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海獺手拉手睡覺覺01

薛又白從小的夢想，是成為動物園的飼養員，每天的工作就是和單純可愛的小動物相處。

大學畢業之後，薛又白經過層層考試選拔，終於應聘上了本市最大的動物園。他興奮地走馬上任，開始了為期一個月的實習。

這份工作，在外人眼裡，或許是枯燥無味的，整天和動物打交道，脫離社會。但是對於不擅長交際的薛又白來說，他應付不來複雜的人際關係，和動物在一起時，是最開心的，簡簡單單，特別輕鬆。

第一天上班實習，動物園園長沒有具體給薛又白安排具體負責的動物，只是帶著他在整個動物園園區熟悉了一遍，讓他了解以後的工作場所。

大型猛獸區、食草動物區、飛禽區、水族館區等等，他們動物園規模大，佔地面積廣，飼養動物種類繁多，薛又白看得滿心歡喜，眼睛都不自覺亮了。

動物園園長看得出來，他是真心的喜歡動物，對這個小新人很是滿意。中午在員工食堂吃飯時，動物園園長就和薛又白閑聊了起來：「半個月前，野生動物救助站的同志，送來了一隻被遺棄的海獺寶寶，六七個月大，經過治療和調理，已經達到了野外放生條件。下午救助站的同志們就會去放歸自然，你如果感興趣，可以跟過去看看，長長見識。」

薛又白一聽，瞬間就來了興趣，急忙點頭：「園長，我願意我願意，我下午一定去。」

薛又白吃完午餐，就高興地回了員工宿舍午休，等待著下午和野生動物救助站的同志們，一起去放生小海獺寶寶。

擔心自己的知識儲備量不足，薛又白臨時抱佛腳，找來了許多海獺的專業資料，大量閱讀。讀著讀著，薛又白的困意就涌了上來，眼皮漸漸耷拉下去，他實在沒扛過去困意，不知不覺就睡過去了。

搖搖晃晃，當薛又白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竟然在一個狹窄的航空箱里，翻身都有些困難。

他透過航空箱的縫隙向外看，發現外面是一望無際的大海，而他所在的航空箱，此刻正在一艘小皮艇上，晃晃悠悠，正飄在海面上。

薛又白漸漸琢磨出不對勁了，他剛剛明明是在動物園的員工宿舍午休，怎麼忽然被關進了航空箱里？他是被綁架了嗎？

可是，這個航空箱，這麼小，他一個一米八的大男人，是怎麼被關進去的？

薛又白意識到這個問題之後，立即低頭去看自己。這一看不要緊，他差點嚇得停止了呼吸。

他看到了自己的下半身，變成了長長圓圓的一條，黑乎乎的一片，長滿了厚實的毛。最末端有兩個小爪子，是蹼狀的，中間還有一條扁平的尾巴，形狀看起來像是船槳。

薛又白滿臉震驚。

他又動了動，伸出了自己的雙手舉到眼前。哪裡還有什麼雙手，此刻出現在他的眼前的，是一雙圓圓滾滾毛茸茸的小爪子！

他覺得掌心有點涼，不受控制地把兩隻小爪子，按在了臉頰上。

薛又白：「……」

他總算是明白了，他莫名其妙地變成了一隻海獺！

而且看到這個能塞進航空箱的身體，他可能是一隻6-8個月的海獺寶寶，還是個未成年的小海獺。

船上拎著航空箱的幾個人，開始說話了。

「找到附近海域的一個海獺族群，嘗試將1061號小海獺放歸。」

「準備嘗試靠近海獺族群，皮艇減速，準備懸停，盡量不要驚擾族群。」

幾個野生動物救助站的同志忙碌地做好準備，然後拎起薛又白的航空箱，放到了船邊。救助站工作人員和小海獺處出了感情，不捨得它離開，絮絮叨叨地交代它：「1061號，你就要走了，奶爸捨不得你，你會想我嗎？」

薛又白抬頭，看到眼前的人捂得嚴嚴實實，身上也披著黑乎乎的長大衣，乍一看，像是一隻成年大海獺。

「成年大海獺」奶爸還在和小海獺說話：「1061號，你回到海里后呢，就不要想奶爸了，也不要輕易靠近人類，好好和族群里相處，等你成年了，就找個好老婆多生幾個崽崽。到時候有機會，我會遠遠地來看你的。原本想給你取個名字的，但是領導說你早晚是要放歸自然的，不要和人類有太多聯繫，所以只給了你編號……你走了，奶爸肯定會想你的。」

