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爆發
當我睜開眼睛時,那種奇怪的感覺又一次在我身上蔓延,我知道,我這是在夢境之中。
在法澤的床上睡,果然做夢了!
可……這是哪兒?
這次夢境的感覺很不一樣,雖然依然是以第三人稱視角觀察,但我並不是高高地飄在空中,而是像路人一樣站在街上。我低下頭看去,我竟然恢復了陳驍涼的身體,而且依然是大學生的模樣。
這夢真是,越來越魔幻了。
我環顧四周的場景,看起來是一個小縣城的模樣。日落時分,燈火初上,整個縣城裡一派安靜祥和的景象。星星點點的行人在燈影之下交談說笑,路邊下棋的老大爺也已經收攤,準備回家吃晚飯了。
這次的夢境,有些與眾不同,不僅在於充滿煙火氣的市井氛圍與之前黑暗風格的夢完全不同,更在於我可以控制自己的行為,也可以說話,比前兩次夢境的自由度高得多。可這樣一來反倒是出現了一個問題,那就是我該去哪裡尋找法澤呢?之前的夢境,都是從法澤的視角開始的,所以我並不需要費盡心思去尋找法澤。
夢境的內容,大概率是法澤的記憶,那麼在這次夢境里肯定也會有法澤的存在才對。
我四下張望著,卻沒看到一個與法澤相似的身影。
沒有辦法,我只好在這附近的區域四處遊盪,希望能找到法澤。我走到一處報刊亭附近,在2022年,城市裡幾乎見不到報刊亭這種東西了。我拿起一張今天出版的報紙,根據上面寫的日期,我得知今天的時間是2013年的10月6日。
居然是我生日這一天!
2013年的10月6日,是我13歲的生日。可這一天在法澤的生命中,也有什麼重要的意義嗎?
我心頭一凜,仔細思考著這其中的關聯。
可就在這時,因為我過於投入,不小心撞倒了一個人,我趕緊伸出手去扶她。
「對不起小妹妹,你沒事……」
然而,在我看到她臉的那一刻,我完全怔住了。
因為她就是法澤。
「沒……沒事。」她禮貌地微笑著,表示對我的原諒。
現在已經是十月,晚上的風已經快要吹透我的長外套,可法澤居然只穿著一件藍色的連衣裙,腳上踩著一雙拖鞋,身後背著一個印著白雪公主的粉色書包。她神色匆匆,像是要去幹什麼事情的樣子。
「你穿這麼少,不冷嗎?」我忍不住問她。
「對不起,請你不要管我,這是我的私事。」法澤那張還帶著嬰兒肥的小臉上寫滿了倔強。
「也……也對啊。」我訕笑著點點頭。
法澤氣呼呼地走了,小小的背影在燈影下顯得非常可愛,像一隻高傲的小貓咪。
這個時候的法澤,應該還在上小學四年級吧。我忍不住笑了起來,隨後偷偷從報刊亭的鋪面上拿了一張報紙,當做偽裝,開始了跟蹤法澤的行程。
年幼的法澤天真無邪,完全沒有反偵察的意識,這也讓我的跟蹤無比輕鬆。唯一一點麻煩的是,法澤的走路速度很慢,雖然她已經盡全力向前走了,可依然比我的步速慢得多。我必須時刻注意自己的步幅,不能比她快,但又不能慢到丟失目標。
在跟蹤的時候,我的腦子裡也沒閑著。很顯然,這次的夢境和之前的兩次都有很大的差別,而且已經不限於內容了,而是為什麼我可以在法澤的記憶里自由行動?如果我在這裡做了什麼與原記憶不相符的事情,
會不會篡改記憶的內容?
雖然是很大膽的想法,但並非完全不可能。不過我還不了解記憶夢境的機制,所以暫時還不敢輕舉妄動。
這時,我發現法澤的舉止變得很奇怪,她竟然開始四下張望起來。我心裡一驚,難道是因為我被發現了?於是我趕緊躲到人群之中,低頭看著報紙。
還好,法澤好像並不是發現了我,而是在找路,看來她對自己要去的地方並不熟悉。
可是,一個小學生,在夜色降臨之後獨自一人去一個陌生的地方,到底是要做什麼?
