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if my life

序章——if my life

加利福尼亞的冬天並不寒冷,不像西雅圖那樣有令人墜入愛河的夜未眠之雪,得益於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加州的明媚陽光可是一年四季都存在的,獨特的環境使得加州更加風景宜人,也使得許多大型科技企業扎堆於此。

貝克賽德也是位於加州陽光下眾多的頂尖高科技企業之一,原本默默無聞的他們突然在新世代異軍突起,在人工智慧領域以及電子精工產品方面在行業中處於頂尖地位。而這一切都要得益於他們最年輕的首席技術官(CTO)——陳哲博士。

陳哲正坐在位於聖何塞的貝克賽德總部CTO辦公室,現代化的全玻璃透光辦公室設計融合了一種蘇州園林式風格,在陳哲的辦公桌后是一片從國內空運過來的石材以及花木,配合上走勢曲徑流轉的人造水景,別有一番寧靜致遠的禪意。這也是陳哲最喜歡一個人獨處的地方,只有這裡才能讓他偶爾真正屬於他自己。

「所以你這傢伙什麼時候才離開辦公室出去約個會什麼的,你這怪胎不可能就一輩子抱著計算機生活吧?」說話的聲音來自電腦,畫面上顯示著一個金髮帥哥躺在沙灘躺椅上,正喝著果汁與陳哲進行著視頻通話,身後的背景顯示出他似乎在一片金色的沙灘上。

金髮男子名叫凱文,正是貝爾賽德的CEO,而他也是陳哲的大學好友,陳哲從麻省理工MIT博士畢業后正是與他一同創立的貝爾賽德。

陳哲似乎剛好忙完手頭的階段工作,抬頭瞄了眼屏幕敷衍的「嗯」了一句,便又繼續拿過一疊新的表格繼續接著任務。

看到這凱文似乎有點受不了了,從躺椅上坐起來端正著說到:「你這傢伙可真是工作狂啊,在MIT剛認識你時就和現在沒什麼兩樣,我說,既然這樣我馬上就以CEO的身份命令你給自己休假一個星期,飛過來夏威夷這邊和我一起放鬆一下。」

凱文這時候把手機翻轉過來,面對著沙灘上形形色色的比基尼美女,此時的凱文正在位於夏威夷的私人海邊別墅舉辦著熱鬧的海灘派對。

「看,這些可都是我認真收集的高級貨色,那邊的是維密超模,另一邊的是最近在戛納小有名氣的法國女星,只要你點頭,哥們馬上把機會全部讓給你,我向上帝保證。」

陳哲一直認真翻著最近的試驗結果數據,沒再看屏幕上一眼,只是應付的回了一下:「不用了,這些美女就全部留給你凱文大帝一個人去征服吧。」

「我說你,就算你看不上我這邊的女孩就算了,起碼你辦公室秘書那個女孩,沒記錯的話叫雪莉是吧?中文名字我倒是不記得了,那個你要把握住吧?你們現在進度如何?我記得她生日的時候,你送了條耳鏈給她,看她當時的表情我就知道她對你有感覺。」

陳哲不由得抬起頭,凝視了一下屏幕後面的凱文,開口說到:「凱文,你知道嗎?你現在很像在中國的一種讓人感到熟悉的卻又讓人害怕的東西,而且尤其是過年出現最多的。」

凱文不由得感到困惑,這是什麼東西,身為小半個中國通的他隨即想到了答案:「不會是年獸吧?為什麼要把我比喻成那種東西?」

「NO,答案是三姑六婆,凱文你現在和一個喋喋不休的老媽媽沒什麼區別,在關心我之前還是關心一下你會不會玩火自焚吧。」說完陳哲便掛斷了通話。

另一邊的凱文還在疑惑sanguliupo是什麼東西,不過對陳形容自己是老媽媽的行為感到了憤怒。

「該死的,這工作狂真是愚蠢,用中國話就是好心沒好報,就不關心這書獃子了,該輪到我放輕鬆去了。」說完凱文便離開躺椅,回到海灘派對中去。

忙完所有手頭任務,陳哲在辦公椅伸了伸懶腰,轉過身後對著園林開始思考,沒有那一刻像此時的他感到孤獨,不但是地理位置上的孤獨,更是在心理位置上的孤獨。

遠在異鄉的他對加利福尼亞,對米國,哪怕這裡的風景再好,氣候再怡人,待遇已經是全世界頂級也不能消去他對故鄉,對那個出生長大的彼岸東方的無形眷戀,哪怕就算當年他對那片土地沒有什麼留戀感而選擇出國留學不再回歸故鄉的現在,都感到了深深的幻痛,那是不知何時失去,失去何物的痛楚,只有通過不斷的工作進行自我壓榨,才能勉強消除這份對失去某樣事物的「痛」

