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審核
翌日訓練的時候,杜塵臉上已經看不出宿醉的痕迹，情緒恢復了正常，在晚訓Rank里的表現也一如既往。
若不是邱聿發現,杜塵在有意無意間躲閃著他的目光，他差點都以為杜塵醉得斷片，關於昨晚的事什麼都不記得了。
不過，既然杜塵本人不想提，邱聿也不會主動找他問。
……
日子就這樣，在安排緊湊的訓練和比賽間，平平淡淡地過了二十幾天。
這二十幾天里,《終末世紀》星區秋季賽有條不紊地推進著，即將接近尾聲。雖然路存的進步肉眼可見,但進入八強戰淘汰賽之後，鷹騎戰隊求穩,還是派了邱聿打首發。
經過這麼長時間的鍛煉和適應，邱聿終於克服了遊戲艙帶給身體的壓力。
常規賽沒有賽局間禁止選手留在遊戲艙的規定,邱聿就算連打兩場,結束之後也能上台參加賽后流程。
看到邱聿這麼堅韌的Omega選手，再加上他在比賽里將自己的強大展現得淋漓盡致，網上無腦黑他的人越來越少了,剩下的那些又有一大半是東部第三星區戰隊的粉絲，或是無可救藥的性別歧視者，對Omega能成為職業選手依然頗有微詞。
而到了這個地步,網友們再看那些黑子的奇葩言論，就有了一種觀看猴戲的荒誕搞笑感，反倒生不起氣來。
最終，鷹騎戰隊毫無懸念地拿下了東部第一星區秋季常規賽的冠軍。
「今年的比賽毫無懸念。」
曾經猜測「慕飛白的時代或許就要結束了」的某著名遊戲評論者,在帖子里這樣寫道。
「不可否認，邱聿是一個出乎我們所有人預料的Omega。甚至於，我理性上認可，但感性上，到現在都難以相信他真的是個Omega。因為我不敢想象，他到底經歷過什麼樣殘酷的訓練，才能有這樣強悍的戰鬥素養。」
「我為我曾經對Omega選手的不屑，為我曾經斷言Omega選手不可能適應職業比賽，向邱聿道歉。」
「他配得上被稱為「神」。」
時值十一月底，秋季賽落下帷幕。
之後便是長達兩個半月的冬季休賽期——同時也是《終末世紀》聯賽最大型的轉會窗口。直到來年二月中旬，才會以全星盟範圍的「早春邀請賽」開啟又一年的比賽征程。
當然，休賽期雖然有足足兩個半月，戰隊卻不可能一直給選手們放假。
鷹騎戰隊的假期，將會安排在東部第一星區傳統的春節期間，在這之前，選手們的訓練安排和平日一樣。
只是，趁著休賽期，戰隊會酌情給明星選手們安排一些線上娛樂、代言拍攝、商業活動或綜藝錄製之類——畢竟養戰隊是要花錢的，投資商要求將明星選手的人氣變現，即便是李廷臻也無法拒絕。
慕飛白作為鷹騎戰隊的老牌「戰神」，是最早接到代言拍攝任務的一個。代言內容早在星盟杯剛結束的時候，元鷺就談下來了，這邊秋季賽一打完，對方廠商就急不可耐地聯繫了戰隊，要求慕飛白儘快趕過去拍廣告。
資方選擇的拍攝地點還是外景，在東部第一星區的另一顆自然星球上，這一去一回，至少要兩天時間。
慕飛白本就不耐煩這種事，如今還要和邱聿分開兩天，他就更不樂意了：「選手們好好打比賽就是最強的號召力，也不知道這些廠商老闆們怎麼想的，找選手拍廣告還不如找明星……」
邱聿知道他是捨不得離開，不由失笑：「才兩天，你至於這麼委屈嗎？」
從得知要「出差」的消息之後就一直抱著他不鬆手，沒見過這麼黏人的。
不過，慕飛白黏人只是在和邱聿玩鬧，屬於他自己的責任，他是從來不會逃避的。雖然嘴上念叨著不樂意，翌日一早，他還是乖乖跟著元鷺離開，前去拍攝代言廣告了。
巧的是，就在當天下午，星區Omega相關部門的工作人員找來鷹騎戰隊駐地，表明來意，是為邱聿的線體切除手術做資格審核的。
鷹騎戰隊的老闆李廷臻親自帶著審核員來到健身房，就見邱聿正在機器上跑步，T恤袖口習慣性地卷在肩頭，後頸的齒痕也毫不遮掩地裸露著，一點也沒避諱周圍的隊友們。
「邱聿。」李廷臻喚了一聲，朝他招招手，「來一下會議室。」
邱聿還沒說話，旁邊，杜塵手裡舉著的腳靶就被周澍一下踹飛了。
周澍「哎呦」一聲：「你怎麼不拿穩！」
說完才發現杜塵臉色不對，視線一瞬不瞬地鎖在健身房門口的兩個陌生人身上。
「好的，稍等。」邱聿按停跑步機，跟著降速緩緩走了幾步，這才拎起掛在把手上的毛巾擦了擦汗，從機器上下來。
杜塵忽然叫了他一聲：「邱哥。」
頓了一下，接著道：「不等隊長回來再和他商量一下嗎？」
「不用。」邱聿擺擺手，跟著李廷臻和兩名審核員離開了健身房。