「成年大海獺」依依不捨，他的同事已經喊他了：「小海獺奶爸，把小海獺帶過來，放進海里，讓它自己嘗試接近族群。」

海獺，作為海洋中最小的哺乳動物，是群居生活的，習慣和族群小夥伴一起生活。

和水獺不同，海獺一生大部分時間都生活在海里，睡覺、進食、玩耍、繁衍等，一系列的行動都會在海里進行。海獺喜歡生活在海中森林巨藻林里，它們平時會仰躺在海面上，覓食時潛入海底，睡覺時會把海藻纏在自己身上，還會和小夥伴手拉手，防止被海水沖走，和族群走散。

海獺也是非常聰明的動物，它們是會使用工具，可以借住石頭、海岸石階、船隻外殼敲開貝殼、海膽等，直接吃裡面鮮美的肉。

薛又白正回憶著書本上和實習中學到的海獺知識，他眼前的航空箱門被打開了，一瞬間，薛又白就大頭朝向，被「倒」進了海里。

「噗通」一聲，薛又白忽然接觸到水，嚇了一跳，本能地想要掙扎，四肢亂動。

就在他以為自己馬上就要沉下去，會被淹死了時，他他已經變成蹼狀的后爪起到了關鍵作用，他不僅在水裡遊了起來，而且還飄了起來，並且雙手本能舉起靠在一起，長長地抻著胳膊，開始歡快的轉圈圈。

憨態可掬，萌萌噠。

薛又白：「……」

不不不，這不是他，他絕對不會這麼可愛！

那個把自己穿得嚴嚴實實的小海獺奶爸，站在皮艇上朝著他揮手，聲音裡帶著笑意：「寶貝，別賣萌了，你的族群在那邊，去吧，祝你好運。」

於是，薛又白眼睜睜地看著人類的皮艇離他越來越遠，而他身後幾十米遠處的巨藻林，就有一個海獺族群。

小海獺奶爸所在的皮艇並沒有離開的太遠，至少憑藉著薛又白的人類智商，他能發現對方似乎在很遠的地方觀察他。應該是在觀察被放歸的小海獺，能不能被新的族群接受。

接下來，就是薛又白一個人……哦，不，一個獺的旅程了。

薛又白停止了羞恥的轉圈圈賣萌，游到了巨大的海藻林附近，不遠不近地觀察著不遠處的幾隻仰躺在海面的海獺，有的在吃東西，有的在抱著崽崽，有的在梳理毛髮，有的在慢悠悠地飄著，十分愜意。

那些海獺身形大約都有一米四、五，和只有七八個月「大」的薛又白來說，已經是龐然大物了，薛又白這小身板，如果硬碰硬，應該是打不過對方的。薛又白往前又試探的湊了湊，那些海獺們也注意到了他。

薛又白沒有冒然向前，他還不清楚自己是不是這個族群的，他需要試探這個族群是否能接受它。一般來說，海獺六個月就可以獨立覓食，海獺媽媽會遺棄孩子讓其獨立。小海獺這個時候就會融入族群生活。

眼前的這個族群不大，只有二三十隻，看起來應該是這附近唯一的海獺族群——這也是救助站的工作人員選擇這裡放歸他的原因。

「咕嚕」，薛又白還沒有想好怎麼融入族群，肚子卻已經餓了。

海獺這種動物，智慧又聰明，幾乎終生生活在海里。海獺有厚實密集的皮毛，是世界上皮毛密度最高的動物，同時它還有另一項世界之最——是地球上食量最大的動物之一。

每一隻海獺，每天都要消耗掉它體重三分之一的海鮮，可以吃掉五十隻海膽。所以，即使被放歸前「小海獺」薛又白已經吃飽了，開車走了一路，坐皮艇又走了一路，小海獺的肚子也已經開始餓了。

可是，被救助站救助的這隻小海獺，內芯已經換了，從一隻真正的小海獺變成了薛又白這個人類。薛又白根本沒學過怎麼像海獺一樣覓食。他了解的資料，只知道海獺可以潛入海底，十幾米甚至幾十米，尋找牡蠣、海膽、螃蟹等食物覓食。