「如果有機會選擇,現在的我會不會有所不同呢?」在這空曠的辦公室內,只留下陳哲一個人的喃喃自語。

「滴」這時辦公桌上的提示器亮燈響了一下,將陳哲從遙遠的思緒中帶了回來,他回過身按了一下提示器。

「請進。」

辦公室的門緩緩打開,走進陳哲辦公室的是一名美麗的亞洲女子,一頭浪漫的黑色長發是她與公司其他女性員工最大的不同,她擁有著一股其他公司同事所沒有的只屬於東方的端莊美麗,她就是陳哲的專屬秘書也是同校的學妹——雪莉

「事情都處理好了是吧?」陳哲問到

「是的陳博士,這些是實驗室帶回來的階段成果報告,帕薩迪納那邊還有些數據問題需要處理我讓他們等理工學院核算確認后再上報給我好了。」雪莉說完遞過紙制文件

陳哲接過文件仔細看了一下,確認數據後點了點頭,對雪莉說到:「很好,你現在做得不錯,已經比剛來時進步很大了,我這邊的秘書工作現在確實非你莫屬了。」

聽到這話雪莉瞬間羞紅了臉龐,將臉頰扭過一邊,避免少女心氣被太快發現。

看到雪莉的樣子,陳哲並沒有感覺到什麼,只覺得是誇獎後遺症,看來給一些肯定是有益於她的。

「接下來我還有什麼議程嗎?」

雪莉看了看手上的平板,翻了翻陳哲的行程事務表,接著她搖搖頭說到:「接下來的行程已經沒有了,似乎是凱文總裁幫你取消的,接下來你有一周的空窗口,他給你的備註是Hawaii(夏威夷)?」

雪莉看到這條總裁備註感到十分疑惑,看到雪莉困惑的樣子陳哲不由得搖了搖頭輕笑了一聲:「凱文這傢伙,真的是……」

說完陳哲便瞬間陷入沉思,是啊,自己是時候該好好休息一番了,實驗室那幫傢伙目前也不需要自己指導,自己一直耗在辦公室似乎也不是辦法,一個星期,該去做什麼好呢?

見陳哲一個人低頭思考,雪莉意識到自己不該繼續留在這裡影響陳博士了,於是便開口說到:「博士,我已經報告完畢了,沒有其他什麼事的話我就先回去。」

「嗯,你先回去忙你的吧。」陳哲還在思考著,條件反射地回復了雪莉一句。

就在雪莉轉身離開,準備打開辦公室大門的瞬間,陳哲突然開口說到:「等一下,還有一件事情麻煩你一下。」

雪莉回頭的同時,露出了左耳的流蘇耳墜,那是她生日時陳哲送給作為下屬的自己的寶貴禮物,生日後她就一直戴在身上,作為秘書的象徵。

「麻煩你幫我訂一張回到華夏的機票,落地機場就江侯機場吧,商務艙就可以了,我想回去一周。」

「華夏是嗎?好的,要是我訂好位置了馬上發給博士你。」雪莉這時還是感到十分驚訝的,博士怎麼突然就要回到華夏去,本來還期待著這周末能夠約到博士去一趟LA的,滿足一下自己約會的小小慾望,但一想到博士馬上就要飛回華夏離開自己,不由得感到心情失落。

「對了,你戴這耳墜很好看,看來這份禮物很適合你,看到你能喜歡我就很高興了。」

陳哲話音未落,雪莉臉上的紅暈瞬間擴散至耳朵,左耳的流蘇耳墜也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分量。