根據網上能找到的信息來看，Omega線體切除手術的資格審核，獲批標準成迷。星盟各星區政府對這種手術的態度一直以來都是不禁止、但既不宣傳也不提倡，再加上Omega人口佔比本就不高，有人脈、能聯繫到審核渠道並獲得醫師擔保的Omega也很少，因此，能拿到批准的更是鳳毛麟角。
直到審核員從平板上調出一份頁數極多且事無巨細的心理量表，邱聿才大概理解為什麼獲得手術批準會那麼難。
「原則上講，只有當我們確定，不執行手術會嚴重影響某位Omega的心理健康，我們才會批准手術。」審核員微笑道，「畢竟，切除手術是不可逆的，這也是為了避免有些Omega因為受不住情溢期的折磨，一時衝動，將來遇到喜歡的人又會後悔。」
邱聿接過平板，點頭道：「能理解。」
其中一名審核員忽然問：「你有一個Alpha男朋友？」
邱聿愣了一下，但沒否認：「是的。」
審核員問：「你要做手術的事，他也知道？」
邱聿：「他知道。」
說完又問：「這會影響我的審核結果嗎？」
「原則上講，不會。」審核員道，「你們之間沒有婚姻關係，你只需要對自己的決定負責……但雖然原則上是這樣，我們還是建議你盡量和戀人達成共識，以免將來發生不愉快。」
邱聿對此不置可否，垂眼看向手裡的平板，開始仔仔細細做量表。
表格里涉及的東西太多，邱聿花了一個多小時才做完。期間兩名審核員向戚折鋒了解了一下到目前為止邱聿幾個月來的監測數據，以作參考。
之後是一場嚴肅而事無巨細的談話和問答——問題的內容與方才的量表有一部分重合，且被打亂了順序，偶爾有些問題還會以不同的表達方式反覆詢問，以免被審核的Omega為了達成手術目的，在量表裡做出欺瞞的回答。
花了整整一個下午，初步審核才算正式做完。至於審核結果，還要等量表和談話的內容經過Omega相關部門的評估，一周之後才能得到答覆。
審核員離開之後，邱聿返回會議室，給慕飛白打了個通訊，告訴他這件事。
慕飛白似乎專門去了解過手術審核的流程，對此並不覺得意外，只是有些憤憤不平：「他們可真會挑時候，偏偏選我不在的日子！」
邱聿就笑：「是審核我，你在和不在有什麼區別？」
慕飛白理直氣壯：「我在的話，可以給我男朋友加油打氣！」
邱聿：「……謝謝啊。」
慕飛白在通訊里和邱聿聊了好一會兒，才戀戀不捨地掛斷。
從會議室出來，邱聿正準備去食堂吃飯，卻發現杜塵正等在會議室門外。
見他出來，杜塵有一瞬間的慌亂，臉色有些發白，猶豫了一下才開口：「邱哥，我想……和你說幾句話。」
默然片刻，邱聿又重新推開會議室的門：「進來說吧。」
杜塵猶豫了一下，見邱聿毫無戒備地轉身走進去，這才跟上，還嘀咕了一句：「和我單獨進會議室，就不怕危險……」
邱聿聽到，不由笑了：「想什麼呢？會議室里有監控，還有AI語音求助設備，和公共場合有什麼區別？況且，你是真覺得你在現實里就能隨隨便便對我做什麼了？」
杜塵張了張嘴，想起曾經那把差點刺進他頸動脈的刀片，又默默閉嘴了。
「說吧。」邱聿沒落座，而是倚靠在會議桌上，面向杜塵，「有什麼話，說清楚也好。」
聽到這話，杜塵站在那裡，有些手足無措。
半天沒等到對方開口，邱聿乾脆直接問：「你是不是又想勸我別做手術？」
「是……」杜塵說完，抿了一下嘴唇，「但其實也……不是，我想說的不只是這個……」
踟躕片刻，他重新組織語言，問：「如果，邱哥，如果你的手術申請沒有審核通過，你還是一定要做那個手術嗎？」
邱聿沒料到他會問這個，不由愣了一下。
旋即，他捫心自問——如果手術審核沒有通過，他一時還真不知道該如何解決。
其實，拋開與這個世界的Omega格格不入的情況，他這個人骨子裡還是循規蹈矩的。畢竟是自幼在軍隊養成的習慣，只要「規則」不允許，他就不會試圖違反紀律。
可若是讓他因為一紙審核結果，就無法擺脫Omega的諸多限制，他也當然會不甘心。
邱聿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杜塵卻將他的沉默誤會成了別的。
一時間，曾經面對過的恐懼蔓上心頭，杜塵的臉色刷地白了。
他不管不顧地一步上前，伸手抓住邱聿的胳膊：「就算、就算審核沒有通過，答應我，絕對不要去找別的辦法。尤其是……千萬、千萬不可以去任何星區的……地下診所……」
他眼眶發紅，聲音顫抖：「答應我，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