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陸酒起疑
「畫仙傘雖不如從前,但終歸是仙器,其所化空間,你和這隻兔子,又是怎麼逃出來的?」沉沉天幕下,陸酒眸內晃過凜冽,掃了一眼塗蕭兒,塗蕭兒頓時感到脊背一涼,剛才他被畫仙傘之事轉移了注意,此刻回醒過來,立時發問,季三未偏過臉,「你什麼意思?」他面龐冷了冷,季三未一直以來最是討厭陸酒這種總是質問的語氣,「我的意思是,就憑你們,不可能從畫仙傘的空間逃離,其中發生了什麼?那麼晚了,你們又為什麼要去那片炫花林?還遇上了落紅衣。」
陸酒毫無退讓,一瞬不瞬盯著季三未,不放過其臉上的任何錶情,姜清玄覺察到了情況似有不對,連忙說話,「季三未每次來炫花城,都會去那片炫花林,或許是剛好與落紅衣他們撞上,這才交戰起來。」「這麼巧?落紅衣攜帶畫仙傘如此仙器,會這麼輕率地交手?最後還留出空隙讓人逃離?」「為什麼不行?」季三未輕嗤,「或許他們在醞釀什麼你不知道的事呢?陸酒,你別總是這麼自以為是。」陸酒沉默下來,姜清玄面色一遍,季三未頓了頓,又開口,「當時的情況我也不清楚,落紅衣現出畫仙傘,我就知道事情不妙,再後來空間破碎,我也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只看見落紅衣突然吐出一口鮮血,或許是無法完全駕馭仙器,遭到了畫仙傘的反噬。」他真假參半,卻刻意隱瞞了塗蕭兒,他確實不清楚當時的情況,卻很確切地明白是塗蕭兒破開了畫仙傘的空間,而陸酒此人一生唯獨對兩件事拚命,季三未心中隱隱有了一個模糊的猜測,但還不敢確定,不管如何,他都會將塗蕭兒保護好,畢竟塗蕭兒還是兔三窟的人。
陸酒皺了皺眉,他感覺事情絕非季三未說得那麼簡單,可一時也找不出其話語的漏洞,嘴唇微抿,垂目思考,「無需計較,此事確有蹊蹺,一切最後請掌教定奪。」姜清玄帶過話題,今日之事的確有很多疑點,不過他相信季三未,他們皆為昆崙山長老弟子,幾乎是一入門便相識,自小一起修鍊,所以姜清玄不會懷疑。季三未環臂低頭,他還有一點沒說,便是在遇上落紅衣兩人之前,他在客棧聽到小二所言,那時他並不在意,可當他看見鬼面時,突然將其與之關聯,「若那小二口中之人確實是鬼面,也便是說,他們在我到達前一日就已來到炫花城,甚至於更早,炫花城,難道是因為當年的事?交戰前夕,我似乎在他們口中聽見了牽引二字,而那片炫花林…」季三未眼神一凝,幸虧此刻黑夜濃稠,並無人發覺,「等回門派后,得找借口下山再來看看。」
全身裹著黑袍的鬼面抱著落紅衣,一路不斷穿行,最終來到一個漆黑的山洞裡,袖口一揮,洞口盤繞的藤蔓落下,遮擋去了投灑進來的月光,緊接他將落紅衣小心放至地面,握住其手腕仔細感受內部脈搏,可在下一刻,一個清脆的巴掌聲響徹洞穴,落紅衣面色略微蒼白,艷麗的妝容下滿是蘊怒,「誰讓你跑的?」鬼面的頭側在一旁,頭上的黑袍已經被掀開,惡鬼面具掉落,他眼睫低垂,那張俊美無暇的臉上沒有任何錶情,「手疼不疼?」他看向落紅衣的手,落紅衣嗤笑一聲,「怎麼?想要解藥?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剛剛沒有出全力。」
鬼面沉默不語,落紅衣的神色陡然猙獰,「以你的實力,明明可以抓住那之兔子,卻一直和人纏鬥,難道你還想回去仙界?」鬼面眼瞳突地林麗,落紅衣哈哈大笑起來,「被我說中了?」「你真是瘋了。」鬼面盯著她,冷冷說道,旋即站起身,走出洞穴,獨留落紅衣一人。
落紅衣停止笑聲,抬手自己支撐著身體稍稍爬起,已靠住洞壁,她此時衣裳髮絲皆是凌亂,可卻全然不顧,神情無比陰沉,她憶起之前自己控制畫仙傘,一切本是正常,但突然之間屏障振蕩,手中的畫仙傘像是瞬間有了靈智,不再受她操控,似隱隱要朝著某個方向飛去,她極力壓制才將其勉強攔下,卻最終遭到了反噬,而在這中間她感應到了波動源頭似乎是從塗蕭兒所在方向傳來,所以落紅衣認定了畫仙傘突兀而起的變化絕對與塗蕭兒脫不開關係,「死兔子,遲早有一日我要抓住你,看看你究竟有何特殊。」她暗暗咬牙,揮手一晃,畫仙傘現於掌中,落紅衣斂目看著,畫仙傘依舊是原本模樣,彷彿從未掀起波瀾,她的嘴角微微蹺起,殘忍至極。
