺脫這些毒蛇之際，忽聽得水底有異動。疑惑之際，她放眼望去，只見無數條毒蛇纏繞成束，閃著微光，吞吐著舌尖，好似那蛇妖的身軀，在水底來回翻滾。
「哎！」陌小蘇蹙眉嘆息之際，忽見水面上又揚起那蛇妖被砍掉的白瘮瘮的腦袋。一雙空洞且黑漆漆的眼眶正木然地盯著她。眨眼間，又見數條毒蛇從蛇妖的眼眶中爬出，穿梭在它那破碎的臉頰上，爭相舔舐著殘存的血水。
這一幕，著實令陌小蘇不寒而慄。只見她那焦躁的神色之中隱藏著一絲同情、憐憫，也或是恨意。
就在她沉默之際，那蛇頭陡然騰空，且控制著無數毒蛇繞成的身軀，疾速撲向她。
「鋥！」殘劍旋動，裙舞飛揚。
陌小蘇不閃不躲，神色凌冽，迎面直擊那蛇妖的腦袋。
「鋥，鋥，鋥......」
劍光閃過之後，蛇妖的腦袋化為碎渣，被無數毒蛇的殘軀卷至水底，然後順著過道流向無盡的黑暗。
光暈耀目之際，殘劍又疾馳而出。
「砰！」劍身穿柱而上，洞頂陡然坍塌。
霎那間，泥石墜落，黑水翻滾。片刻之後，已將銅鼎淹沒。
「危險，快趴下！」眼見黑水瀰漫，陌小蘇慌忙駕馭著扁舟，疾速閃至石壁旁。
待泥石落盡，水面平復之際，她才看清水面上波光粼粼。
「光，有光！」陌小蘇楞住了。只見她獃獃地望著那些如金子般耀眼的陽光，散落在黑如幕布的水面上。
「天亮了！」阡更咽得說不出話來，痴痴地仰望著那個坍塌的缺口，那抹海藍色的天空，彷彿是他這一生中見過的最美天色。
光如絲線，透亮明媚，令陌小蘇不由得更咽道：「天總算亮了！」隨即，她拂袖駕馭著扁舟飛出這個令她恐懼的地穴。
扁舟如輕葉，旋水而上。待衝出缺口的一瞬間，阡激動地趴在扁舟上嘶聲裂肺地痛哭道：「活著，我們還活著！」哭聲凄切，如鬼哭狼嚎。驚得魘獸一溜煙竄至阡的頭頂上，甚是無辜地望著陌小蘇。
黑水河畔，碧草連天。
東連密林，西及靈山。
片刻之後，扁舟落於茫茫草灘之上。
還未待陌小蘇拂袖收回靈力之際，那魘獸已如脫韁的野馬，一頭扎入野草叢中。
「魘獸！」阡拖著沉重的腿腳追了幾步，便累趴在野草上。他緩緩閉上眼睛，嗅著芬芳的青草香，心情久久不能平復。半晌之後，他才緩緩言道：「若是巫族有這樣的天，我家巫神也就不會入世......」說及此，他忽然頓住，側臉望向立在草叢中的陌小蘇，抽泣道：「陌姐姐，我想巫神了！」
阡的言語，隨風而去。
此刻的陌小蘇，正神色複雜地凝視著手臂上疾速癒合的傷口。
及腰的野草在她身旁搖曳著，星星點點的野花在草葉間飛旋，連那和煦的陽光也如蝴蝶般在她眼帘前舞動著......這一切，彷彿皆是為她編織的一個美好的幻境。
幻境里，她彷彿沿著這片草灘，回到了樓蘭，回到了蒲梭寨，回到了那個住著爹爹和她的破舊古剎。
古剎的後山坡上，壘著兩個高高的墳堆。
墳堆上的野草啊，也如眼前般嫩綠。
風吹過，好似爹娘的叮囑，載滿花草香，縈繞在鼻息間，熟悉又陌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