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八十度（二）
得知事情的真相。
周校長心裡很亂，三十多年以來，他有想過很多種可能，最後他卻一直堅持著信任。
他從來沒有想到蔡秋芳會遇到這樣的事情。
蔡晴晴上下打量著周校長：「在姑姑恢復神智后，她剛開始話說不連貫，每一天臉上都布滿著急之色。」
「躺了這麼多年，她的手腳也變得軟弱無力，手連寫字的力量也沒有，所以她同樣無法用文字來表達。」
「在她終於可以簡單連貫的說話之後，我們知道了你當年和我姑姑的事情。」
「姑姑一直認為你會在這裡等她的，因為她說這是你們之間的約定，你不會失約的。」
「我爸他們全部勸我姑姑不要胡思亂想，這個世界上有誰會等一個人三十多年？」
「他們生怕我姑姑又受到刺激，沒有人同意我姑姑來這裡。」
「我姑姑一直堅持著，她的倔強讓我妥協了，我這才偷偷將我姑姑帶了過來。」
笑容在她臉上浮現：「這一路上，我的心情一直很忐忑不安，我懷疑自己這麼做到底對不對？萬一你沒有在這裡等我姑姑呢？這對於她來說會是一個巨大打擊，更何況她如今在恢復階段，不能夠受到巨大的刺激了。」
一身黑色皮衣的蔡晴晴。
看到她這一身打扮，還有她的座駕，依稀就可以猜測出她的性格了。
她絕對不是那種容易駕馭的女人。
不過。
此時，她的眼眸里充滿了一種特殊的情感光芒。
站在周校長身後的顧遠。
他沒想到周校長的事情會突然來這麼一個大反轉，他當初也有安慰過周校長，但也只是安慰而已。
三十多年的等待。
要出現，應該早已經出現了吧？
所以，周校長想要等到要等的人，幾率是微乎其微的。
這微乎其微的幾率卻真的發生了。
顧遠微微抬頭，刺眼的陽光讓他眯起了眼睛。
如果他一直不出現在這裡，恐怕林夢珊也會永遠等下去的。
他同樣亦是如此。
在對待感情上，他們和周校長是同一類人。
愛上了，就是一輩子。
蔡晴晴走回了路虎旁，將後座的車門打開，又從後備箱里搬出了輪椅。
將摺疊起來的輪椅拉開。
推到了後座的車門前，從後座上扶下來一個女人。
一個頭髮白了不少，不再年輕的女人。
周校長的呼吸不自覺屏住，他眼睛一眨不眨。
終於又見面了？
真的又見面了！
蔡秋芳！
被蔡晴晴扶著坐在輪椅上的蔡秋芳，她在看到臉上布滿皺紋的周校長時，她的眼眶慢慢紅了。
她之前和蔡晴晴約定好的。
只有在蔡晴晴確定了周校長還在這裡等待，才會將她從車子上扶下來的。
蔡晴晴推著坐在輪椅上的蔡秋芳，一步一步的往周校長面前走去。
輪椅推到了周校長面前。
蔡秋芳的眼睛完全濕潤了。
兩人一時間都沒有開口，三十多年沒有見面了。
時間能夠改變很多人和事。
唯獨改變了的是最真摯的感情，周校長和蔡秋芳之間的感情足夠真摯了。
「大龍，你老了。」蔡秋芳聲音有點乾澀。
她變成植物人三十多年，對於她來說彷彿是睡了一個覺。
可她知道周校長不同，三十多年以來，多少個春夏秋冬的等待？
周校長始終在這裡。
「你還是一樣漂亮。」眼眶已紅，嘴角卻浮現笑容。
這是當年周校長答應蔡秋芳的，他永遠會給她最溫暖的笑容。
「你還是一樣會哄著我。」蔡秋芳也笑了。
顧遠和蔡晴晴沒有打擾，他們只是安靜的看著。
「約定還算數嗎？」布滿鬍渣的周校長問。
坐在輪椅上的蔡秋芳回答：「算數。」
周校長的右手伸進口袋裡摸索著，從口袋裡拿出了一枚金戒指。
說是金戒指。
倒不如說是一枚黃金圓環。
戒指的工藝很粗糙，而且戒指的分量也不是很重。
在三十多年前。
已經在這裡支教的周校長，他能夠買得起什麼？
這一枚戒指是當年蔡秋芳回家之後，周校長立馬準備好的。
因為蔡秋芳說了，等她再次回來，就會是他們結婚的時候了。
周校長在輪椅前單膝跪地：「秋芳，你願意嫁給我嗎？」
眼淚不停從蔡秋芳眼眶裡滑落。
笑容不斷從在蔡秋芳嘴角綻放。
她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周校長把這一枚金戒指戴在了她的無名指上。
在蔡秋芳眼裡。
這一枚醜陋的金戒指，恐怕是全世界最好看的戒指了。
周校長握住了蔡秋芳的手掌，兩人相互靜靜看著，溫暖的陽光灑在了他們兩個身上。
誰也不願意去破話這一刻的安寧。
顧遠往凹凸不平的操場上走去了。
蔡晴晴或許是不想打擾姑姑和周校長的相逢，她跟上了顧遠的步伐。
在離周校長和蔡秋芳有一段距離后。
蔡晴晴問：「你是誰？」
顧遠隨口回答了一句：「這裡的老師。」
蔡晴晴見顧遠不再開口，她也不再搭話了。
顧遠望著天空笑了。
他在心裏面說：「夢珊，奇迹會發生的。」
「現在我肯定奇迹會發生的，周校長在這裡等了三十多年，他等到了自己的奇迹。」
「誰能說老天爺真是不長眼睛了？或許他只是偶爾打了一個盹，不小心讓相愛的人多經歷了一點磨難。」
蔡秋芳的後續恢復治療沒有結束。
在周校長和她敘舊完之後，她堅持讓周校長留下來：「大龍，這裡更加需要你，這次我不會再讓你等三十多年了，等我恢復以後，我會來這裡陪你。」
「這裡是我們相愛的地方，這裡是你等了我三十多年的地方，這裡對我們有著特殊的意義。」
周校長聽了蔡秋芳的安排。
當年他們沒有手機。
周校長又不知道蔡秋芳家裡的地址，所以才讓他們三十多年後才見面。
這次。
在蔡晴晴帶著蔡秋芳離開之前，留給了周校長一個手機號碼。
望著路虎絕塵而去。
周校長這才慢慢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三十多年了。
他終於等到了自己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