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海獺篇·完】

薛又白每天趴在大鐵門上等懟懟的舉動，很快就被救助站的工作人員們發現了。

而且，工作人員還發現，這隻海獺似乎有些憂鬱，每天都彎頭去自己的腋下褶皺里翻一遍，好像是在找什麼東西。

每次確認找不到之後，就會哭喪著臉，在石頭平台上，把自己頭尾靠在一起，團成一個團，毛茸茸的一大灘，癱在石頭上。

「病房」的水池裡，被放了一些綠色的帶子，模擬海藻，讓小海獺能適應這裡的環境。可是1061號這隻海獺很特別，從來都不屑用那些帶子纏繞身體。

這是一隻憂鬱的小海獺。

後來，薛又白的這些小行為，被拍成了小視頻，一一上傳到了網上。救助站的意圖，告訴大家，小動物也有感情，呼籲人類保護野生動物，不要隨意傷害小動物。

同時，薛又白的奇怪舉動，也引來了網友們無數的議論和猜測。

「小海獺每天趴在大鐵門上，在等誰？」

「它每天都翻自己腋下褶皺的袋袋，它在找什麼？」

「原來海獺還能把自己團成球！」

「原來海獺那麼大隻，從頭頂到腳趾，站起來比我都高！」

「這隻小海獺為什麼不喜歡纏海藻？」

薛又白不知道網上的那些議論，他把頭悶在尾巴附近，鬱鬱寡歡。

他的小石頭丟了。

他的小珊瑚也丟了。

小石頭是懟懟送他的。

小珊瑚也是懟懟送他的。

他每天都翻了好幾遍，最終確認，他的腋下褶皺是空蕩蕩的，裡面什麼都沒有。他以前讀海獺資料時，曾經讀到過，每一隻海獺都有自己心愛的小石頭。如果小石頭丟了，海獺會變得不開心，甚至抑鬱。

真正的海獺會不會抑鬱，薛又白不知道，但是他找不到小石頭和小珊瑚，真的要難過死了。那塊小石頭上，還有他和懟懟使用過的舊的划痕。

至於，他為什麼不去纏那些「海藻」？廢話，他又不是看不出來那就是綠色的繩子，不是真的海藻！想要糊弄他，沒門！

薛又白所在的這個「病房」，看起來是封閉的，和外界不接觸。但是，薛又白已經發現了好幾處的攝像頭，他還發現，石頭小平台連著的那片牆，其實是玻璃，從裡面看不到外面，從外面卻能看到裡面。

薛又白：「……」

所以，他每天都能被救助站的工作人員「圍觀」。有一天，他隔著這個玻璃，還「見」到了一個熟人。

是漁業海港，那個喜歡喂懟懟和他吃大螃蟹的人類船員。

他站在玻璃外面觀察「病房」里的薛又白。薛又白看不見他，只能憑藉嗅覺和聽覺感知到他。

從人類的交談中，薛又白得知，這個好心的船員，叫尼恩。懟懟兩個月時在野外失去了媽媽，差一點死去，就是尼恩發現了它，並且及時救助了它。

這一次，薛又白和懟懟因為偷獵者身受重傷，尼恩聽說后，第一時間就趕來了。直到兩隻小傢伙都平安出了手術室，一整晚都沒有合眼的尼恩才回去休息。

後來，他隔幾天就會過來探望懟懟和薛又白。雖然，只是隔著玻璃看幾眼，也不能近距離接觸，尼恩卻很喜歡過來。

用他自己的話說：「不看到它們，我不放心。」

尼恩來的第五六次，薛又白從他和工作人員的話中，聽到了一個好消息。

「尼恩，1059號小海獺的傷口已經完全癒合，你可以放心了。再觀察幾天，就能讓它和1061號見面了，歡迎你一起來看他們的見面。」

薛又白頓時來了精神！

懟懟的傷口癒合了！

他們很快就能見面了！

果然，就像那位救助站的工作人員說的一樣，過了幾天的一個早上。小海獺奶爸早早就過來喂薛又白吃了早餐。

八點多時，尼恩也來了。他還帶了相機，似乎很激動，說要把這一幕錄下來。

薛又白頓時精神振奮了，他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什麼。

小海獺奶爸一邊收拾裝貝殼的小桶，一邊和薛又白嘮叨：「1061號，今天你就能和1059號見面了？你高興嗎？以後，你就不用每天趴在大鐵門上，可憐巴巴地往外看了。」

他收拾好，拎起小桶，走到了大鐵門口，打開了那道漆著白漆的沉重大鐵門。薛又白也從水裡爬到了岸上，一拱一拱，飛快地爬到了大鐵門門口，趴在了鐵門的門檻上，揣著小爪爪趴在上面，滿眼期待地朝著外面張望。