「博...博士,沒...沒其他事我就回去了。」雪莉有點飄忽忽地說完這句話,最後也飄然然似地離開了辦公室。

陳哲覺得這是雪莉對他誇獎所產生的後遺症,從雪莉剛在他身邊做事時就一直這樣了,雪莉一旦被他誇獎就會變成這樣,也不知是好還是壞。

「回去……回去看看是好還是壞吧。」陳哲最後還是一個人融入這清靜的環境中喃喃自語,陷入對那個熟悉而又感到未知故鄉的思緒中去。

2天後,經歷14個小時航班的陳哲終於回到闊別許久的土地上,出機場的瞬間他從未感到如此輕鬆,那是漂泊多年的遊子回到故鄉的親懷感,但這種感覺卻轉瞬即逝,因為他在這裡已經沒有家了。

攔了輛的士,司機師傅問到陳哲去哪裡的時候他不由得楞了一下,最後只能讓司機先到市區的酒店下榻。

進入酒店房間,放下行李箱的他看了看窗外車水馬龍早已和他記憶中有些相去甚遠的城市———江城。

這是他從出生到長大,從小學到高中,最後又離之而去的地方,本是身為這座城市的他從未如此感到格格不入,這使得陳哲不由得想到初中時學到的一首詩詞:懷舊空吟聞笛賦,到鄉翻似爛柯人。

是啊,自己就如同那爛柯人一般,回到家鄉是才發現供自己住宿的家都已經沒了,想到此陳哲在此陷入沉思。

次日早晨,陳哲早早地來到了位於青崗山公園西側的青崗公墓,那裡埋葬著他最親近的人,也是為什麼陳哲最後選擇離開江城重要原因,因為他的母親埋葬於此。

給母親的墓碑前放上一盆白色木槿,印象中這是母親生前最喜歡擺弄的盆栽植物,雖然母親生前一直不在家的緣故,這花一直是由他照顧,當年他出國的時候沒有選擇帶走家裡那珠,任由它自生自滅,那是當時他對家裡對江城最後的留戀,他選擇了放棄。

但來到公墓前,他還是選擇先去了一趟花鳥市場通過各種手段才買到這珠正開放著的白色木槿花。

看著墓碑上的名字與畫像,那是一張年輕的面龐,陳曉燕,那是陳哲母親的名字。他從小到大就沒有父親,不過他早已經習慣對於父親這一家庭地位的缺失,就連母親,他也早已失去了。

陳曉燕是一名當地有名的考古學家,年紀輕輕便已博士畢業投入到永無休止的考古工作中去。陳哲聰明的頭腦和工作狂性子想必完全遺傳至他的母親。

因為母親的工作性質,陳哲從小到大都是由母親的大學教授——吳老拉扯長大,只可惜吳老最後也在他高三畢業那年因病離世,這也是陳哲為數不多所惋惜的傷口之一,要是吳爺爺沒有去世的話,想必也樂意見到他如今的成就吧。

在教職工大院長大的陳哲從小就相比於其他小孩早熟,但家庭的缺陷讓他一直在人群中沉默寡言,哪怕陳哲從小到大都是年級第一,高考也成為全省第一,成為小區家長教訓自家小孩的「你看看人家陳哲怎麼學」以及眾多家庭口中「別人家的孩子」時他也沒感到多少成就,別人的誇獎從未成為的他動力的來源和鼓勵。他只是覺得心裡有份空缺,需要有什麼來填補。

那怕當時他拿著全校第一的獎狀回到家呈現給母親時得來的也就一句「兒子很不錯啊,繼續保持。」說完便繼續投入到工作中去,高考完全省狀元按照慣例應該有個記者專訪家庭情況的採訪,而母親當時卻在外地出差,根本騰不出時間,他的採訪最終只能由學校老師來的承擔。

看著墓碑上的母親畫像,陳哲陷入久久的思考,最後拿出一條母親送給自己的玉墜細細揣摩,那是一條古代玉佛掛墜,是自己6歲生日時母親送給自己的,這也是母親送給自己最後的禮物。他一直戴在身上,哪怕洗澡也隨身攜帶著。

