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放手是最深沉的愛
放手,是一種成全,成全了所愛的人,也成全了付出愛的自己。當不得不面對一份需要放手的愛時,無助多於無奈,退一步亦非海闊天空,故而深沉。更多時候的放手,並不意味著放下。放手是愛而不得的祝福,放下則需要揮淚后的洒脫與漫長的自愈期。但無論放手,還是最終的放下,都已將愛同歲月深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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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麼懂感情上的事,應該有不少人追你吧。那你有沒有遇到自己也喜歡的?」隨著幾個小秘密的分享,晴雪自覺與若溪的關係更親近了,便試著反問若溪的一些故事。有時候,人與人之間的信任並不都是建立在多熟悉多了解上,而是你願意去分享一些聽上去很「私密」的話題,或是不足為外人道的東西。
「雪兒姐你是越來越八卦了,第一天見你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若溪著實沒料到晴雪會這般反問,她當然知道晴雪所指就是字面意思。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若溪見招拆招,先把話接過來。
「剛見面我是什麼樣兒?」晴雪果然被好奇心帶跑偏了。
「嗯……就是鄰家大姐姐,很溫柔很知性,然後很善良,當然第一印象是很漂亮啦。」
「是嗎?我哪有你說的那麼好。」晴雪開心得都有些不好意思,雖然知道多是恭維的話,但聽著還是很受用。一轉頭,晴雪忽然想起了什麼,接著問道:「哈,差點被你帶跑了,快說說你的,到底有沒有,我猜應該是有的吧?」
若溪見搪塞不過去,只好且戰且退:「算有吧,不過感覺可能不會有什麼結果,他已經心有所屬了」,若溪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是我們系的一個學長,已經畢業了。」
「哦,那他還在杭州嗎?」
「不在,去了上海。」若溪在編謊的地方都盡量少說一些,既簡單明了,不給晴雪追問的餘地;又不重細節,省去繼續圓謊的麻煩。她原本也不愛說謊,但不知不覺中,竟衍生出一個偽善的自我。
「那他知道嗎?」
「應該不知道吧,我沒說,因為從一開始就知道不可能。」但當若溪說到切身感受或是設定結局時,又彷彿在套用自己真實的故事。當然,這個秘密是不會讓晴雪有所察覺的,畢竟若溪對自己編故事的能力還是蠻有信心的。
「那是挺可惜的,感情這事吧,有時候的確需要些緣分。」
「嗯,可能是錯的時間遇到了對的人。」
「校園時代都這樣,都會在那個最美好的時光里遇到一個讓你相信愛情的人,然後只留下一段令人難忘的回憶。」
「所以,遇到對的人要好好珍惜,遇到只對你好的人更要牢牢抓住!比如慕城哥……」若溪順勢再次出擊。
「他對我是挺好的。」
「那你對他呢?」
「我也說不上來,其實我都不知道對一個人好是什麼感覺。」
