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故事伊始
還在宿醉頭痛中徜徉。賀行,坐起身。抹了把脖子上的汗,活動下壓麻了的手臂。涼席黏住的不止是身體。還有靈魂。你看,一個濕乎乎的人形貼在上面。一定是昨天,魂醉了。自己怎麼可能喝醉。還醉的像一攤死水。
挪動著打開冰箱,看著昨天凍的冰糖紅豆沙,現在像一塊堅硬的磚頭。咯嘣嘣……門牙摳了個白痕。本來的消暑,現在的消氣。
自從回來鎮上,日子過得還算可以。加加班,做做飯。偶爾休息,去和狐朋狗友聚個餐。回來帶點剩菜,剩飯。連兩隻狗子也餵了。就是忍不住盯著天花板,或是窗子發獃。再不然,抱著手機,看看視頻,玩玩遊戲。然後,再重複發獃的動作。老媽時常在過來幫忙收拾屋子時,看著他嘆氣。
賀行過著自己的小資生活。說不上很有錢,家裡也是小康水平。父母經營多年水果攤生意。自己也有穩定的工作。作為當代年輕人,起碼也是個腦力工作者,一個平面設計。當然,入行時間短,加上市場飽和,還屬於學徒工。時間充裕,工作輕鬆。
都說社會的毒打。但他?不抱怨,不奢望,不慌張,不知道……
一覺睡到中午。準備買點吃的喂喂腦袋,賀行行走在炎炎夏日炎炎熱氣中。
剛下過雨,地面的水窪還沒幹。日頭照射下的水泥地磚,像澆過水的熱石頭。桑拿就這?賀行撇了下嘴。
趿拉著拖鞋,屈濃眉,皺大眼。晃悠著一米七的瘦弱身體,思考著昨天,今天,明天。小平頭,遮不住太陽的毒辣。方臉龐,四皮汗流。
周末的時間,總是短暫且充滿應酬的。
路口轉彎的時,光顧著想事情,一個不小心,腳下一滑,拖鞋變成了腳丫子的圍脖。呲溜,陳年人字拖,只剩人字。兩隻腳下熱辣滾燙。還沒來得及開罵,一陣忐忑的鈴聲響起,啊咿呀咦呦!呔!理個貸理個刀……
「喂!楊哥,等下哈……有事啊?」
賀行齜牙咧嘴,跳著踢踏舞,找了個陰涼兒站住腳。
「沒事,今天你嫂子懶得做飯,我也正好沒活。想找你喝點呢。」
「哪?你家?還是外邊?我帶酒不?白二?」
「村口麵館。你嫂子嫌熱,不吃了。她在家看孩子呢,就咱倆。行,你帶吧。這小飯店就啤的。」
「得嘞,我馬上到!」
賀行光著腳丫,走進了路邊小店。
正是無聊等日落,恰逢朋友邀酒酌!咂么著自己的打酒詩,賀行忘了黏在涼席上的三魂七魄。
倆人麵館里,推杯換盞。酒過三瓶,串過九根……哐,賀行趴下了。聊的什麼?天南海北,雲山霧繞……
又是頭疼的要命,還乾嘔。嗝兒……胃裡一反,賀行還來不及翻身下地,給自己來了個溫酒斬肚皮。咬緊牙關,可是這身子,就這麼沉呢?愣是紋絲沒動。強撐開虎目,結果就給自己嚇丟了兩魂三魄。這!滿屋是人?這!自己紅肚兜上,還有奶漬?怪不得自己動不了!誰用肚兜給我捆著呢!等等?!……
這是噩夢!!!!!
隨著自己一聲怒吼,哇……嗝哇……響亮的啼哭聲,在這偌大的宅邸里,格外動聽……
「呦!少爺醒了!你瞧瞧,你瞧瞧。這吐奶吐的多有勁兒。他二嬸子,快來,那羊奶還熱乎著,再喂喂……」尤婆婆提溜著尾音的喊道。
緊接著,目及之處,一道鵝黃倩影。也不管,是撐的直吐,還是消化不良的賀行。拿著雕花的銀碗,盛了半碗羊奶,一邊吹,一邊碎步輕挪。
賀行內心的抗拒,變成眼角的大滴淚珠。緊閉雙唇,皺眉瞠目。
奈何一個只有不到兩歲的娃娃,在一個大人面前,這份抗拒,也只能是閉上眼,癟著嘴,隨著羊奶咽回肚子里了。
氣啊!但不能哭,因為可能面臨又一碗羊奶。
怒啊!但不能吐,因為羊奶還在火盆上熱著。
自己除了頭疼,現在肚肚也疼。是真撐著了。
賀行淚眼婆娑,掃視一圈。
綾羅綢緞的衣著,金玉各式的首飾,奇形怪狀的髮髻,朱漆細雕的傢具。害,這夢可真清晰呀!餵羊奶的嬸嬸,周圍的一切,都是有顏色的,這麼鮮亮!
「你看,我就說沒事的。燒退了,娃兒也就精神了。快去跟老爺說,少爺醒了。」
尤婆婆,忽扇著手裡的帕子。一邊興沖沖的嚷嚷,一邊招呼侯著的小婢,過來給賀行擦拭身體。
也不知是吐在身上的奶,還是黏在涼席的上的靈魂,讓賀行覺得,擦拭的相當舒坦。一個沒忍住,**出聲。不過聽在大家的耳朵里,各家女眷都舒了口氣。
「嘿,噶兒哈哈……」
除了不開心的賀行自己。
這到底什麼情況啊?不就是喝醉了嗎?怎麼就變成小娃娃了?而且,這個噩夢,知道是夢了,不是就該醒了嗎?別跟我說穿越!勞資不信的啊!!!!