陳哲死死地盯著母親的畫像,他張張嘴想要與墓碑那邊的人說些什麼,但話語湧上來的瞬間他又咽了回去,直到最後離開前他也沒有對母親、母親的墓碑說些什麼。

回到市區的陳哲感到有些失魂落魄,漫步在江城街頭的頓時感到無所適從,他寄希望與過去熟悉的地方,希望能在這片土地找到能夠直到他留戀,又或者說能夠挽留住他的事物。

穿過凌江大橋,回到老城區,這裡早已煥然一新,這裡早已沒有陳哲曾經留下或熟悉的痕迹,以前最愛吃的早餐包子鋪早已消失不在,現在變化成年輕潮流的連鎖奶茶店,路上走過的學生校服制式也變得更加時尚,更符合現代眼光,不再是原來的白襯衫。

自己曾經放學回家歸途的散落商鋪也已經全部拆遷變為大商場和樓盤,只是不知道自己吃過的那家牛肉麵店家搬去了哪裡。穿過早已物是人非變得完全陌生的街道,陳哲回到了他的母校,也是陳哲青春生涯的終點站——江城第二實驗中學。

二中也早已變了模樣,現在這裡已經是舊校區了,高中部也已經搬去新城區的新校區,實行全封閉管理,這裡只剩下了初中部,而大門和一些建築早已變得煥然一新。

陳哲看著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母校,不過好在最基礎教學樓還是以前的模樣,正當陳哲想要進去觀望的時候卻被門衛攔了下來。

「慢著,你是哪裡過來的?請問你來二中有什麼事情?」年輕的門衛問了一下眼前這個想要走進學校的陌生人。

「那個,我是二中的畢業學生,想回去參觀參觀,你看可以嗎?」

門衛想了想,說到:「可以是可以,不過你得需要畢業老師的聯繫方式,讓你老師帶你引薦進去是沒有問題,需要我幫你打電話問一問嗎?」

陳哲想了想,抬頭又看了看那棟教學樓,回應道:「算了,不用了。」

離開大門時,陳哲看到校門旁還保留著一片學院天地牆,專門保留著校報以及優秀畢業生的大學錄取表。陳哲走過去是一眼就看到了處於最上面的狀元牆,那裡只有三個人,代表著學校曾經出過三個狀元,而其中最為矚目的那個就是陳哲自己。

看著狀元牆上年輕的自己,以及寫在牆上的介紹——陳哲,06級優秀畢業生,錄取於清華大學。

陳哲笑了笑,嘴裡嘀咕著:「看了,還是留有我曾經留下的痕迹啊。」

走到江邊公園,陳哲找了張乾淨的休息椅坐了下來,他打開手機,想要翻找一下是否還有在這邊熟悉的人的聯繫方式,結果看了一下,除了工作上的外就已經所剩無幾。

陳哲這時看到一個熟悉的備註名字——戴偉。這是他中學時就早已結識的好友,只不過出國后忙於學業與事業,已經有好幾年沒有聯繫過了,在陳哲看來,說不定對方已經把他給忘了,比較他們之間早已是兩個世界的人。

猶豫了許久,陳哲還是打通了戴偉的電話,等待接聽的時間在陳哲腦海中彷彿相隔了10幾年,此時電話已經接通,就在陳哲還在思考該怎麼開口時電話那頭已經穿來令他無比熟悉的嗓音:

「喂,我去,老陳!你怎麼來電話了我靠,我還以為你把哥們給忘乾淨了,那麼多年不聯繫了,你小子可終於想到還有我這麼個人了是吧?」

陳哲楞了楞,不由得有些高興地回應到:「怎麼會,我現在回國了,現在剛好有空想問你現在怎麼樣了,有沒有空出來一趟?」

「我去,你小子回國怎麼不早說啊,你早說的話我都馬上去機場接你到我家去了。你現在在哪裡?我馬上趕過來。」

陳哲報上地址后便掛斷了電話,坐在椅子上思考著自己與戴偉的往事回憶。

自己是在初中時與戴偉相熟的,之前戴偉雖然一直和他一個班但在此前他並不知道此人,算起來他們也算是發小般的存在。但就是這樣的存在直到初中發生那段故事時他們才能成為好友般的感情。

還記得在出國前夕他特地回來與戴偉喝了次酒,最後也是在戴偉鼓勵的那句「你以後可得功成名就再回來啊」才飛離這讓他了無牽挂的地方,如今他確實功成名就地回到故鄉,但卻都已不一樣了。