「哈哈哈,雪兒姐你這是只緣身在此山中呀。不過有個小問題,我看你倆的朋友圈都沒有合照或是對方的照片,哪怕一個背影。感覺也沒有公開表白的話,這就……」
晴雪打斷了若溪的話,連忙解釋道:「是我不讓他發的,我們也只是剛開始,可能還不到……」
若溪也插了晴雪的話,繼續著自己的建議:「我明白你的顧慮,或許是不想太早公開,但是有些主權必須要宣示。我知道你很信任慕城哥的,這一點我能看出來,但你還是要給可能覬覦他的人一些警示,此草已經有主了,
他的異性朋友應該保持該有的距離。」
「我以為這就是我們倆的事,等穩定了告訴周邊朋友也就行了。」
「哈哈,原來雪兒姐是奔著結婚去的哦!」
「哈,我這個年紀可能更實際些,不比你們風華正茂啦。」
「當然,雪兒姐你也應該發一下,讓慕城哥也知道你很在乎他。一段關係確定下來,是需要適當公之於眾的,這不僅僅是對彼此的尊重和認可,同時也是一種無形的監督和約束。」
「哦,這我倒是沒想過。」
「那明天找個地方給你們倆拍張合影,然後發朋友圈唄。」
「好,那你拍了發給我。」這一段對話于晴雪來說,觸動算是蠻大的。晴雪似懂非懂,但還是計劃按若溪所說試一試,也想看一看慕城屆時的反應,心裡獨白「就是不知道他會怎麼想」。
「哈哈,合影就交給我了,地點呢情人樹或女神山都可以備選。我想慕城哥一定會高興壞的!」
「真的嗎?」晴雪驚訝若溪彷彿能聽到自己心聲似的,不過她更希望從若溪那裡得到一個答案。畢竟在晴雪看來,若溪很懂這方面的事,她的分析應是八九不離十的。
「嗯,我猜一定會的,明天試一試就見分曉啦」,若溪繼續鼓動著晴雪要主動一些,「要不我們打個賭,看看慕城哥會不會開心。」
「不用打賭,我相信你。」其實晴雪更相信慕城,他一直期望著自己能放開一點,如果有她親自準備的小浪漫,慕城一定會更開心。只不過在這方面她過於不自信,需要像若溪這樣的人給予肯定。晴雪往上拉了拉被子,又輕輕抱了抱枕頭,繼續說道:「如果明天成功了,那一定請你吃大餐!回麗江或是大理都行。」
「好,那我就等著咯」,若溪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時間,「雪兒姐,很晚了,那咱們早點睡吧。」
「嗯,睡吧。」
「晚安。」
夜的確有些深了,屋外仍淅淅瀝瀝飄著雨,漸漸沒了聲音,許是下累了,也就停了。樓上,一個滿懷期待地進入夢鄉,開始編排著明日的各種對白;一個盯著漆黑中模糊不見的天花板發獃,默默流下一滴淚,像是為今日的決定畫上一個句點。樓下,思緒萬千,有為夕陽的惋惜,有為若溪的歉意,有為晴雪的一絲改變而感動,也有為自己的一次衝動而輾轉。也許是值得的,也許是錯誤的,早過了不悔年紀的慕城,此刻似乎又有些徘徊與糾結。
夜還是那個夜,樓上與樓下,終會在各自的困意中睡去。只是不知道,明日一早醒來,窗外是朝霞還是細雨……
2
果然,第二日一早,瀘沽湖的雨還在下,只是小了些。
早起的慕城點了三份早餐,等待之餘仍舊選擇靠在門邊的椅子上,靜靜地觀察著外面的一草一木。看看時間,八點多,叫了樓上的二位起床,回了領導及好友們的信息,索性發條朋友圈狀態以報平安。慕城隨手拍了張檐角滴雨的圖,再配上些許文字——沾雨之晨,晶瑩剔透;桃源之隅,心輕則安。