今天，小海獺奶爸沒有像往常一樣關上大鐵門驅趕他，而是朝著另外一個方向喊了一聲：「1061號吃完了，可以把1059號帶過來了。」

然後，薛又白就聽到一個小姐姐溫柔的聲音響起來：「1059號，這邊！」

隨著小姐姐的聲音落下，薛又白看到了一隻又大又壯的大隻毛茸茸，一拱一拱，飛快地爬向這邊，甚至為了走得快一點，它還半路在平地上跳躍了幾下，立著走了幾步。

是懟懟！

薛又白一眼就認出來了，是懟懟！

他急忙從門檻上站起來，立著腳往外走，張開小爪爪，想要去抱懟懟。懟懟也看見他了，以最快的速度衝過來，也張開了兩隻小爪爪。

兩隻小海獺迅速地抱在一起，從石頭平台上經過，直接鑽進了水裡。他們的兩隻小爪爪互相抱著彼此，瘋狂地在水裡打滾，從水池的這邊，滾到水池的那邊，又從水池的那邊，滾到水池的這邊，一圈一圈，濺起了無數的水花。兩隻小海獺緊緊地貼貼，彼此用嘴給對方梳理毛髮，這是曾經他們在海面巨藻林時，經常互相給彼此做的。

玻璃外面的尼恩和其他工作人員，看到這一幕，眼角泛起了淚花。

小海獺奶爸和照顧懟懟的那個小姐姐，站在大鐵門門口，目光一直盯著水裡的兩個小傢伙。

終於，兩隻小傢伙都變得健健康康了，它們從偷獵者的手裡僥倖死裡逃生了。

偷獵者的這次偷獵行為，導致海獺一死兩傷。

1059號和1061號兩隻小海獺，比那隻被偷獵者殺掉的同伴更幸運一些，它們還活著，還能見到彼此。

懟懟抱著薛又白在水面上瘋狂地打滾后，終於停了下來。薛又白激動地用小爪爪按著懟懟的脖頸，想要看看它身上的傷。

懟懟身上的傷癒合的很好，厚厚的毛髮都已經長出來了，不仔細看，看不到疤痕。

薛又白的兩隻小爪爪按著懟懟臉頰和脖頸時，懟懟的兩隻小爪爪也在使勁。它使勁往自己的腋下褶皺的大袋袋裡伸，好像是在掏什麼東西。

很快，它就掏出了一個大牡蠣，塞到了薛又白的爪爪里。

然後低頭，繼續掏。

一隻牡蠣，一隻黃蛤，一隻小蝦、一隻海膽……一個接著一個，雙手捧著，禮貌地遞給薛又白。

不僅薛又白震驚了，就連岸上的小海獺奶爸和照顧懟懟的小姐姐，還有玻璃外面一直看著他們的那些人類，也都震驚了！

「這隻小海獺，它這是……把它的食物都藏起來，然後一起帶給1061號嗎？」

「那幾隻海膽，是前幾天餵給它的！1059號已經把這幾隻海膽留在兜兜里好幾天了嗎？」

「我就說吧，它會把食物分給它媳婦！它就是個妻管嚴！以前在我那吃螃蟹時，也是這個樣子，它媳婦特別嬌氣，甚至還要把它把螃蟹咬開，撕好，才肯吃。」這個哈哈大笑的聲音，是人類船員尼恩的。

薛又白伸出小爪爪，一隻一隻接過懟懟送給他的食物，感動地幾乎都要哭了。

原來，懟懟也在想著他。

薛又白珍惜地抱過這些食物，往石頭平台上「咚咚咚」地砸，一隻一隻地把貝殼敲開。他用小爪爪把懟懟也拉了過來，然後把砸好的貝殼，送到了它的爪爪里，示意懟懟吃。

懟懟用兩隻小爪爪抱著貝殼，立即鑽進水裡，又開始瘋狂地打滾轉圈圈，十分歡快。

兩隻小海獺，你一隻我一隻，把懟懟的存貨都分享乾淨了。

傍晚，小海獺奶爸拎著裝有食物的小桶來了，同時跟來的還有照顧懟懟的那位小姐姐，他們是一起來餵食的。

小姐姐的裝扮和小海獺奶爸是一樣的，都是黑乎乎的大外套，看不清臉，薛又白是從聲音判斷出，她是一個小姐姐的。

小姐姐喂懟懟時，開玩笑說：「寶貝，咱們的食物有很多，夠吃的。你不要擔心你的小夥伴吃不到，把食物藏起來。」

她照顧1059號的這些天，經常看到1059號把牡蠣貝殼塞進自己的腋下褶皺里，起初只是以為這小傢伙有囤食物的習慣。沒想到，它竟然是自己不捨得吃，要給另一隻小海獺留的。