不一會戴偉便來到了江邊公園,這時戴偉開著一輛奧迪A7停在路邊,看來戴偉現在混得不錯,陳哲欣慰地笑了笑便打開車門上車。

「哈哈哈,老陳,我想死你了!」坐在駕駛位的戴偉激動趨身上前,緊緊地抱住陳哲,陳哲頓時驚了一下,隨後也微微地抱了下戴偉粗壯的臂膀。

「你小子還真沒啥變化啊。」戴偉放開陳哲后感慨地說了句。

陳哲看著如今變得有了啤酒肚,體態比起曾經那個較消瘦的阿偉做了做對比,發現戴偉現在變得粗壯許多。

「你小子倒是變得挺多啊,幾年不見,看來現在混得也不錯嘛。」陳哲笑了笑。

「嗨,哪裡有你陳總混得好,我現在就在這邊做了一點小生意,也算慢慢起步吧,你看今年才換的奧迪,不像你,現在好像已經當上那個什麼集團的cdo了」

「我是CTO,不是CDO,而且說白我也是給別人打工的,哪裡像你自己白手起家創業舒服。」陳哲只能訕笑一下。

「少來了,管你什麼歐,就你那公司,什麼賽德來著的,前陣子我還在財經新聞上看到呢,都全球50強了,你現在的待遇一個月的薪水都快趕上我一整年的收入了。」戴偉開著車時不時回頭跟著陳哲說著。

「對了,你是怎麼知道我在貝克賽德工作的?」陳哲不解地問到戴偉,按理說他出國后的工作情況從未告訴過其他人。

這時戴偉笑了笑,開口說到:「嗨,你還別說,自從你去麻省理工留學后你就一點動靜都沒有,最後我也是在電視上才看到你的,就那個貝克賽德發布會,我看到你出場時我都震驚了,要不是你和以前長得沒啥變化,我還以為我認錯人了呢,是不dr.陳?」

陳哲瞬間想了起來,之前公司新品發布會確實是被凱文拉上台演講了一段了,要不是戴偉談起,自己說不定都已經忘了這麼一出。

「後來我專門上網搜了搜,最後也是在你們公司官網才找到你的名字,官網簡介寫的還是矽谷最年輕的首席技術官,牛啊陳哲,都成下一個喬布斯了。」

「我還抱著我女兒到電腦前認了認你,說快看,這是你陳叔叔,你爸爸以前的好朋友。」戴偉邊說還邊得意地撓了撓鼻子。

「等下,你說你現在已經有了女兒?」

「是啊,我女兒已經三歲半,現在都能在地上跑了,戴佳佳,你看,像我不?」戴偉說著,右手拿出手機點亮屏幕,手機屏幕上顯示出戴偉抱著一個兩歲大的小女孩畫面,女孩臉部肥嘟嘟的,像極了戴偉現在的樣子。

陳哲接過手機,仔細看著,最後只輕輕笑著說了一聲:「長大后不像你現在這樣就好了。」

「我可去你的!」戴偉笑罵著。

車子行駛到了目的地———一家牛肉麵館,只不過這裡已經是私房菜飯館,只是名字還是叫牛肉麵罷了。

陳哲看著招牌,停留在門口,印象中,他和大偉在學生時代總是離不開一家牛肉麵,那是老王家的牛肉麵,明天進去吃面前都能見到老王,那個總是叼著根從不點著的煙的中年男人,他使用著一米多長的棍子擀著麵糰,從造型上就足以感覺到他做出來的麵條所感到的「勁道」

進入裝修地古色古香的小包間,戴偉點了幾道招牌菜后便幫陳哲倒上一杯古茗茶。

「怎麼樣,我找的這地還不賴吧?知道你愛吃牛肉麵專門來的,他家的牛肉都是澳洲進口過來的,這家也是上次配客戶來才發現的,正尋思著這不就帶你過來了。」戴偉誇口說著。

陳哲只是嗯了一聲,喝了口茶水后才開口問了一句:「老王家……他們搬到哪裡去了?」

聽到這句的戴偉不由得沉默了下來,最後深深地嘆了口氣說到:「誒,別提了,就那個普薈商業中心你知道吧,就原來老王家那位置。」

聽到此陳哲不由得震了震身子,那個地方,他今天就正好路過,看到戴偉現在的樣子心中開始往壞的方面去想。

「你走後,也就是讀清華的第一年那地方就已經要拆遷了,老王家本來只是租戶,但房東已經收錢把鋪子賣給開發商了,老王家卻因為是給房東交了好幾年房租遲遲不肯搬走,而房東早已卷錢跑路不知所蹤,最後就剩老王一家守在那裡。」