慕城剛發完,便聽到從廚房傳來「飯好了」的清香。慕城隨即跑去幫忙,待小粥小菜上桌,微信里的新消息多了不少,朋友圈的新提示也上了兩位數。慕城一邊喝著有些燙嘴的粥,一邊查看著剛剛的信息,晴雪同很多朋友一樣只點了贊,若溪算是為數不多評論里比較特別的一個——我們逛的是景區,你逛的是遠方。
慕城只笑了笑,沒有回復,而是仰頭朝樓上喊道:「兩位大小姐,該下樓吃飯了,一會兒粥都涼了!」
在一聲「好」之後約莫四五分鐘,若溪晴雪陸續下了樓,簡短的早餐時光,雖比束河的豐富一些,卻彷彿缺了幾分溫馨。
飯後閑聊,若溪帶有目的性地引導著話題:「慕城哥,終於看到你發朋友圈啦!而且文字那麼詩意,還有層次,感覺我們來的都不是同一個地方」,她又轉向晴雪說道:「你說是吧,雪兒姐。」
「嗯,他一向這樣的。」
「哈哈……偶爾發一些」,聽到晴雪的評價,慕城微微一笑自謙起來:「其實也就是附庸風雅,裝出很淡泊的樣子。」
「可是感覺就像你一個人出來玩似的,都沒有我們雪兒姐!」若溪似乎在為晴雪打抱不平。其實晴雪知道,這是她不讓慕城公開的,而且慕城也總是依著她,慣著她。
慕城笑著看了看晴雪,並沒有說破,因為他不知道兩個女生昨晚的悄悄話與密謀,只好用自己最擅長的方式圓場:「有啊,有她的地方就是桃源呀,有她在身邊就會心安呀。」
晴雪被這猝不及防的情話弄得有些羞澀,一旁看熱鬧的若溪則是佩服不已,連連稱讚道:「慕城哥果然是慕城哥,怪不得能追到我們漂亮的雪兒姐呢!」
慕城自然能覺察出若溪的反常,再配以晴雪一早的反應,他似乎明白了,一定是若溪跟晴雪說了些什麼。若溪這麼明顯的助攻,有些不像她,慕城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難道真的只是多想了?若巧合多了,理性分析就會喪失一部分說服力。但慕城心想,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只是不知她們倆葫蘆里的葯到底什麼時候用。
「哈哈,那兩位漂亮的大小姐,我們是不是可以收拾一下就出發了?」慕城並沒有急著追問謎底,順其自然,保留一些神秘,讓可能的驚喜或是期待再飛一會兒。
「呀,這都九點四十了」,晴雪看了下時間,原來他們這一磨蹭竟磨掉了一個多小時,「那我們走吧!」
「車來了嗎?」若溪相比晴雪更心細一些,知道需坐車前往女神山,而晴雪顯然習慣了做甩手掌柜。
「嗯,約了十點,在村口的柏油路,我們走過去大概七八分鐘吧。司機還沒打電話,但我估計也差不多快到了。」對於行程和時間的安排與把控,一向是慕城在做,這些事對他來說可不是什麼瑣碎雜務;實際是強迫症使然,他自己倒還有些樂在其中。
不知不覺,外面的雨也停了,雖仍陰著天,但不妨礙三人繼續環湖之行。儘管,大多數路程都是坐在車裡的。
第三站,情人樹。
沒過多久,女神山越來越近,在模糊的陰影中更多了幾分神秘,透過車窗若隱若現。終於,進入了女神山腳下的尼賽村,原本是計劃直奔索道站的,可被路邊風景所吸引的若溪則建議提前下車。因為不遠處,就是傳說中象徵唯美愛情的瀘沽湖情人樹。
情人樹,不過是湖邊兩棵離得很近的普普通通的樹,從栽種開始便青梅竹馬似的一起長大;再賦予它們一段凄美故事的傳說,女孩代表著思念,男孩代表著歸來,兩棵樹便成為連理枝的象徵。漸漸地,湖邊一排排的樹,都被分成一對對的情侶。