但是作為一個只會游泳的人類，這對薛又白來說，絕對是挑戰。

抗拒不住肚子餓，薛又白仰躺在海面上，從遠處靜靜地觀摩了幾次別的海獺潛水覓食的姿勢，他依葫蘆畫瓢，猛地一個翻身，一頭扎進了海水裡。

「嗚嗚嗚……」猛地打來的巨浪，薛又白猝不及防嗆了一鼻子水，直接被浪花捲的翻了好幾個跟頭，又飄回了海面上。

兩個字概括他此刻的狀況：狼狽。

薛又白想自閉了。

然而，他很快就發現，他剛剛狼狽的一幕，已經被遠處的海獺族群都看在眼裡。他甚至感覺到，有的海獺在搖頭感嘆，似乎在納悶他為什麼這麼笨。

更令薛又白崩潰的是，他看到了一隻比他還要小的小海獺，趴在仰泳的海獺媽媽的肚子上，然後從上面跳了下去，潛到海水下面，不過一會兒，手裡就捧著一隻海膽上來了，又乖巧地爬回海獺媽媽的肚子上。

薛又白：「……」

他十分懷疑，這隻小海獺是故意做給他看的，在內涵他。

薛又白鬱悶地別過頭，決定再試一次。於是，他屏住呼吸，一個扎猛子，又鑽進海水裡了。

洶湧波濤而來的浪花，又猛砸了過來，屏住呼吸的薛又白，沒能適應，下意識張開了嘴，一口水直接灌了進去。

「咳咳咳……」薛又白被海水嗆到了。

這個「咳咳咳」的聲音，是以薛又白一個人類角度翻譯的聲音，而實際上，作為一隻未成年的小海獺，他真實的發音其實是「嚶嚶嚶」的，可憐又委屈。

不遠處的海獺們，目瞪口呆。它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到不會游泳的小海獺，不會游泳，不會潛水它是怎麼長這麼大的？

不僅族群里的海獺們都傻了，就連遠處對他不放心的人類奶爸，也目瞪口呆。

「1061號它不會游泳潛水？它在救助站時，是會的啊！」人類奶爸緊張不已，轉頭就和帶隊領導申請，「1061號不會潛水覓食，可能會餓死，我們是不是需要帶它回去？回去之後，可以聯繫有條件的水族館飼養！」

畢竟是他照顧了那麼久的小崽崽，身為奶爸，他雖然希望崽崽回歸大自然，自由自在地生活，但是如果小海獺寶寶生存面臨危機，不如回到水族館安全地過完一生。

就在他和帶隊領導糾結時，忽然有個小助理喊了一聲：「嘿，你們看！」

小海獺奶爸順著小助理指著的方向看過去，就發現，有一隻和1061號差不多大小的小海獺，正慢慢地游向1061號。

那隻小海獺到了1061號身邊后，試探著用嘴拱了拱1061號。剛剛被嗆到水的1061號，似乎很不耐煩被碰，嫌棄地轉了個方向。

被1061號嫌棄的小海獺並沒有放棄，而是尾巴當槳，慢慢地划動，又湊到了1061號身邊。

皮艇上的救助站領隊開口：「看來，海獺群已經在接受1061號了，我們先不要急，在觀望觀望。」

小海獺的人類奶爸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而此刻，變成小海獺的薛又白，卻很是煩躁。