這時,我突然想到了桑南松說的那句話,法澤認為家是桎梏……
她並不喜歡家,所以她的目的地應該是其他地方。可她還能去哪裡?
我心中一緊,跟隨她的腳步繼續前進。
很快,我便意識到我的跟蹤是時候結束了,因為法澤鑽進了一條小巷子里,那裡人員稀少,我在那裡實在是太明顯了。於是我轉換了戰略,改為在街角觀察,等她走出我的視線,再想辦法跟上去。雖然有跟丟的風險,但卻比直接跟蹤要穩妥的多。
只不過很快,意外便發生了。
當我看著法澤順著狹窄的小巷鑽進另一條小路時,我邁開腳步,準備繼續跟隨。可就在這時,一隻手卻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回頭看去,是一個留著寸頭,穿著大背心的壯漢。他手裡拎著一個空酒瓶,嘴裡叼著煙,看起來氣勢洶洶。
「這現在是危房,不許進入。」壯漢用力地捏著我的肩膀,一陣劇烈的疼痛讓我腿腳酸軟,差點倒在地上。
「可剛才有個小女孩進去了,我是要去帶她出來,不幹別的。那裡面那麼危險,不能讓她留在裡面吧?」我後退一步,掙脫了壯漢的手。
「她是你什麼人?」
「是……是我親戚家的孩子。」我胡亂編了個理由。
「你說是就是?我還說你是我兒子呢。」壯漢不講理地當胸推了我一把,給我推出去兩步遠。
「我就找個人,找到她我就走。」
「我告訴你了,這是危房,不許進入。你是聽不懂中國話,還是聽不懂人話?」壯漢用酒瓶子指著我,不停地恫嚇著我。
我剛想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人包圍了。在我身邊的牆根,站著七八個髮型奇特、滿臂紋身、手持武器的男子。他們雖然沒有對我做什麼,但可以看得出,只要我面前的壯漢一聲令下,他們就時刻準備著把我拿下。
這時我才明白法澤的處境。
我回頭望去,在我身後這片紅磚砌成的老舊樓宇,也就是他們所說的危房裡,恐怕有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而這些壯漢,正是他們派來的看守。
法澤,現在正在他們的控制之中。
這下真的麻煩了,如果我繼續和他們硬剛,也許連我自己都會遭遇不測。可如果我不進去,就無法知道法澤到底經歷了什麼,也不能改變什麼。
到底……要怎麼選擇?
「這樣啊,那……那我還是先走吧,真是抱歉。」最終,我還是選擇了滿面堆笑地對這幫人陪不是,擺出了一副卑微的姿態。
我恨,我恨自己不是那種可以以一敵百的戰神,動動手指頭就可以解決這七八個混混。我恨自己沒有勇氣和他們正面對抗。
我更恨自己不能為法澤做些什麼。
「那就趕緊滾蛋,別再讓我看見你。」壯漢揪住我的衣領,輕輕一甩就把我推出去好遠。我用力穩住自己的身子,才沒有摔倒在地上。
「真是個慫蛋,哈哈。」一個留著莫西幹頭的瘦高個手裡拿著棒球棒,哈哈大笑地嘲諷著我。
是啊,我當然是個慫蛋,我還是個笨蛋。
雖然我選擇了自保,讓自己安全了。
可法澤怎麼辦?
她為什麼會一個人來到這種地方?一個小女孩,一群紋身大漢,會發生什麼事情,我真的不敢想……
我能救她嗎?
我怎麼才能救她?
如果救不了她,我做這個夢豈不是毫無意義?