「你也知道老王的硬脾氣,但那開發商也不是什麼善茬。久而久之,有天,老王被他們找了一大批人打斷了雙腿,最後逼著他們全家離開了江城。」說到這戴偉聲音變得有些哽咽。

「當我大二暑假回來找到老王時,卻發現他已經坐上了輪椅,王嫂帶著兩個孩子上訪無果,最後出了事故,最後……最後……」

聽到這裡陳哲已經的心已經懸了起來,故事已經朝著他最不想看到的方向發展。

「最後……老王承受不了這些變故,跳河自殺了……」說完戴偉也陰沉下去,拿起茶水一口飲進。

包廂內頓時陷入一陣沉默的氛圍之中,這時服務員已經悄悄把菜上齊,兩個人卻沒有動筷子,陳哲張張嘴,想要說寫什麼,但最後還是咽了下了喉嚨。

「你瞧我,咱哥倆好不容易才聚那麼一次,說這些事情啥,瞧我這大嘴巴,來先吃菜吧。」見氣氛過於凝重的戴偉立即打岔,將陳哲重新拉回到飯桌

上。

牛肉麵做得確實很好,但陳哲卻早已沒有當年那種滋味,一頓晚飯,陳哲如同嚼蠟,彷彿失去了味蕾一般。

晚飯從飯館出來后,坐在戴偉車副駕的陳哲一直望著車窗外的城市。車窗外的城市,在夜幕的霓虹燈下奼紫嫣紅。

隨著車后的斑斕世界緩緩褪去色彩,車子也終於到達了目的地——江台公園

江台公園位於邕越江北部上游,邕越江古代時由當時的南郡太守張乾所開,用於連接西北至南兩部,江城也因此得到發展,為紀念這位歷史偉人,建國后江城市政府特地在上游原塘口建設了江台公園,並設置張乾雕像。

「哥們還記得不,以前咱倆讀書那會還經常來這邊春遊來著。」戴偉看著張乾的雕像,與陳哲感慨起青蔥歲月。

「是啊,已經好久沒來過這邊了,我記得你原來還打算在這邊跟你們班內個誰去表白來著。」被勾起往事回憶,陳哲開始揭起戴偉的不堪往事。

「你別說,以前是有這回事,你這撕怎麼連這種事情都還記得啊。」

「呵呵,也不看當初是哪個人把事情搞得那麼大,想記不住都困難。」

「害,那事,對我來說早就過去了,都那麼多年了你說是不是。說實話,要不是你這撕瞎提一嘴,我還真給忘記了。」戴偉說著拿出一支煙點燃,而他口中的過去往事也隨著吐出的煙霧緩緩消散而去。

看著戴偉這番與不堪過去徹底釋懷的模樣,陳哲衷心的為好友感到高興,並拍了拍好友的肩膀。

「我去,你這傢伙,幹啥呢,至於不你。」被陳哲突然拍了下的戴偉瞬間聳起身子,對陳哲這一行為感到一絲肉麻的感覺。

看到戴偉反應如此之大,陳哲只能笑了笑。

「話說你,出國留學又在米國工作那麼久,就沒泡到個洋妞啥的?按你這條件,那些什麼超模名媛不得排著隊來找你?」

聽到戴偉這話,陳哲想了想,每次在公司年會上或者一些社會晚宴上確實有很多名媛來對自己獻上意味深長的殷勤媚眼,但這些都被雪莉給擋了下來,而他本人也對這些所謂名媛沒有絲毫想法,參加招待晚宴也只是為了滿足董事會的想法和凱文不斷的拉去罷了,有這功夫時間還不如在實驗室里工作。

「有是有,不過我對洋妞確實沒什麼想法,我現在還是以工作為重,這種事情還是以後再說吧。」陳哲笑了笑,應付過去。

「洋妞確實是不如咱們自家人好,但是不是我說哥們,你都已經三十好幾了,我女兒都已經回走路在地上跑了,你這現在還沒有就挺過分的。我看當初你們班班長就不錯,而且當時我看她對你估計也挺有意思的,就是可惜你這撕不近人情,就惦記這拚命讀你那死書去了。」

