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行而復返
賀行自己一個人,悄么聲的朝著城外溜達著。或許是高看了自己的能力。還沒走出市場東街,就碰到個熟人。
享濟升,還想往常一樣。白冉方帽,青布長衫。身後跟著一個背著藥箱,扎著髻的葯童。沒坐馬車。應是哪個普通人家,求著他老神醫出診了。見到賀行第一時間愣了下,隨即四方步邁開,晃了過來。
賀行本想假裝沒看見他。往人多地方走。誰知滿街的行人看到這個小不點,都怕踩著似的,能躲便躲。躲不開的也急忙給小傢伙拉一把,別擋路……嘴裡還磨磨叨叨:「誰家不認爹的崽?」
賀行:「……」
「呵呵,小少爺這是跟府上哪位出來玩啊?怎麼沒見你家大人?」享老頭捋著山羊鬍子問。
身後葯童袖子擦了把腦門兒、鼻尖的汗水,挺直了腰板。也一副好奇的看著這個精緻小娃。
賀行先是學著大人的樣子,平舉小肉手,抱拳,身體微躬。對著享老頭行了個萌翻人的禮。紅著小臉蛋兒,憋了半天,一邊說話,一邊看向享老頭身後。
「額……那個……見過享先生。婆婆……」
老頭一聽,趕緊回頭,剛想行個優雅的禮……並沒有人……轉回身來,看到自己葯童和那四歲的小騙子,倆人正在怒目相視……
賀行努力掙著被葯童抓著的小胳膊……皺眉……葯童也是面無表情的就是不放,還有些得意……
老頭有點上火。板著臉,「敬剛!……」
葯童這才鬆開,揶揄著,「尤家少爺,小小年紀這般詭詐!莫不是自己溜出來的?」
說完還四外掃了一遍。果然沒見尤府任何人在。
賀行揉捏著小手,白了葯童一眼。
「婆婆……太忙,我在府里無聊。就想出來溜達會。享先生百忙,您去應聲。我自己一會溜達回去就好。」
葯童言敬剛肉笑皮不笑的看著賀行,「老師,他再溜達就出城門了……」
享老頭雖然也好奇,但沒想從這小狐狸口裡聽得真話。葯童說的對。出了城門,被拐子帶走,真就事大發了。若沒被自己碰到,那是小兔崽子倒霉催的。現在?自己是倒霉催的了……希望尤府別以為自己想拐帶他!
「走吧,剛好大夫人練功有些外傷,尤老爺也托我,帶幾味山裡生的草藥調方。回吧?老頭兒我年紀大,不坐馬車,記不得路。勞煩少爺了。」
賀行:「……」
————
尤婆婆正在廳里吩咐著,府里府外四處尋人。急的是拐棍戳地duangduang響……
前門護院小跑進來廳門口,被門檻絆的連翻帶滾。
「太夫人,老爺……回來了……回來了!」
尤婆婆急忙吩咐。
「快讓老爺帶著幾個教頭,通知他生意的朋友,就說少爺丟了!對,報官……拐子還沒走遠!府里也給我找……水塘,井裡,給我下去找!要是找不到,老身跟你們這些蠢奴才拼了!」
「不……不用……享大夫帶著老爺回來了……額,少爺帶著老爺……額,反正都回來了……」護院嘴都瓢了。
來不及問,尤婆婆提溜著拐棍,兩眼冒火,直奔前院。
見到乖孫子,仔細打量半天。這才問起,「行兒,可還記得帶你出去的人相貌?且說!挖地三尺也把他找出來扒皮抽筋!主意打到我大孫子頭上!!」
享老頭不由得心裡哆嗦……
賀行看著老太太眼裡的關愛,心疼的怒火……也是心裡發虛……
尤賈路上已經跟享老頭問過情況。不過看著老娘怒火中燒的樣子。嘴像掉旱地的魚,張息半天,一個泡沒吐出來……
賀行只好耍賴,「婆婆,我餓了……先喂肚子。」接著給享老頭施了一禮,抬頭時,悄悄眨么下眼睛。給尤賈,尤婆婆也躬了下,這才轉身跟著丫鬟往後園走。沒見到瑩蘭,多數被罰了。
到了後園自己的卧房門前,這才忍不住問了句,「待春姐姐,瑩蘭呢?」
待春丫鬟趕忙福了一禮,臉色稍顯慌亂,「回少爺,太奶奶不讓說……稍歇一會,太奶奶過來帶您去見大夫人,您自己問吧……」
擱在平時,都當自己是小傻子,可沒見過她們有過慌亂神色。賀行心裡有些不安。也不好為難她。只好進屋,拿起桌上的果子,一邊吃,一邊把捏著手裡的長方石板。
果子吃完,心裡越想越怕,婆婆別真的敲打瑩蘭丫頭。跳下椅子,往外走。到門口,對著待春支應一句,「去見婆婆。」
丫鬟點了下頭,沒出聲。悄悄跟著賀行。
還沒到前廳門口,就聽尤婆婆說,「還好遇見享先生。那沒心肝的丫頭,平日里就長個吃的腦袋。回頭命人送回鄉下種菜去!留在府里什麼用沒有。十幾歲都該嫁人了,被一個四歲孩子矇騙。這要是別人家,早就杖斃、沉塘、投井、賣去青樓了!」
享老頭聽的腦門兒沁汗……自己也上過當不是……
尤賈趕忙打岔,「回來就行了。許是整日待在府里,沒有玩伴。行兒自己憋悶。我生意忙,娘身體雖還硬朗,帶他也是操心。春花忙著研究功法……實在不行,請個先生教他習文練武?」
賀行聽的著急。完了!連累瑩蘭被罵幾句還能接受,讓她平時覺得自己是傻的!沉塘?杖斃?我的天!小看了封建社會人命輕賤了!