最負盛名的,依然是坐落在最耀眼位置的那兩棵,可能是一高一低更像相互依偎的樣子。秋日的情人樹,沒有盛夏綠蔭的熱忱,也不會是寒冬光禿禿的寂寥,彷彿這一身金黃才是故事裡最美的模樣。人們,總是賦予那些形似或神似的事物以期許,來表達內心的祝願。
「哇,好美呀!」晴雪總是會被簡單的美好所打動,一如秋日的情人樹。
「那應該就是情人樹,我們過去看一看。」若溪拉著晴雪,往湖邊小跑著。慕城則慢慢在後面跟著,顯得不是那麼著急。待到慕城走過去,若溪與晴雪早已拍了好一會兒。
晴雪見慕城靠近,便小心翼翼地問:「我想在這兒拍一張……」原先準備好的台詞只說了一半,晴雪還是把關鍵的「合影」兩個字吞了回去。這對習慣被動的她來說,許是有些難度的。
「好啊!」不知情的慕城再如何心細如髮,也料想不到這就是若溪的一手策劃。慕城一邊把單反從包里拿出來,一邊用餘光掃著情人樹周邊:「就站在這個石凳旁邊吧,然後……」
沒等慕城說完,若溪便湊過來要親自完成自己的計劃:「慕城哥,要不我給你們拍一個合影吧,這裡多應景。」
「嗯?」慕城下意識看向晴雪。
「好啊好啊!」晴雪莫名激動起來,演技著實差了一些。
「那你們就站這裡」,若溪指著慕城剛剛說的位置,然後邊退邊找角度,「我還要往後一點,你們等我哈!」
等若溪走遠了些,慕城忍不住好奇,故而悄悄問晴雪:「今天怎麼感覺你有點不一樣?」
「有嗎?」
3
「嗯,感覺像換了一種性格,所以是什麼讓你有這麼大的改變,所以是若溪教你的?」慕城以對晴雪的了解和若溪一早的表現,猜測也只有這種可能性了。
「哪有……」晴雪頓時有些心虛,甚至都不敢抬頭看慕城。
正當晴雪不知該如何應對時,遠處的若溪剛好到了適合拍攝的位置,大聲沖這邊喊著:「可以了,你們手牽著手看向湖面,我準備拍咯。」不得不說,這個及時雨不僅解了晴雪之圍,也為後續的計劃開了一個好頭。晴雪默默牽起慕城的手,然後轉身朝向迷霧中的瀘沽湖。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心裡湧起莫名的緊張。
慕城通過牽著的手自然能感受到晴雪的緊張,他緊緊握住她的手,輕輕抖動了幾下,看著她,然後拉近了一點距離,又回頭看了一眼若溪的位置,嗯,許是差不多了。慕城這才轉過身充當好一個背影,放心地交給若溪去創作。
秋水共長天一色,不僅在落霞映天紅的時候有,陰雨天也一樣。而此時背景的朦朧感剛好能凸顯出兩棵樹的色彩,又剛好給樹下的兩個人影搭建起天然相框,更為完美的是畫面中並沒有多餘的行人與突兀的顏色,一切如渾然天成。
當慕城與晴雪仍沉浸在畫中時,當他們正閉目感受彼此的心意時,早已拍攝完成的若溪則一路小跑一路驚呼著:「簡直太好看太般配了,雪兒姐,你快來看。」
「是嗎?我看看!」一秒破功的晴雪一個轉身順勢將手抽出,然後也小跑著迎了上去,似有些迫不及待,只留慕城一人在湖邊凝望。等慕城回身看她們時,晴雪已跑出四五米開外了。
「還可以吧?」若溪拿著相機和手機分別展示著剛剛拍攝的得意之作,「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入了慕城哥的眼。」
「很好啦,我很喜歡,快發給我!」
