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霧明山上，那棵最高大的桑樹下，有兩個小小的人影。

一個少女正擺出雙飛燕的招式，一動不動。少女的頭髮緊緊地束在腦後，髮髻上斜插著兩支銀簪。一身深藍色武服，袖口綁著玄色緞帶，一條鑲金的玉色腰帶扎在腰間，腳蹬一雙綉著淺紅色祥雲的玄色靴子。少女名叫林綾，正是京中新任宰相林正禕的長女。

旁邊束著發的少年雙手環抱在胸前，認真地看著少女的動作。少年發色如墨，身材頎長，穿一身玄色武服，腰間佩著一塊精緻的玉佩，玉佩後面隱約藏著一枚小小的荷包。荷包上綉著一朵他最喜歡的木棉花，只是綉工不甚熟練，花蕊被繡得歪歪扭扭。花朵旁綉著他的名字：趙若安。

林趙兩家是世交，林綾與趙若安從小一同長大。二人一同在林家讀書，一同翻牆出去抓魚，一同挨先生打，一同拉著先生去湖邊一起吃烤魚。

林綾的身形已經有些搖晃，汗水順著臉頰一滴一滴掉在地上。

趙若安用細長的馴神棍敲敲林綾的腿：「再平一點。」

「你敲輕一點嘛……」林綾咬著牙努力把腿抬平，「若安，還有多久啊……」

趙若安抬頭看看偏西的太陽：「好了，今天就這樣吧。」

若安說完趕緊上前去攙扶林綾，把她扶到樹旁慢慢坐下。然後無比自然地在一旁敲打林綾的肩膀和手臂，幫她放鬆下來。林綾伸手去探一旁的水壺，若安一拍她的手：「先休息一會兒再喝水。」

林綾靠著樹榦，抬手胡亂擦去臉上的汗，有些委屈地看著太陽：「今天練了多久啊，我感覺我快要死掉了……」

若安有些心疼地看著林綾，低下頭說：「午飯後我們便來山上了。如今大約已經酉時了。我們也得趕緊回去了，再晚伯父伯母該著急了。」

林綾點點頭，神色有些落寞：「蒼雲大師什麼時候才能正式收我為徒呢？從第一次見他，已經過去一年了。是不是我沒有練武的『慧根』，他不肯教我？」

「師父脾氣古怪，當時若不是因為我父親，他也不會輕易收我。把另一條胳膊給我。」若安繼續輕輕錘打著林綾的肩膀與手臂，「蒼雲大師的這座霧明山，平時都由他的弟子們把守著，從不會讓陌生人上山來。他默許你上山練武，還時不時來指點你幾句話，已經是極不容易了。」

林綾聞言重新舒展開笑顏：「這麼說，我練得還挺好嘛。」

「誇你一下，你就要飄到天上去了。那你說，你練得好，是不是因為有個好老師呀？」

林綾哈哈一笑，從地上站起來，搭著若安的肩說：「是呀，因為安師父教得好，我才練得好。」林綾自然地挽住若安的手臂，又說：「不過不管練得好不好，蒼雲大師喜不喜歡我，只要能和你待在一起就好啦。」

若安的心倏地一跳，他裝作不經意地別過臉，不讓林綾察覺到，輕描淡寫地說：「好了，我們趕緊回去吧。你輕功不熟練，回去天都要黑透了。和平時一樣，我送你回去，再回霧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