享濟升這下抓著機會說句心裡話,「害,我這幾年,年歲也大了,也不出去溜達了。若尤太夫人不嫌棄……」
「我嫌棄!……」賀行沒等享老頭說完,緊忙跳出來。指著老頭鼻子罵。「好你個老不羞!我說你怎麼總來我家!原來你想做我續爺爺!」
尤賈那個頭大的啊……這話,自己沒魂兒接!
尤婆婆,享老頭兩人一對大紅臉……
婆婆趕忙說了句,「胡鬧!」
享濟升被賀行一句話整蒙了。雙手連搖,鬍子都嚇炸起來!哆哆嗦嗦,心肝差點沒閃現到腦瓜頂!「你你你……我我我……不不……不不不……不是這個意思!我我我……我是說,我來府上教少爺學文習武!哎呦,我的老命呦!我哪敢啊!」
婆婆聽享老頭說這話,氣的更是一下從太師椅上竄了起來。一聲冷哼。拄著拐棍走了……臨走還白了賀行一眼……
賀行、尤賈,「……」
看著享老頭裝模做樣,苦著一張臉。尤賈咳嗽一下,「咳嗯……恨……嗯。那這月錢?」
賀行,「……」
享濟升立馬眉開眼笑,「好說,好說!沒事的時候我還可以在府外設個攤位,坐堂出診。」
「那倒不必,我派人給享先生的醫館搬到對面就好。」尤賈痛快道。
老狐狸臉上頂了個享老頭的笑。
尤賈也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唯獨賀行自己在風中凌亂……
————
出尤府時,享老頭的老臉還像花捲一樣。
賀行本來想著見一面自己的娘親,又沒能見到。故意給享濟升難堪,結果婆婆卻躲了起來。最後便宜老爹帶著享神醫,去給不見面的娘親看診。自己跑去找婆婆問瑩蘭的事。
婆婆是真生氣賀行出逃的事。也問了瑩蘭經過。誰知瑩蘭著急,忘了原話怎麼說的。賀行又跟婆婆解釋了下,留了暗語。自己想逃,不怪丫頭。
尤婆婆是真的罰了瑩蘭。這也讓賀行很詫異。瑩蘭是婆婆最得用的丫頭,年紀也小。如何能這麼嚴厲的懲罰她?還在知道原委之後?婆婆告訴賀行,男人要懂責任。明知要連累別人,就做好看著被連累的人,替自己受難的覺悟。大家府邸,容不得盲目的善良。非你賀行利用,非在這尤家宅中,下次就是以命來償!單純?那就去過單純的日子。這裡,從沒有單純的事。
打聽清楚瑩蘭鄉下的住址。賀行回到自己的卧房。想起丫頭護著自己,給自己整理衣衫的認真樣子。又想起婆婆的話語。兩世加起來,也沒想過今天這麼多的事。
這也讓賀行更堅定的要回到現實。下次,一定靠自己。不連累任何人。
尤府里熱鬧非凡。
雖然賀行給府里造成了一陣慌亂。很快就平息了下去。熱鬧是因為尤賈擺了宴席,招待客人。宴席上商討什麼,賀行、女眷們都不關心。但是還要參與。作為府上的公子,就像吉祥物一樣擺在席間,被人看來說去。賀行不像其他人一樣,習慣了這種所謂的應酬。渾身不自在,想提前回去休息。
恰逢其時,享老頭把賀行救出苦海。
離開宴席。享神醫,跟著賀行來到後園。意味深長的盯著賀行,看了好久。這才從懷裡抽出一本灰皮黑字的書。對著賀行晃了晃,「少爺,老頭我有一絕。如今打算教給你。要不要學?」
賀行白他一眼,「你是挺絕。今天那葯童是你孫子?你教他了沒?我要是跟你學文習武,是不是要拜師?提前說好啊,我不信那套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事……再說了,我也沒覺得你比教頭們厲害啊,你能教我啥?可以穿越嗎?」
老頭咂么下嘴,果然,上趕著的,遇不著好態度。不愉道,「你哪那麼多問題?老夫我三不教,嘴貧,不教。眼高,不教。心燥,不教。你要搞清楚。你爹花錢,讓我教你。你不學,我不受累。我白拿錢。」
賀行,「……」
合著這就是你的終極目標!?
華燈初上,月隱雲間。
兩匹快馬,兩個黑衣鱗甲衛,從京城東華門出發。一個走官道,一個走小路,向著神鹿縣急馳……當然,人騎著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