說話間慕城也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接過若溪遞上的相機,翻看著照片:「嗯,很不錯哦,構圖色彩都很好!」
「能得到慕城哥的認可,不容易哦。」若溪帶著幾分興奮接受著誇讚,也帶著幾分欣喜繼續著計劃:「手機也拍了一張差不多的,雪兒姐說要發朋友圈用。」若溪心想,幫人幫到底,以晴雪的性格不一定知道怎麼開口,不如自己直接點破。
「可以嗎?」晴雪這三個字並沒有說出聲,一是覺得有些尷尬,二是很怕被拒絕,所以她只是對著慕城動了動嘴型。此刻處於緊張狀態的晴雪似乎忘了,自己才是那個原本不想公開的人。
「啊?」慕城先是一驚,從若溪的話音里他讀懂了晴雪的口型,原來果不出他所料,從一早聊朋友圈照片的話題到剛剛攛掇他們拍合影,一切都是有預謀的,當然這個策劃者就是若溪。等回過神的慕城,都有些受寵若驚:「當然可以呀,你想發就發啦!」
「哈哈,那你要不要看一下這張。」晴雪瞬間開心得像個孩子,差點跳了起來,彷彿是期末考試得了滿分。若溪剛把手機里的圖發給晴雪,晴雪就把自己的手機遞給慕城讓他看。
「嗯,這張跟相機里的差不多,就是稍微有點歪,天空多了些,調一下就好了。」慕城對構圖總是過於追求完美。
「哦,那你修一下我再發。」
「那我們要不先去索道站吧,在纜車上慢慢修圖。」完成任務一身輕的若溪看看時間,要逛女神山就需要抓點緊了。
「又要爬山嗎?可不可以……」晴雪對爬山還是有些抗拒。
「這個爬升不多的,纜車可以直接上去,不需要走多少路。」若溪解釋著,的確女神山即便對晴雪來說也沒什麼難度。
慕城看晴雪還在猶豫,便對若溪說:「沒事,你去吧,快去慢點回,我們就在附近逛逛,然後到村子里找個餐館點好菜等你。」
「慕城哥,這是要趕我走呀,哈哈」,若溪識趣地開著玩笑:「那好吧,就多留給你們點二人世界的空間,我一個人去咯。」說罷,若溪便揮手作別,欲轉身朝索道站走去。
「注意安全哈。」晴雪囑咐道。她很感謝若溪今天幫自己做的一切,剩下就是等慕城的回應了。她設想著慕城會跟她發同樣的圖同樣的文,朋友圈的官宣不都這樣嘛。
慕城則合算了下時間:「嗯,十二點聯繫,我們在下面等你。」
慕城看著若溪漸漸遠去的背影,突然有些佩服她,如果之前猜測是真的,那若溪對於感情的釋然及心態,是慕城所不及的。待若溪消失於視線之外,慕城牽著晴雪又回到情人樹,於石凳上並排坐下:「手機給我吧,幫你修圖。」
「好!」
慕城一面用手機自帶的編輯器修著圖,一面說:「一會兒不介意我看一下你的微信吧?」
「嗯?你要看什麼?」晴雪想了想,似乎也沒什麼需要隱瞞慕城的,不過突然被問到,還是有些疑惑。
「沒什麼,就是把這張圖發給我自己。」
「你要它幹嘛?」晴雪很驚喜,又裝作很意外地明知故問。
「怎麼,不能跟你發同一張照片嗎?」慕城反倒被問住,他以為晴雪在若溪的遊說下已經打算要公開了,難道又要反悔?還是自己多想了?這一刻的慕城突然有些緊張。
「哈哈……那一會兒我也能看一下你的微信嗎?」晴雪並沒有正面回答慕城的問題,而是想知道他「官宣」后朋友圈裡的評論:「我只是想看看你的朋友圈裡都是如何回復的。」
慕城欣喜釋然,對著晴雪笑了笑說:「圖處理好了,那咱們就同時發,然後交換著看評論?再比一比誰的贊多?」
「好!」晴雪一聽有比拼,竟把要發一樣內容的事給忘了,接過手機后便開始專心措著詞,配點什麼文字好呢?