小海獺奶爸也拎著一桶貝殼，一個一個地遞給薛又白。等薛又白抱著貝殼「咚咚咚」地往石頭小平台上砸時，他忽然想起來什麼。

等薛又白吃完了之後，他出去了一趟，又很快回來了。這一次，他回來時，手裡多了兩樣東西，是一個小石頭和一塊長長一小條的小珊瑚。

他蹲下來，把這兩樣東西，遞給水池裡仰躺著游來游去的薛又白。

薛又白兩隻黑豆豆眼睛看過去，立即就認出來了，是懟懟送他的小石頭和小珊瑚！

竟然沒有丟！

竟然還能找到！

薛又白瞬間就歡快了，撲騰著水花，游過去，從小海獺奶爸手裡接過了自己的兩個寶貝。

小海獺奶爸，話癆屬性又犯了：「給你做手術的醫生說，你把這兩樣東西藏在了腋下褶皺最深處。我猜這塊是你平時用慣了的小石頭。那麼，另一塊小珊瑚，是你平時喜歡的小玩具嗎？」

那是懟懟送他的！

薛又白似乎生怕小海獺奶爸搶他的東西，飛快地把小珊瑚塞回自己的腋下褶皺，然後兩隻小爪爪抱著小石頭，飛快地遊離了石頭平台，躲得遠遠的。

小海獺奶爸好氣又好笑：「我還能搶你東西？」

薛又白貼到了懟懟身邊，勾起了懟懟的小爪爪，和它手拉手睡覺覺，對小海獺奶爸的話充耳不聞。

又在「病房」養了一段時間的傷，薛又白和懟懟的身體條件都達到了放歸自然的標準。

於是，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薛又白和懟懟被分別裝進兩隻大號航空箱里。他們先是乘坐船隻到達巨藻林那片海域，再換成皮艇，慢慢靠近巨藻林，到了距離巨藻林大約還有三四十米左右時，薛又白和懟懟被分別「倒」進了海水裡。

回到了自己熟悉的環境，懟懟立即在海水裡打了幾個滾，然後湊到薛又白身邊，用小爪爪勾著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薛又白雖然身體里是人類靈魂，但是他為了不給人類錯誤的認知，他沒有回應小海獺奶爸等其他工作人員，直接跟著懟懟，也往水裡一鑽，遊走了。

很快，他們就到達了那片巨藻林。

琪琪、小小、美美、恰恰、靜靜等，薛又白和懟懟比較熟悉的海獺們都在。但是，幾個月沒見，這些小海獺們看到薛又白和懟懟回來，沒有表現出歡迎。有的毫不在意，該吃吃該喝喝該梳理毛髮梳理毛髮。有的會好奇地看過來，在看到是懟懟回來之後，立即鑽進水裡跑掉了。

