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真是……猖狂至極!
一眾人膽顫心驚,皆不敢多言。
男人窮凶極惡的眼神環視眾人,氣極了,只能把氣都撒在少女身上。
中原的貴人,喜愛扶風弱柳的柔情媚態,講究楚腰纖細的翩如蘭苕翠,宛如游龍舉之態。
因此,男人一直嚴格控制這些奴隸的飲食,往往吃一頓餓三頓,那些規矩都是餓出來,打出來的,才可在出賣前,教養的安靜乖巧,弱管輕絲。
畢竟,這批美人都是上等成色,若是賣到青樓酒肆便是暴殄天物,她們其中一些,是要被長安城某些貴人挑走的,可不得精細些。
男人已經十分暴怒,他怒目圓睜,一腳踩在少女的肋骨。
「賤人!看看你這個腰身,肥了這麼多,偷吃了多少,誠心跟我過不去是吧,吃吃吃,往死的吃!你以為你是牲畜,能論斤賣的!」
「貪吃低賤的貨色!知不知道你多吃一口餅,我這裡少賣多少銀子,就算給你賣出去,那些個客人,一眼就知道你不值錢!」
男人用腳狠狠的丈量少女的腰身,越發惱怒,身上的橫肉隨著他的動作,也滾動著,一腳比一腳狠的踹上少女的肩膀。
「沒規矩的東西,手腳不幹凈,去了主家也是被打死的賤命!與其以後等著主家問罪於我,倒不如現在就把你個不要臉皮的打死!」
「賤人!賤人!……」
男人滿臉的厭惡,毫無顧忌的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拳打腳踢,暴虐無道叫一旁的人都無法忍心再看。
少女漂亮的臉頰被踩在污水裡,被迫張大的嘴巴卻發不出一聲嗚咽,神情既空洞又絕望。
魏雲珠被男人慘絕人寰的行為,嚇得後退一步,下意識攥緊了裴寂的衣袖。
她微微發顫著抬頭,望著他。
裴寂倒是神情自若:「郡主,旁人在管教自己的奴隸,咱們不好干預。」
他瞧見了她眼底的不安與驚慌,不動聲色向前挪了挪,替她擋住一些路人的目光,然後一隻手慢慢的握住了她的。
「這個男人,是李家的好兒郎啊!」
「他就是顧太傅的親弟弟,顧延翊的四叔——顧懷茂。」
這話傳入魏雲珠的耳中,她只覺得腦袋「嗡」的一下,眼神中有什麼東西破碎了,霎那間,她以為是狂風暴雨要來襲,不然為什麼日頭突然就黑了呢?
原來,是她自己血涌心頭,眼前發黑!
「看見那些奴隸肩頭上的印章刺青了嗎?空谷幽蘭,那是蘭陵顧家的家徽。」
記憶瞬間竄入腦海中,是啊,那可不就是蘭陵顧家的家徽,幽玄高雅,超凡脫俗,堅貞不渝的蘭花被視為幽谷中的「君子」。
本該是最品行高潔的事物,卻被烙印在這些女子的肩頭,作為奴隸的象徵,進行罪惡的交易。
真是……猖狂至極!
這還是大周的治地嗎!
天旋地轉,她甚至有些站不穩,被裴寂穩穩撐著,才不至於失去重心。
有個念頭,牢牢地紮根在她腦海中,不敢想,卻又肆意的折磨著她。
顧延翊知道這些嗎?
在長安城,無人不知,顧延翊素有高風亮節的美名。
人人都稱讚,他是大周的雪中竹枝,含仁懷義的高潔君子,可他知曉自己家族中的納污藏穢嗎?看的到這慘無人道,聽的到這骯髒齷齪的咒罵嗎?
若他看到了,是弊絕風清,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亦或者是助紂為虐?
魏雲珠不敢想,這對她的衝擊力實在太大。
「郡主,你知道為什麼顧家要給奴隸們打上烙印嗎?」
裴寂的聲音驚醒了她,劇烈的亂石已經砸下。
「空谷幽蘭,代表著顧家,只要被打上烙印,那麼也就代表了顧家,這些女人,會源源不斷的輸送到掌控大周脈搏之人的身邊,擠入大周骨髓,深入血液。」
「長安城中,多少自詡清廉正直的官員,家裡卻圈養著這麼一朵空谷幽蘭。烙印,是在時時刻刻提醒那些官吏豪族,他們與顧家有哪些齷齪的勾當。一清如水?假的不能再假!」
魏雲珠已經半伏在裴寂的懷裡,她手腳發軟,不受控的顫抖,無法消化這些事實。
裴寂將自小衣食無憂的少女抱在懷裡,二人姿態親昵,他知,溫室的嬌花遠遠無法承受這些話,但還是殘忍的全部說出。
「郡主每日在深宮中,吃穿用度皆是最好的,自然也用不上銅錢。」
裴寂說著,自衣袖裡掏出一枚銅錢放在少女手心,的確,魏雲珠打小就對金錢銀兩毫無概念,這銅錢,她甚至甚少見到。
「你可知道,這銅錢是如何鍛造而來的,銅與鉛等比例鍛造,顧家常年把控戶部,私自把銅錢中含銅比例提高至六成,用一兩銀子,買兩千銅錢的代價,大量收集銅錢,融化重煉,造了銅器去賣,一轉手就是十幾倍的暴利。」
「一兩銀子兌換兩千銅錢,是朝廷定的官價,可如今的市面上,一兩銀子卻只能兌換八百銅錢,國家花了那麼大的本錢去開礦煉銅,煉的銅再多,只是肥了顧家的褲兜,好了那些個顧家手底下的貪狗,苦了小民百姓啊!」
「鑄錢之事關乎國體,關乎民怨,能冒著砍頭的風險,霍亂鑄錢,其中獲利,讓人驚心破膽,就算是微臣也甘拜下風。」
「郡主以為,顧家的膽子,就只是這麼大了?」
遠遠不夠,販賣奴隸,賄賂官員,霍亂鑄錢,顧家在北地耕種多年,自然是根深蒂固,野心瘋長。
魏雲珠明白,北地自古與西域貫通甚深,歷代帝王對其都嚴加管制,唯恐地方之權被豪族把控,顧家如此猖獗,是不會被容忍的。
可……他們竟然在長安還要裝出一副問心無愧的模樣,真是好一個心無雜念!
她看向了那窮凶極惡的男人,顧懷茂,他是板上釘釘的顧家人,所作所為自然也是秉承了顧家的意思,乘的也是顧家的勢,才如此肆無忌憚的為非作歹!
裴寂有些嘲諷的瞧了顧懷茂一眼,嘴角勾出一抹嗤笑,黑眸卻平穩的沒有一絲波瀾。
「顧家的膽子,遠不止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