只兩三秒鐘,另一邊的慕城下筆如有神早已編好:「我好了,等你編好我們一起發!」其實,在剛剛問晴雪的時候,他就想好這條官宣的朋友圈要配什麼文了。
4
「啊,這麼快?你是怎麼寫的呀?」晴雪方才想了半句詞。
「自己寫自己的,不然文案一樣就比不出高下了。」慕城其實是想看一下在晴雪心裡,她會如何定義這段感情。
「哼!」
過了約莫半分鐘,慕城又問道:「好了嗎?」
「等等,馬上,別打斷我」,晴雪在很認真地輸入每一個字,「好了好了,準備發,倒計時三、二、一。」
發完之後,慕城和晴雪都迅速刷新著朋友圈,上下兩張一樣的圖,配著不一樣的文。慕城看著突然有種柳暗花明的感動,從「謝謝你,如果可以,像它們一樣永遠在一起」里,感受到了晴雪對愛的那份期許,原來她有跟自己一樣的執著。晴雪看著慕城的那一句「遇見你,彷彿一切都有了意義,餘生請指教」,眼圈有些莫名的激動,更有些濕潤在涌動,她最欣慰的依然是慕城一如既往的真誠。
「我有什麼可指教的?應該是你指教我吧!」
「每個人身上都有閃光點,你也一樣啊,特別是不服輸的勁頭。餘生不長,在相互陪伴中成長,才不負韶華不負愛。」
「這就是你說的意義?」
「對啊,遇見你的那一刻,我感覺我的人生有了一個嶄新的開始。告別了之前的渾渾噩噩無欲無求,重燃了對生活的熱愛、對夢想的追逐。當然,我也沒什麼遠大的理想,只是尋一人三餐四季而已。」
「哦,這麼一說,你的文案是比我有深度。」
「你有沒有發現,我們居然都是十七個字,17,在一起的意思。」慕城對數字很敏感,對這意外的巧合更是興奮不已。很多時候緣分就是無數巧合堆砌的偶然,繼而促成的心有靈犀。
「是嗎?我看看……」晴雪顯然不會注意到這些,急忙又翻著朋友圈數了起來:「真的哎,都是十七個,好神奇!」
「小傻瓜!」慕城摸了摸晴雪的頭,看她在笑,自己也跟著笑了起來。晴雪也隨即把頭靠向慕城的肩膀,兩人就這樣依偎著坐在情人樹下,坐在瀘沽湖旁,無關天氣,無關風景。
聽到慕城的手機連著響了好幾聲,晴雪突然想起些什麼:「給我看看你的微信唄?」
「嗯?看什麼?」正沉浸於享受這一刻難得溫存的慕城,突然愣了一下:「哦,看誰的點贊多呀。」說著慕城便掏出手機,解鎖,遞給了晴雪。他沒什麼需要瞞著晴雪的,尤其是置頂和聊天背景的特有設定,讓她自己看到遠比告訴她效果更好一些。
果然,晴雪先看的是聊天界面。晴雪上下翻看著,其實也就三四條,根本用不著滑動。慕城在旁邊靜靜地看著,笑著……
晴雪指著屏幕上第一條自己的名字,特意溫柔地看了一眼慕城,說道:「我也給你置頂了,哈哈」,然後點了進去,「哦,用的這張呀,這個背景怎麼換?」
「點右上角,裡面有設置。」
「哦」,晴雪繼續翻看著,「這就是你們七個人的群?我能看嗎?」晴雪還是禮貌性地問了一句,雖然帶著幾分需要肯定回答的語氣。
「當然,看吧。」
「七缺一」群里消息也不多,許是工作日大家都有些忙。大概先是浩然發了慕城與晴雪同時官宣的朋友圈截圖,然後是「號外號外,重大進展」之類的,再下面有幾句「終於見到背影了」……晴雪翻動得有些快,慕城並來不及仔細看,想著先讓他們驚訝一陣,過會兒再回復,畢竟現在手機的主權不在自己手裡。
「要回他們嗎?」
「不用,要不你替我回?」
「那算了,哈哈!」晴雪退出界面後繼續往下一條看:「這是?」
「哦,那是我們主編」,慕城突然有些緊張,早上回復后已經刪了記錄,這條應是新的,好在第一行顯示的內容沒有點破慕城的小秘密,「估計是工作上的事,一會兒再處理吧。」
「嗯,那我就不看了,你這聊天記錄也太少了,不會是?」晴雪心裡多少還是有些疑問的。
有驚無險,慕城故作平靜地說道:「沒用的就刪了,強迫症嘛。再說了,留你一個不就夠啦。」
「你這小嘴是越來越甜了,好吧,相信你。」晴雪看完聊天記錄終於要看朋友圈了,沒幾分鐘已經二十幾條的提示,她有些迫不及待想看看慕城的朋友們都是如何回的——大多是點贊,評論多是祝福和幾個損友的求正面照;若溪也點了贊,同時還在她的狀態下回復了長長的一條:很幸運,在這裡遇到你們,帥氣睿智的慕城哥和漂亮溫柔的雪兒姐,一路同行,有你們為伴,旅行才別樣精彩!那祝你們可以像這兩棵情人樹一樣長長久久哦!