薛又白：「……」

即使他和懟懟經歷過生死關卡這一難，他們兩個在海獺族群中的「萬人嫌」身份，依舊是根深蒂固。

一切，絲毫都沒有變。

只是，曾經有一隻小海獺，死在了偷獵者的長矛魚叉下。

在薛又白和懟懟離開的這幾個月，小小已經長大，離開了媽媽。現在的薛又白，已經能從海獺氣息上判斷對方是公海獺還是母海獺了。

小小是一隻公海獺。

不過，小小這孩子，可能是薛又白給它起的名字沒有起好，它膽子小小的，和懟懟這種膽大包天的公海獺簡直是天壤之別。

它不敢去找公海獺當小夥伴，經常是湊在琪琪靜靜恰恰這些母海獺這邊。可是，海獺小姐姐們也不喜歡搭理它，它還是孤零零一隻。

薛又白和懟懟回來后，和琪琪靜靜他們做了鄰居，小小可能是害怕懟懟，躲得遠遠的，好幾天都見不到一次。

薛又白有幾次見到它，都是看到它跟著琪琪後面覓食，像是一隻小尾巴，濺起了一片的白色浪花。

薛又白和懟懟回到巨藻林，很快就適應了這裡的生活，又回到了以前的模樣。

同樣，薛又白也面臨著一個問題。

懟懟直到現在，還沒有放棄騎騎的念頭。

薛又白：「……」

在生死場上已經走了一遍，懟懟卻還沒有戒掉色心，還是要貼貼親親和騎騎。

看著趴在自己肚皮上的大型毛茸茸，這一次，薛又白心軟了。

他咬了牙，下定決心！

不就是被懟懟騎騎嗎？

沒什麼大不了的！

人活一世，要遵循內心，他心裡跨不過的那些砍，都是世俗的枷鎖。

他喜歡懟懟。即使懟懟不是人類，他也喜歡。

何況，他們兩個，現在都是海獺，是同類。懟懟想要的，他願意滿足懟懟。

於是，再給自己做好了一系列強大心理建設后，薛又白在一個日落黃昏的時候，接受了懟懟，讓它咬住了自己的鼻子，允許了它的騎騎行為。

火紅的太陽，從天空慢慢降落，海平線將狀如大圓盤的太陽一點一點吞掉，直到消失不見。灑在海面上的陽光，也慢慢由夕陽的紅色，變成入夜的黑色。寂靜的巨藻林里，強大又複雜的生態環境中，生活著各種各樣的海洋生命。

然而，在實踐之前，給自己做了一堆強大心裡建設的薛又白，此時此刻，只能用兩個字形容：後悔。

而且是非常後悔！

他甚至已經沒有多餘的精力，去反思他後悔的整個心理歷程。

媽的！

這就不是活人，哦不，活獺該受的罪！

他以前就知道，公海獺的精力旺盛，海獺相關資料上記載過：公海獺交啊配時間可以持續90分鐘至120分鐘，最久的記錄長達八小時。

雖然，懟懟沒有打破最長記錄，但是從太陽落山到後半夜，懟懟都沒有放過他。

而且，公海獺這種動物，在進化的過程中，和人類不一樣，它們進化過程中保留了丁丁骨。自然界動物的資料表明，公海獺的丁丁骨長達15厘米。

薛又白曾經在看資料時感慨過，人類進化的過程中喪失了丁丁骨，這可能是人類最大的遺憾。可是當他真的見識到了這東西的威力時，這東西就他媽的早該滅絕好嗎？！

這件事之後，氣得薛又白好幾天都沒有搭理懟懟。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懟懟的少兒不宜啟蒙老師是安安的男朋友，那是一隻比較溫柔的海獺，懟懟沒有跟著學壞。

懟懟驕傲臉：學以致用！

懟懟一向敏感，發現了薛又白在生悶氣，它很識趣，沒敢故意湊上去惹薛又白不高興，只是每天拿最大最肥美的貝殼、海膽去送給薛又白。它還找到了海星和小八爪魚，也都一股腦地塞給了薛又白。

薛又白這幾天身體不適，懶洋洋地覓食懶洋洋地梳理毛髮，他看到懟懟，頓時心裡就生出了一股五味陳雜。接過懟懟分享過來的食物，再看到對方那雙無辜的黑豆豆眼睛，他又什麼脾氣也發不出來了。