「等一下,你說什麼?」陳哲對戴偉剛才說的一番話感到一絲不可思議。

「啊,我說就惦記著讀你死書啊。」

「不是,就上一句」

「哦,你們班班長對你挺有意思來著的,等一下,你不會不知道吧?」戴偉這下也感到好奇了。

「我怎麼可能知道,你說,你是怎麼知道她對我有意思的?」

陳哲一直記得他們班長這個角色,而且當初再熟悉不過了,因為他們班班長,就是吳爺爺的孫女——吳敏敏

戴偉笑了笑,又深吸一口煙緩慢吐出,「這我可就能跟你好好嘮叨嘮叨了。」

「想當初,我和你回家放學時,她有段時間就一直跟著咱倆,本來我還以為是跟著我,暗戀我來著,可誰知道我和你分散后那丫頭還一直尾隨著你直到你回到家門口。」

聽到這話陳哲不由得感到滿頭黑線。

「我說,有沒有可能,她確實是和我住同一個小區呢?」

戴偉聽到這瞬間一愣,突然恍然大悟,「對哦,忘了你倆好像都是住江大教職工宿舍的。那這不算,還有呢。」

「還有?」

「對,你記得每次測試成績出榜時,都得到一樓大廳那邊去搶著看嘛,然後我發現,每次放榜出來,她最先都是看著你的名字,不過這也正常,誰讓你每次都是年級第一,但剛好有一次我剛好在她旁邊看著,我聽見她一直在嘴裡嘀咕著你的名字。」

「有這事?」

「千真萬確,我拿我人格做擔保。」說完戴偉還豎起三根手指做出擔保的姿勢。

「行了行了,算我信你這回了。」陳哲笑著讓戴偉放下手。

「而且你去清華后,我記得她也是跟著你一起去的清華,後面你倆在清華就沒發生些什麼?」

陳哲聽到著楞了一愣,自己在清華確實是沒有再碰到吳敏敏,可能是專業不同的緣故,又或者是自己不知何時忘記了這個人的存在,甚至他出國前夕,吳爺爺去世時的葬禮也沒有再看見她的身影,只知道她當時去了英國,和自己一樣,之後再也沒有回來過。

「可能確實沒緣分吧,我考完CUSPEA就出國留學,那之前和之後都沒有碰見過她。」

「那確實可惜,你倆要是成了的話不懂該多好玩。」

「爸比,接電話!爸比,接電話!」從戴偉口袋中突然響起一陣幼兒喊叫聲。

聽到聲音的戴偉瞬間將抽到一半的煙草丟到腳下狠狠地碾了兩腳,隨後便拿出手機乖巧的點開接聽。

「歪,佳佳,怎麼了?爸比在呢,家裡出啥事了?啥?想爸比了,爸比也想佳佳呢。乖,佳佳,爸比這現在有要緊事估計一時半會回不去,等爸比回到家給你帶好吃的回去,聽話啊。」戴偉說著撓了撓鼻子。

「誒,不是,怎麼了佳佳,別哭啊,爸比不是不不要你了,乖,爸比現在真有事。你聽誰亂說的,爸比沒有背著媽咪和其他女人鬼混哦!你等著,爸比現在就回去,你別和媽咪講,乖聽話,你現在就在家等著!」說完戴偉氣沖沖的掛斷了電話。

聽完戴偉的對話內容陳哲感覺哭笑不得,看來成家后的戴偉在家裡估計好不到哪裡去,在家裡估計得每天忍受著「小惡魔」的肆意妄為,不過現在他也為好友感到高興,慶幸戴偉找到屬於自己的歸宿後過得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充實許多。

「哥們,對不住了,咱家閨女今晚抽了筋,才一回功夫不見咱就要上房揭瓦去了,再不趕回去今晚估計就遭殃了。」

戴偉說完便起身拍了拍屁股,指了指停車場方向。

「要不你現在跟我一塊回去?話說你到現在也沒見過你大侄女一面是不?走走走,去親近親近,看到你著活人也不枉費咱在閨女面前吹的那麼久的牛。」

「算了,明天吧,今晚我只想好好再把江城逛一逛,難得回來到現在這個地方,再說了,你自個惹出來麻煩現在想要抓我回去頂刀,我才不去呢。」說完陳哲拍了下戴偉剛剛坐過的位置。