遠處山門輪廓時隱時現,黑色大鷹羽翼一展,捲動陣陣風流,浩然氣息逐漸濃郁,仙界頂流門派昆崙山已近在眼前,巨鷹飛行,沒有人阻攔,仿若都知曉其主身份,重疊的青山掩藏於靜謐夜色,滄桑厚重的山門之後,星月勾畫出巍峨樓宇,星羅密布地有序分列,崑崙主殿頂上琉璃瓦片倒映淡淡碎芒,雄偉矗立其中格外醒目,弟子廂房偶有燈火閃爍,似還有人不曾入眠,季三未伸了個懶腰,乘坐靈禽,為他們節省了不少時間,黑鷹落入寬大的演武場,翅膀收起沒有發出太大動靜,邊白看看周圍,眾人皆已躍下,他有些膽怯地瞟了一眼身旁宛若冰塊的陸酒,咽了咽口水,他作為虎族最有潛力的後輩,此次跟隨來到昆崙山,只因虎族長拜託了陸酒,陸酒應下后卻沒有第一時間帶他回昆崙山,而是乘著鷹騎又去拜訪了許多族群,邊白不敢發問,但隱約察覺到陸酒好像是在尋找什麼東西,最終他們到了南海,陸酒才提起回門派之事,邊白滿心歡喜,結果行至炫花城就見到了今天的一幕幕,他從未遇過魔界之人,沒想到竟如此可怕,還有師兄傷於其手,邊白猶猶豫豫,經歷了剛才,他更加懼怕陸酒,「陸師兄還沒下去,我要下去嗎?」
「你怎麼還不下去?」陸酒偏過頭,臉上毫無表情,邊白一驚,手忙腳亂,「我我我我現在就下去。」他慌張地都沒注意腳底,一個不留神直接跌了下去,陸酒眉頭一蹙,手臂一揮,邊白驟然感覺周身一股輕風吹徐,包裹著他來到季三未等人身旁,「季三未,照顧好他。」
陸酒冰冷話音落下,巨鷹重新展翅,「憑什麼?」季三未不屑輕呵,陸酒黑衣負手,立於大鷹頭頂,高高俯視著他,沒有回答季三未,而是留下一句,「回去告訴你師父,他所犯下的罪行,我很快就會讓他償還。」
季三未面目一寒,身周湧起厲氣,黑鷹已升至高空,羽翅扇動,很快消匿於蒼茫夜色,「死狐狸。」季三未罵了一句,側旁的姜清玄連忙勸阻,「他便是如此,不必掛心。」季三未回過頭,看了看除姜清玄之外的另外三人,目光在塗蕭兒身上略停了停,「你安排一下他們的住房,塗蕭兒受傷,我先帶她回鹿峰醫治。」「好。」姜清玄沒有思考便應下。
塗蕭兒因剛才的傷勢,此刻意識有些模糊,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季三未帶著來到了鹿峰,昆崙山長老季風所在的山峰,鼻尖淡淡葯香縈繞,塗蕭兒只覺得清涼舒適感覆滿全身,迷迷濛蒙間不由讓她想起了前兩天自己被不明黑影追逐,滾落山坡受傷,好似當時也曾被如此氣息包裹,屋內安靜一片,只有燭光偶爾的跳動發出輕微聲響,季三未坐在床邊,染血衣裳還未換下,季楚檸推門而入,打破了這片寧和,「她沒事吧?」她看了看床上昏沉睡去的塗蕭兒,季三未搖搖頭,屋內陳設簡單,桌椅皆是整齊擺放,他站起身,「師父怎麼樣了?」「師父本就無事,只是體內有些許殘毒未化,你帶回來的龍蕨草專解百毒,師父明日應當就能恢復過來。」季楚檸站在門旁回答,頓了一下,「師兄,你身上的傷…」她猶豫著,季三未回來的匆忙,只簡略與她講述原由,接著把這次下山所採的草藥交給她,叮囑幾句,然後就迅速帶著塗蕭兒進了房屋。
季三未輕輕擺手,實際上他的傷口早已痊癒,只是鮮血縱橫,才顯得有些可怖,但他並沒有打算解釋,「無妨,現在塗蕭兒佔用了你的房間,你就去我那吧。」季楚檸又擔憂地看了一眼季三未,「沒關係,隔壁還有個小間,倒是師兄你要好好休息,這邊就由我來照顧吧。」季三未回頭再次瞧了瞧塗蕭兒,目光稍動,最終答應,他對季楚檸沒什麼不放心,「不急於一時。」他暗自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