費了九牛二虎的力氣,手終於找到自己臉了。賀行朝自己的臉頰,使出了吐奶的勁兒,用力捏了一把……
完嘍!真疼啊!心都碎了!吭嘰兩聲。年輕的嬸娘,馬上看向自己。賀行強忍悲痛,假裝不看火盆方向。思緒電轉:「這有點缺德啊!烤串沒吃幾根,酒也沒喝多少。是怎麼給自己整穿了的?」
尤婆婆走過來,伸手摸了下小少爺的額頭,確認不燙。招呼房裡丫鬟、婢女,留下幾個使喚的。其餘人等,該忙活啥忙活啥著去。黃衣女子,也走過來看了一眼。見孩子無礙了,便蓮步輕移,站在門口向外望著。
不一會,一個富態中年男人,身著便服,從正廳大步流星,直奔卧房趕來。走的急了,門口剛下過雨的水窪子,也不躲。也懶得讓下人們行禮。直接擺了擺胖手。身後還跟著一個花白須的,布衣老頭。老者背著藥箱,吃力的追了幾步。眉毛都被打濕了。不知是汗,是雨。
中年男人,叫尤賈。是這鹿鞍鎮幾家商號的老闆。老頭,叫享濟升。十里八鄉有名的大夫。
進得房內,見眾女眷,雖不出聲,可是臉上舒展的樣子。尤賈看了看床上的賀行。黃衫嬸娘,這才迎過來,微福了一記。悄聲道:「醒了。餵過了。也不燒了。老爺可以讓享先生再看看。」
「勞您再給看看。」尤賈趕緊招呼享大夫。
享老頭也不客氣,走到桌前放下藥箱。丫鬟端過銅盆子,給老頭凈了手。白帕子擦乾。這才過來,一隻手號脈,一隻手,輕輕揭開賀行的紅肚兜,看了看。
半盞茶功夫。享老頭一邊捋著幾根花白髯,一邊歪著頭,吸了口涼氣:「嘶!奇怪……」
尤賈,尤婆婆,黃衣嬸娘齊齊盯著他,等下句……
「令郎這脈搏,似壯年小夥子般有力……像習武人的脈象……這……不是才兩歲嗎?」享老頭嘬著牙花子。
幾個人似是沒聽懂。
尤婆婆緊張的滿臉褶子都綻開了,忙問道:「燒壞了?」
「哦。那倒沒有。公子這身體,好的很啊。好的很啊!哈哈哈……老夫雖然只在十里八鄉溜達,不過這見識,還是有的。這等奇怪的事,雖少見。也曾有所聽聞。有些人上倉眷顧,一出生就天降祥瑞。有些人,由天所棄,一出世便是災禍連年……」
未等享老頭說完,尤賈伸手打斷。
「平凡人家,不求大祥瑞。也不是那天棄之人。平安喜樂,一生無憂,便罷了。他這小小年紀,怎會有成人武者脈象!?老頭休要胡說八道!」
話說完,享老頭鬍子都快立起來了。剛想發作,見尤賈一伸手,塞了張百兩銀票。也不等他細看。被拉著,就往門外奔。
略一琢磨,嗯?封口錢?!
見怪不怪了。什麼病人沒有?可說的,不可說的,是都不能說啊!
想到這,急忙回頭朝屋裡喊:「藥箱!藥箱!」
尤婆婆悄悄給屋裡下人們使個眼色。教大家守住口風。又讓丫鬟把藥箱送出去。
嬸娘也下去了。
屋裡就剩下祖孫二人。
「小祖宗哎!你可嚇死老婆子嘍!我這一邊跟你爹,你娘,你嬸娘,跟這幫子兔崽子說沒事。一邊自己腿肚子都轉前邊了。你說你個兔崽子出了點啥毛病,見個喜……呸呸呸!我老婆子不得後悔死啊!」尤婆婆,看著賀行的小臉。是又愛,又后怕。
不一會,送走了享大夫的老爺,挺著肚子,邁著四方步,走到門口。立馬收斂笑意。輕咳出聲。
按說,尤婆婆聽到兒子進屋的聲音了。這聲輕咳,還是嚇了一哆嗦。回過頭,沒好氣的招呼:「使什麼動靜?」
尤賈嚴肅的麵皮,抽動下。「娘!幸好娃兒沒事了。也不是我找後腳。您說,這莫名其妙的土法洗禮,您從哪聽的啊?有病求醫。這麼多年,我求的神也就是個財神。那也是將信將疑的。心中無信,才怪力亂神。」
「放你個狗臭屁!閉上狗嘴!
方子有沒有用?孩子是不是好了?要不是仙師指點,這怪病怎麼無葯而愈?你說?
都跟你說了,他天生跟別人孩子不一樣的。定是有過路的神仙,看上我家乖孫了。急著收徒修鍊,拘走了魂魄。一個娃娃,哪裡受得住仙眸窺視?
要不是尋到高人指點,得來土法方子,洗去仙恩。娃娃醒了也是傻的!
信不信的,也不許你在那胡說八道!」
一口氣,尤婆婆罵爽利了。這才瞪了自己兒子一眼。轉過身,臉帶笑,對著賀行柔聲細語。
「乖孫,來哭一個,看看傻了沒?」
尤賈也不敢再犟。一邊向門外走,一邊小聲嘀咕。
「誰敢?家裡向來嗓門大說了算……」
賀行雖然不能說,但都看在眼裡。也聽得懂。感情自己是被哪個過路神仙,給塞進這個小肉扭兒里的?哪個缺德神仙啊!我這怎麼回去啊?我滴媽!二十多年白過了!要重來嗎?水果攤!工資!楊哥你結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