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齊聚一堂

睜開眼，還是昨日的黃帳幔，浮雕木床，身下柔軟的床榻，這一切都預示著昨天不是一場夢，可前十幾年的痛也是真是存在的。

房婆婆跟我說過，人的一生很短很短，不過幾十年光景。一直沉湎過去，困住自己，未免也太虧了。未來也不必太過於擔憂以後的事何必煩擾現在呢。過去怎樣，不必去管，以後怎樣，管不了，當下最重要，活著最重要。

見主子起身，邊上的女婢拿起斗篷給陸嬈披上防止著涼。陸嬈看著女婢問道，「你是年歲幾何？」

女婢低著頭跪著，「奴婢，今年十一。」

比我還小兩歲，「起來吧，你可是舅母派過了侍候我的？」

「回女公子，是，主母說我和蘭芝姐姐以後就專門服侍女公子了，聽從女公子一人差遣，不得有二心。」

「另外一人呢？她又年歲幾何？」

「回女公子，蘭芝姐姐去拿葯了，蘭芝姐姐今年十三。」

「你喚何名？」

「奴婢名喚青蓮。」

「起來吧，我屋子沒那麼多規矩，回話不用跪地，這話順便你帶給蘭芝吧，給我穿衣吧。」

「女公子，這些是主母派人送過來的衣裳，您看您今日穿哪件？」

柜子一打開，滿是衣裙。開始時有點驚訝，轉念一想，袁家如今是何地位？這也沒什麼大驚小怪的，隨手一指。

這丫頭倒是巧手，原本亂糟糟的頭髮在她手中倒是聽話的很。臉上薄施粉黛，一身淺藍色挑絲雙窠雲雁的長裙，頭上斜簪一朵新摘的白梅，除此之外只挽一支碧玉玲瓏簪，綴下細細的銀絲串珠流蘇。這般裝扮下，陸嬈也被銅鏡前的自己驚艷到了。

青蓮看著女公子第一眼便知是個美人，一經過打扮之後，果然驚為天人。真是書上寫的膚如凝脂，眉如遠山黛，眼如秋波橫，女公子天生自帶柔弱感，看著真叫人憐惜呀。

瞅著青蓮被自己驚呆了，不禁笑了，有這麼誇張嗎？

啊，女公子對我笑了誒，感覺到話本說的心動了，連女子都受不了，哪個男子受得住呀呀呀。

外貌只能取悅於人的眼睛，美貌既可以是自己的武器，也可以是毀滅自己的禍根。人要想活得好，無非是一命，二運，三本事。若只有姣好的面容，那就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女公子，葯來了。」

陸嬈接過葯，一口悶下，皺著眉頭，「好苦！」

蘭芝遞上蜜餞碟，「女公子，吃下這個會好很多。」

果然，好甜，真好吃，又抓了幾顆。「你二人可知外母屋怎麼走？」

「女公子，我知，您現在要去嗎？」

「是，帶路吧。」

繞過一個花園，往前彎彎繞繞走好些時候，終於到了，一人進去通報。鹿鳴軒，呦呦鹿鳴，食野之苹，是個好名字。忽然想起自己院子，出門前瞥了一眼，玲瓏閣，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不是說外祖家原先是殺豬戶，后舅父從軍才起家的嗎？看來還讀了不少書呀。「蘭芝，這袁府的院落名是原先就有的嗎？」

「回」，剛想說回女公子，便想起青蓮說話，回話不必再說回女公子。「就您的院子和老夫人的院子是老夫人起的，其他的是原先人家留下的。」

「哦，這樣啊。」

走到廳前，看見婆媳兩人都在，不知在說些什麼，談笑晏晏。

「問外母，舅母好，」對著兩人道萬福，雙手抱拳放在右側腰部，同時稍稍屈膝。

兩人都在還省得跑兩趟，這身子走這麼久還有點喘，真是不經用。

白氏走到陸嬈跟前，扶她起身，「嬈嬈這病才好些不用過來請安，累嗎？」

眼前的婦人眼裡透露著親近之意，平靜地對著我笑，就如第一眼看到那般悠然自得，嫻靜美好，見了就想親近幾分。

「舅母，不累，」陸嬈憨厚地對白氏笑著。

雖然在陸嬈看來這美貌僅僅只能取悅人的眼睛，但是第一眼還是很重要的。誠然，人和人有的時候哪有那麼多時間去了解內在，更多的時候還是靠第一眼。

這個時候的白氏已經被這憨憨一笑給俘獲了，嬈嬈真是好看。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真是書中所寫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要是自己能有這麼個女兒真是做夢都要笑醒。