他身邊這隻和他大小差不多的小海獺，一直在用嘴戳他，他已經換了個方向躲開它了，它卻又跟了過來，還一直用嘴戳他！

他本來就肚子餓得要死，這隻小海獺卻一直在煩他！

煩死了！

薛又白氣急敗壞，終於忍無可忍，滿身怒氣，轉頭朝著那隻小海獺就張牙舞爪的比劃了好幾下。

他以為他生氣了，發怒了，已經夠嚇唬人，然而他忘了，他此刻是一隻小海獺，還是一隻未成年的小海獺，發出的聲音是「嚶嚶嚶」的，像是小嬰兒的叫聲，毫無威脅。

張牙舞爪的揮著雙手，也只是讓他更憨態可掬。在他身邊喜歡用嘴戳他的那隻小海獺，根本不害怕，甚至還誤以為薛又白是在跟它玩耍，高興地在海面上抻著雙臂轉起了圈圈。

薛又白：「……」

這個喜歡用嘴戳人的小海獺，怕不是個傻的吧？

興奮地轉了數十圈之後，小海獺終於停了下來，它再次嘗試靠近薛又白，又用嘴戳了戳他。

又累又餓又鬱悶的薛又白，此刻已經沒了脾氣，兩眼一閉，往後一躺，直接仰躺在海面上，開始擺爛了。

他現在又困又累又餓，他不想動了。

在他身邊一直轉圈圈的小海獺，並沒有因為薛又白不理它而放棄，又再次湊近薛又白，再次用嘴戳他。

薛又白閉眼裝死，沒搭理它。

小海獺見薛又白沒有什麼反應，急了，似乎靈機一動，直接一個扭頭，熟練地潛入了海底。

薛又白：「……」

行吧，這就是用各種方式羞辱他不會潛水覓食，嘲笑就嘲笑他吧，反正他餓得沒力氣了，他不幹啦，他要擺爛啦！

愛誰誰！

那隻小海獺很快就回來了，似乎有些疑惑，為什麼薛又白不跟它學習潛水？

它發現薛又白懶洋洋地躺在海面上，一動不動順水漂流時，似乎有些苦惱。

於是，它又湊了過去，用嘴拱了拱薛又白。

薛又白終於忍無可忍，扭頭看向這個「煩人精」，想要破口大罵：「總喜歡用嘴戳人，你是懟懟嗎？有沒有點眼色，沒看到我正餓著肚子沒東西吃嘛？」

然而，他還沒有吼出來，就看到眼前這個「懟懟」從腋下的褶皺里，掏出一隻牡蠣，雙手舉著送到他面前，乖巧又禮貌地遞給他。

薛又白：「！！！」

他怔愣了一瞬，下意識伸手，把牡蠣接過來。

看到薛又白有了反應，小海獺變得更興奮，又快速往自己的腋下掏，像是變戲法似的，又掏出了一隻牡蠣，又乖巧地舉到了薛又白面前。

這動作、這姿勢，乖巧又呆萌，天生喜歡小動物的薛又白，心瞬間就化了，之前的不愉快立即拋之腦後。

他抱著兩個牡蠣，禮貌地和小海獺說了聲「謝謝」，也不知道小海獺有沒有聽懂。

大概過了一會兒，小海獺發現薛又白不吃，想了想，似乎終於想明白了，又低頭從自己的腋下掏出一塊石頭，雙手捧著，送給了薛又白。

那塊石頭上面，有明顯被敲過的痕迹，顯然是這隻小海獺平時習慣用的。

薛又白心中莫名有一絲感動，眼前的這隻小海獺可真大方，不僅把食物給他了，還把心愛的小石頭也給他了。

似乎是看見薛又白又不動，小海獺的表情有那麼一瞬間怔愣，然後兩隻圓圓的眼睛忽然又亮了一下，似乎恍然大悟。

然後又一個魚翔淺底，鑽進了海面。

薛又白也覺得奇怪，從海獺憨態可掬呆萌可愛的臉上，其實是看不出它們情緒的，但是他卻能似乎能讀懂眼前這隻小海獺的情緒。

很快，小海獺又從海底鑽了出來，手裡捧著一塊新找到的石頭。然後它游到薛又白的身邊，仰躺在他旁邊，把小石頭放在了肚皮上，又從腋下褶皺里掏出了一隻牡蠣。它朝著薛又白晃了晃牡蠣，似乎是在向他做示範，然後舉著牡蠣砸向了肚皮上的石頭。

「咚咚咚……咚咚咚……」小海獺認認真真地砸貝殼，很快外殼就被砸壞了，裡面的肉露了出來。它沒有自己吃，而是雙手捧著，一臉乖巧地遞給了薛又白。

薛又白已經餓得沒力氣了，也沒客氣，接過小海獺的牡蠣，一口就把裡面的軟肉唆到了嘴裡。

小海獺見他吃了，又從腋下的褶皺里掏出一個牡蠣，重複剛才的動作。

「咚咚咚……咚咚咚……」它砸了幾下，又扭脖子，萌噠噠地看向薛又白。

薛又白懶洋洋的沒有動。

小海獺朝著薛又白舉起了手裡的牡蠣，又看了看肚皮上的小石頭，示意薛又白跟著學。

薛又白：想擺爛，不想學。

小海獺：「……」

小海獺似乎無奈地嘆了一聲，然後認命地繼續舉起手裡的小牡蠣，「咚咚咚」地開始砸，砸開之後就主動地遞給薛又白，讓他吃。

於是，薛又白毫無心理負擔地一口氣吃了十幾隻牡蠣，都是小海獺送給他的。

遠處一直在觀察他們的的救助站工作人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覷，一時沒人說話。

最終，還是1061號的人類奶爸，目瞪口呆開口：「我家這個崽，這是在騙吃騙喝吃軟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