就這麼過吧，還能離咋的？

薛又白只能結束了他和懟懟的單方面冷戰，於是懟懟又被允許騎騎了。

可以繼續騎騎了，懟懟當然是最歡快的，只是懟懟也很苦惱。

它不明白，為什麼每次騎騎之後，都要等好幾天才能再次騎騎，為什麼不能每天二十四小時時時刻刻都可以騎騎呢？

它不敢說，也不敢問。因為，每次騎騎之後，薛又白的脾氣都會變得十分暴躁，甚至會動手揍海獺。

薛又白：你在想peh吃！

時間飛快地流逝，很快，巨藻林的這片海域，就進入了秋天。

這個秋天，他們所在的海獺族群，迎來了一隻新的生命。

美美的崽崽出生了。

美美快要生崽崽時，薛又白格外地緊張。他聽說過很多海獺難產，生怕美美這一胎不順利。這可是他們這個族群里，今年唯一的崽崽。

美美生產的那一天，它爬到了很遠的一塊海岸岩石。那塊岩石靠著海岸，但是很小很窄，距離巨藻林也很遠。

大部分母海獺都是在水中分娩，像美美這種選擇岸上分娩的是少數。薛又白不放心，想要跟過去時，美美第一次呲牙凶了他。

於是，薛又白不敢靠近，只遠遠地看著。

他看的不是很清楚，只看到在海岸岩石上的美美，把自己團成一團，用兩隻小爪爪，艱難地從尾巴方向拽著什麼。

這個過程，持續了很長時間。中間懟懟等得不耐煩了，鑽進海底去遊了一大圈。

後來，薛又白看到，遠處海岸岩石上，美美的懷裡，多了一團毛茸茸。他的鼻子也嗅到了新的海獺氣息，是一隻小母海獺。

生命，在延續。

那年秋天，每天都能看到美美抱著一團毛茸茸，仰躺在巨藻林的海面上。它在盡職盡責，努力地做一個媽媽。

那年冬天的氣溫比上一年高了很多，海獺們沒有再次遇到極寒天氣。這一次，海獺族群沒有進行遷徙。薛又白本以為今年遷徙，就可以見到安安和安安的男朋友。他原計劃去找它們報教壞懟懟的「仇」，但是最終因為天氣原因，海獺族群沒有遷徙，「報仇」計劃最終也泡湯了。

他和懟懟，在這片巨藻林里生活的第五年，琪琪懷了崽崽。

這是琪琪的第一胎，這個崽崽的爸爸，令薛又白大跌眼鏡——竟然是膽小鬼小小。

小小因為膽子小，一向都神出鬼沒的。當初小小砸不開貝殼就頻繁換石頭，薛又白就覺得這孩子不靠譜。沒想到不靠譜的臭小子，竟然把它們族群里膽子最大的琪琪給騙到手了。

大概是小小和其它的公海獺性格有些不同，它在琪琪懷了崽崽之後，沒有提上褲子走人，而是每天都跟著琪琪身後，還時不時地給它送小貝殼。

只是小小送小貝殼的姿勢和神態，與懟懟非常相似。懟懟每次騎騎之後，都帶著貝殼，以「認錯」的態度送給薛又白。

薛又白扶額，他忍不住猜想：小小，該不會是和懟懟學的吧？懟懟教壞了小孩子？！

再後來，琪琪平安地生下了一隻小公海獺。它雖然是第一次當媽媽，卻把崽崽照顧的非常好，直到小海獺成年離開媽媽，也沒有遇到什麼危險。

小小大概是海獺中的特例，即使它的崽崽已經成年離開媽媽，它也沒有離開琪琪，反而每天都跑去獻殷勤。

小小的行為，比起懟懟的行為，是更不符合海獺行為常理的。

海獺喜歡和同性的小夥伴在一起生活，所以會留在同性小夥伴身邊，比如懟懟會留在他身邊。但是，小小明明是一隻公海獺，琪琪是一隻母海獺，它卻一直留在琪琪身邊，這是一個未解謎題。

這個謎題，直到薛又白成為海獺的第22年，他也沒有破解。

第22年，他和懟懟都二十二歲了，在海獺年齡中，已經是非常長壽大齡的。在這年，尼恩領著孫子來看他們了。

尼恩的頭髮已經白了，他告訴薛又白和懟懟：「我年紀大了，干不動了，馬上要退休了，你們以後不要去漁業海港了，那邊沒有人給你們喂螃蟹了。」

「爺爺，等我長大了，我來喂！」小孫子高高地舉起手，「等我長大了，我也要和你一樣，一起保護這些野生動物！」

「好，等你長大，也來保護他們。」尼恩笑著說，「我們祖祖輩輩都保護它們，它們就能一直和我們共同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嗯。」小孫子用力地點頭。

尼恩帶著小孫子來探望它們的半個月後，薛又白感覺到了生命的倒計時。

他抱著懟懟，依依不捨地問它：「懟懟，你會記得我嗎？」

懟懟在他身上蹭蹭，嚶嚶嚶地叫著，不知道是否聽懂了。

後來，懟懟是比薛又白先去世的。

懟懟臨死之前，它的小爪爪里還抓了一隻八爪魚，努力地想要送給薛又白。

薛又白在懟懟死亡之後，從它的小爪爪里，扒出了那一條八爪魚，一口一口，哭著吃完了。

沒過多久，薛又白也去世了，和懟懟一樣，永遠地留在了這片大海里。

他這一生，非常幸福。

他不後悔變成海獺，不後悔遇到懟懟，也不後悔愛上懟懟。

他這一生，已經滿足了。

然而，等再睜開眼睛，他發現自己變成了一隻兔猻。

【海獺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