晴雪有被若溪的話感動到,便直接點開回復:謝謝小若溪和你的圖,真的很美……
還沒等晴雪編輯完,看在眼裡的慕城連忙制止:「這是我的手機哦,你確定要這麼回復?」
「啊!」晴雪傻傻地被嚇了一跳,「對哦,還你……」晴雪拿起自己手機邊回復邊問慕城:「說到若溪,有個事想問你一下。」
「問吧。」手機終於回到自己手裡,慕城一邊說著,一邊重新回看主編及群里發來的消息。
「是你告訴若溪我們在西湖船上偶遇的事?」
「嗯?」慕城先是一驚,他貌似只提了西湖,沒有說過船的事,瞬間很多疑問湧向心頭。是自己記錯了,還是有別的可能?何嘉嘉不可能,難道是浩然?也不對……此刻的慕城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只好聳聳肩,先回晴雪的話:「嗯,那天閑聊,就簡單說了兩句。你不會生氣吧?」
「那倒不會,她人很好,也幫了我很多。」
「比如教你今天這一出?」
晴雪心虛地打了慕城胳膊好幾下,被看穿的尷尬和被寵溺的幸福交織在一起,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好又靠在那個不是很寬厚卻很溫暖的肩膀上,傻笑著享受甜蜜時光。
慕城則假意揉了揉肩,一手攬晴雪入懷,一手看著手機。見浩然在群里一個勁兒問進展,慕城突然有種猜測,便私信問浩然:你認識一個叫吳若溪的女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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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然:怎麼了,這個名字好像有點印象。浩然見慕城突然與自己私聊,還是有些莫名。
慕城追問著:所以是……
浩然:想起來了,好像是萍萍的一個大學同學,就是上次在城市陽台提前走的那個,萍萍跟我提過,我老是記不住名字。
慕城:嗯,原來如此。這事別跟她提哈,另外,記得刪聊天記錄。慕城得到這個關鍵信息,之前的疑惑一下子就全能解釋通了。
浩然:到底什麼事,怎麼還跟萍萍有關係?浩然一聽慕城提醒他要刪記錄,他是怎麼知道萍萍經常看他手機的,還不能讓她知道?浩然有些懵,但還是關心萍萍多於其它。
慕城:沒有沒有,別多想,就是問一下這個人,跟你們家萍萍沒關係,具體回頭跟你細說。
浩然:好,那你好好享受二人世界吧,我就不打擾了!
慕城沒有加萍萍微信,只好在浩然和若溪的朋友圈尋找蛛絲馬跡,無果,看來他們倆也不是微信好友。慕城突然有些感慨,若溪藏得好深,難怪一開始他看不透,原來她是有備而來,束河民宿顯然也不是偶遇。慕城不知道那一天在杭州發生了什麼,但以他的觀察和判斷,若溪是個不簡單的女孩,但人又很善良,所以或許只是一個簡單的又不該發生的故事吧。
第四站,女神山下。
這一站如同藍月谷,只屬於脫下面具的若溪,從她揮別情人樹的那一刻起,她便是不再需要偽裝的若溪。從轉身的微笑,到有些失落,再到沮喪,似乎每朝女神山邁出一步,情緒就跟著低落幾分。
在摩梭人的故事裡,女神山是其民族信奉女神格姆的化身;在過往遊客眼中,女神山是打卡名勝及俯瞰瀘沽湖全景的最高點。而此時秋日裡的女神山,灰白色調為主,並沒有多秀麗。
若溪來到索道入口,只有零星的幾個人在排隊買票。突然間,若溪有些猶豫,也許自己與慕城本就不是一路人,他會為了照顧同伴放棄自己登頂的慾望,更會因此接連改變行程。那麼一個追求完美且有強迫症的人,竟會犧牲自我去成全別人。同樣的問題擺在若溪面前,她更傾向於選擇權變,而不是完全妥協。雖是一次奮不顧身的嘗試,但若溪發現,她終究是愛自己甚於喜歡那個虛無的他。
正當若溪躊躇不前時,好友萍萍發來消息:他們倆朋友圈官宣了,你還好嗎?需要的話我發截圖給你。
未等萍萍發圖,若溪搶先回復道:不用了,那張圖就是我拍的,也是我主動勸她發的……
萍萍:那你,是放下了吧?