「明天帶你閨女和你媳婦再一起出來吧,順便帶你閨女去躺江明公園耍耍,看得出來你最近很少和閨女出去玩了吧?」

「你這老小子,怎麼我啥事你都摸得清楚,要不你現在在猜猜我底褲啥顏色得了。」

「滾蛋!」陳哲笑著罵到。

戴偉離開后,陳哲一個人獨自走在曲徑的青石階小道上,他想走上高處,江台公園的青崗坡。在那上面有一塊高台,那上面的景色正好可以將整個江城一覽無遺。

終於走到青崗坡高台的陳哲有些喘不上氣,臨時起意爬山可真是累得不行啊。稍微緩了一緩,陳哲走到高台周圍的欄杆前,雙手握緊那欄杆,似乎想要將整個江城擁抱在懷中一般,貪婪地享受著這原本屬於他的城市。

「啊,江城,真他娘的美啊。」

看著那遠處一處處自己以前未曾見過的高樓大廈,以及新修築的一座座充滿現代氣息的公共大型設施,博物館、圖書館、體育館如同一個個精心雕刻的棋子一樣,坐落在這做城市的各個角落,與周圍的鋼鐵森林完美融入到一起,這一切都讓陳哲感到無比的陌生而又熟悉。

加州的夜景也如現今的江城一般,只是江城更加年輕,城市化的進程終將使得高樓大廈如同生命般得到生長與繁殖。

城市的另一邊是正在建設的新城區,那邊將規劃出一個個全新的樓盤與設施。看著那些夜間仍然燈火通明的施工現場,鋼鐵森林如同不眠不休般的野蠻生長。

看著這一切陳哲不禁感慨,家鄉如今的城市化進程速度之快,讓他確實無法適從,不過好在他很早就已切割掉這曾經屬於的一切,在母親離世后,家中只有他一人的情況下離開了故鄉,拋棄了祖國,最後為了事業選擇了加入美國國籍。

但不知為何,這次歸來的他從未有過如此強烈的歸屬感,就如同一塊碎片一樣,找到后仍能拼合回到原位,雖然有了裂縫,但仍舊能夠複合。

但如果再前一點,在他與江城,與周圍所有人的關係破碎之前,使得他成為碎片這件事從因果關係上修復又會如何呢?

假如他從未離開祖國,脫離國籍,仍是華夏公民呢?假如他從未出國留學最後加入貝克賽德,而是選擇回國自己創業,自己為江城的發展做出貢獻呢?假如他從未離開江城,老王是不是就不會落得最後這般悲慘下場,而自己能夠幫助到老王一家呢?

再假如,要是母親去世之前,自己能夠重新修復好與母親的聯繫,恢復到正常的母子關係呢?再或者,直接改變母親和吳爺爺去世的事實,一切回到他斬斷聯繫的開始之前,讓他重新審視與所有人的關係,一切重新開始的話,現在的結果,會不會完全不一樣呢?

回過神來,陳哲下意識的搖了搖頭,他現在怎麼變得多愁善感起來,這些不現實的妄想下意識地被他理性的一面瞬間抹除而去,但他卻完全沒意識到,他的眼角已經留下一絲淚水。

攬閱完江城夜景,陳哲想著是時候離開這裡回去,這裡使得他變得多愁善感起來,這種異樣情緒在現在的他意識里是十分抗拒的。

剛走下台階的一瞬間,陳哲立即意識到不對勁,他一腳踩了個空,使得整個人從高台另一邊的斷坡撲空而下。

在掉下去的瞬間他在想著是不是由於夜晚視線太暗,自己看不清的緣故,在上來之前就已經看到很多的警示牌標語,可一貫細心的自己卻還是中招了,這是為何?

在墜入深淵中的陳哲笑了一笑,被周圍的黑暗完全吞噬掉意識前的最後一刻,他只剩下理性意識所壓抑著的最後一個想法:要是一切重新開始,又會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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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從新開始的非凡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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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if my li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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