堂上的袁老夫人看著嬌人的外孫女，長得真像她的母親，一樣的可心呀。唉，不想了，整日哭哭啼啼的，怕是雲蕖見到又會說，「阿母像小孩子一樣愛哭。」

「來，嬈嬈，到外母跟前，讓外母好好看看。」白氏拉著陸嬈，走到袁老夫人面前。

「外母。」

「哎，嬈嬈，這些年可有人欺負你？過得可好？」袁老夫人拉著陸嬈的手，慈祥地看著她。

「外母，欺負我的人自然是有，但是嬈嬈一般有仇當場就報了，不留隔夜仇的。如若以後有報不了的仇，再來找外母和舅母幫忙，到時間可不要嫌嬈嬈煩人呀。」

看著笑眯眯的陸嬈，連答好。

「嬈嬈，有啥想要的就跟舅母說，舅母一定幫你弄。」

陸嬈眼珠轉了轉，「舅母，嬈嬈想學武，想學算賬，想學東西可多了。」

「學算賬啥的行，這武，你身子骨弱，學武恐怕不行。」白氏看著陸嬈這小身板，連連擺頭。

「舅母，正是因為身子骨差才要學武強身健體呀，遇到危險還可以保護自己呢！」陸嬈拉著白氏的衣袖左搖右擺。

「身子骨差多吃補藥，平時多動動，倒也不必練武。保護自己？這更不用擔心，我給你的蘭芝和青蓮可是習武的一把好手，保護你綽綽有餘。」

「舅母，她們總會有不在我身邊的時候，到時我靠誰，別人有不如自己有。難道你要看到面對危險的時候，嬈嬈束手無策，等死嗎？」

看出舅母已經搖擺了，便加把火，「來的路上就聽蘭芝和青蓮說我的舅母可是武功高強的女英雄，和舅父兩人在戰場上的配合無人能敵。嬈嬈好生崇拜，嬈嬈也想成為和舅母一樣，雖不能和舅母一樣成為女英雄，但也能自保不給別人添麻煩。」

被一頓猛誇的白氏已經雲里霧裡了，只得答應。嬈嬈既然已經決定要學，不說學的多好，至少能夠自保。只怕自己狠不下心來教，無事，交由自家嫂嫂來教，反正沒幾日白家也要返京。

接下來幾日，陸嬈不是在學掌家事物，就是在袁老夫人跟前盡孝，祖孫二人活的好不快活。

「君姑，將軍他們回來啦，已經進城門了，不一會就回到家中了，」白氏來到鹿鳴軒報喜，又差人去通報陸嬈。

三人齊站在袁府門口，等候著袁將軍等人歸家。

城中不許騎馬，一個身著黑色盔甲的將士走在前頭，邊上跟著一個氣宇軒昂的兒郎，後面一堆人，見到了袁府，其他人都各回各家了。

「兒呀，」袁老夫人拉著那將軍的手問著戰況如何，有無受傷。由此可知，這邊是從未謀面的舅父，身邊這位定是我大兄。

被老母和媳婦圍著噓寒問暖，看到在旁的陸嬈，彷彿看到之前的阿姊，長得真像呀，「這必是嬈嬈吧，長得肖似你阿母呀，陸瑾快見見你妹妹。」

「見過舅父，大兄，」對二人行過禮，見大兄一直盯著我，我今日臉上有什麼不妥嗎？「大兄盯著嬈嬈看，是嬈嬈長得太好看了嗎？」

「哈哈哈哈，跟你阿母一樣，一樣不知羞，哪有自己說自己長得好看的，」袁聖昀看著一臉我就是好看模樣就好笑。

「舅父這話可就不對了，嬈嬈這是貴有自知之明，人要清楚自身，連自身是丑是美都不知，那不是蠢笨至極，是吧阿兄？」被點到的陸瑾笑著點頭。

「是是是，就你歪理一大堆，」白氏用手假意戳陸嬈的頭，陸嬈順勢一歪。

「好啦，進去再說吧，家裡準備了接風宴。」袁老夫人一聲令下，大家都只得乖乖聽令。

老夫人主位，舅父舅母在左，我和大兄在右。飯桌上，照例聊些家常，聊聊一下官場上的事，我也聽不懂，但不妨事，吃就完事。

哇，這個肘子好好吃呀，這個魚也好好吃。還有這個糕點，怎麼入口即化，口感好綿密，甜而不膩。

陸瑾見自己妹妹這麼喜歡吃這個糕點，便直接把盤子端過來，放在邊上，對上陸嬈的眼神，「沒事，吃吧，喜歡吃就多吃些。」

「少吃點，這糕點易積食，不好消化，別到時候肚子疼呀。」袁老夫人看陸嬈著一塊接著一塊，有些擔心。

「沒事，嬈嬈，喜歡吃就多吃些，大不了咱們看大夫，吃些葯就可以了，」袁舅父好話反說。

「不吃了，大夫每次開的葯太難喝了，」陸嬈嚇得不敢再去拿了，實在是生病的感覺太難受了。

「舅父還讓我多吃些，好讓我找大夫嗎？古人說，好的東西要分給自己愛的人，大家一起吃。有難同當，有福同享，一起找大夫吧！」

「好你個丫頭，舅父讓你多吃些你還反過來說我，真是沒理呀」

袁家堂中傳來一陣又一陣笑聲，大家好久都沒有這麼開懷大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