若溪:不知道,也許,這就是最好的結局。
萍萍:見過了,也試過了,不後悔就好。
若溪:嗯,想回去了。
萍萍:回來吧,請你吃大餐。
若溪沒有再回復,只是默默在朋友圈裡送上自己的祝福。她也沒有選擇坐索道上山,而是繼續沿著湖邊閑逛,想試著改變一次,看自己能否接受一個並不完整的旅行。
若溪雖然嘴上心裡都說著要放手,實際也是這麼做的,但同樣是完美主義加強迫症的她,卻仍處處在學慕城。再堅強的人也有脆弱的一面,若溪需要一個空間來發泄情緒。對著空空如也的瀘沽湖,清澈見底的湖水與混沌朦朧的陰雲,若溪欲迷失其中,如能再下點小雨,也好來遮掩那眼角呼之欲出的淚。
但,若溪比自己以為的要堅強。她用手機放著歌,是最近很喜歡的那首《小半》,從「左顧右盼不自然地暗自喜歡」,到「在原地打轉的小丑傷心不斷」,最後只能空留遺憾,何時才能釋然,才能「時間風乾后你與我再無關」?傷感的歌總偏愛傷感的人,傷感的人總能在傷感的歌詞和旋律中找到自己的影子。
若溪慢慢走近湖面,蹲在地上看著自己模糊的倒影,很是陌生。她試著伸手去觸摸,可剛碰到水面便是一個透心涼。她的手本能地往回縮了一下,但她的心依然毫不遲疑地把手硬伸入水中,直到攪亂所有的面容和思緒。盪起的圈圈漣漪漸遠漸弱,也正如她此刻的心情。
但,若溪遠比自己以為的更堅強。當湖面再次歸於平靜,當自己再次直面自己,她彷彿得到了些許釋然。起身,甩了甩手上殘餘的冰冷的水,像是甩掉一段早該忘卻的情,然後告訴自己:一路同行,能看到他現在幸福的樣子,已無憾。轉過身,若溪重拾假意的輕盈與微笑,向著來時的方向走去。
這段路並不長,若溪以為很快就能回去。最開始的幾步,卻有些維艱,總有一股力量拉著自己;漸漸地,步子邁得輕鬆了些,低頭數著腳下紅褐色的石子;恍惚間,又回到索道站,買了票上山,有時候做自己可能更自在。一個人的旅行,匆匆而上,漫步女神洞,也沒了欣賞的興緻;登高望遠,零星小雨又開始滴落,只好悻悻而歸;匆匆而下,時間也差不多了,轉了一個圈又回到原點。剛好收到慕城的定位信息,咕咕叫的肚子比心先來了個回應。
若溪加快了步伐,不再如之前那般沉重,很多事只有經歷過才知道什麼叫荒廢。一如女神山之行,放棄了堅持卻沒能堅持放棄,結果也並無收穫,沒有沖頂的快感,也沒有艷麗的風景。一如追愛之行,決定放棄之後才發現,放手容易放下難。
也許是真的愛過,若溪需要這樣一個解釋,來安慰自己,來為這一段無疾而終的稱不上愛情的關係做個最後的鑒定,也好為之後的日子留下些有記憶點的故事。
儘管如此,若溪也知道,這個解釋或是這個結局,才是那個可怕故事續集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