我站在原地,連手指都在不住地顫抖。
「慫蛋,怎麼還不走啊?是不是想和咱哥幾個過過招啊。」莫西干向前走了幾步,來到了我的面前。他用棒球棒抵著我的下巴,把我的臉揚了起來。
這時,我意識到了什麼,輕輕動了動手指。那種感覺……
我突然笑了,笑得很狂妄:
「當然是因為,我還沒親手了結你呢。」
我滿目殺氣地盯著他的眼睛。
莫西干下意識一愣,但很快就露出了玩味的笑容:「哈哈哈哈,兄弟們聽見了么,這小崽子說要了結我。哈哈哈哈真他媽是笑死我了。」
他放下球棒,用手摸了摸下巴,目露凶光:「既然你這麼想死,那我就給你個痛快吧。」
說完,他就揮起那根金屬球棒,用盡全身的力氣,向我的腦袋驟然襲來。
然而,在球棒擊中我腦袋的一瞬間,金屬球棒應聲斷裂,掉落在地上,如同一條折斷的手臂。
莫西乾的表情明顯變了,他向後退了好幾步,驚慌失措地看著我,面露不解的神色。
而我低著頭,嘴角已經露出了勝利的笑容。
下一秒,我幾乎是在一瞬間出現在莫西乾的面前,用一記氣勢如虹的上勾拳,擊打在他的下巴上。他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打飛到幾十米高的空中,然後驟然墜地,摔斷了全身的骨架。
「既然在我的夢裡,就不要那麼囂張啊!」我伸出手,從手心發出了一道紫色的能量波,輕鬆地貫穿了酒瓶壯漢的身體。他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腹腔,緩緩倒地,再也沒有起來。
這是我的夢,就算是再荒謬的超能力,我也一定能做到,這就是我的底氣。
其他的人見狀,瘋狂逃竄起來,但我不會放過他們任何一個。我從眼中射出一道紅色的激光,將兩個混混攔腰斬斷,又瞬間移動到一個混混的頭頂,徒手扯下了他的腦袋。
而其他的幾個混混也不可能倖免,我把他們幾個的體溫升高至10000攝氏度,直接把他們化為了蒸汽。
這是我的夢境,我就是這裡的主宰!
在解決了幾個混混之後,我邁開步子,走進了這幢所謂的危房。我知道,即便只是夢,我也一定要改變法澤的過去。至少,我不可能見死不救。
「法澤!法澤你在哪!」我四處呼喊著法澤的名字,可這幢樓實在是太大了,一點一點找根本就不是辦法。
這時,我突然想到自己現在無所不能的事實,於是我立刻想象用X光透視,查看了整棟大樓的狀態。果不其然,在三層的一個小房間,我發現了法澤的身影,和她在一起的,還有四個成年男性。
我登時火起,一個箭步躍起,穿透了兩層樓的樓板,直接把一個男人撞飛了出去,當場殞命。我穩穩地落在了房間中心,隨後用極快速的反應隔空取出了另一個男人的心臟,他痛苦地倒在地上抽搐起來。
「不許動,不然我就殺了她!」這時,一個只穿著內褲的肥胖男子抱住了法澤,同時他的手裡還有一把水果刀,抵住了法澤的脖子。
「對,不許動,否則我們一定會動手的!」另一個男人連衣服都沒穿,拿著一把大砍刀指著我,另一隻手滑稽地捂著下身。
可我看到這一幕,心中的怒火頓時熊熊燃起。
這幾個男人,竟然在對法澤行不軌之事!
她還是個孩子!
不過還好,法澤身上的衣服一件都沒少,我還有機會救下她。法澤驚恐地抱住肥胖男的手臂,想要掙脫,可是她的力氣和肥胖男完全不是一個級別,想要掙脫完全是天方夜譚。
「你們……不可饒恕!她還是個孩子,你們居然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我怒吼著,輕輕一揮手,就讓拿著砍刀的男子化為了齏粉。
「你懂個屁,這是他們爺倆欠我們的!」肥胖男看到同伴死去,更加用力地頂住小小的法澤,一滴鮮紅的血從她的脖子上流下來,她表情痛苦地忍耐著疼痛,淚水也不住地湧出。
「欠你們的?你能說得出這種話,你真的是個人渣……不,你已經不能稱為人了,你豬狗不如,還不如在牛糞上大快朵頤的蒼蠅!」
「你!你再說一遍!」肥胖男變得愈發憤怒了。
「我沒必要再和你說話了,因為你馬上就是個死人了。」我輕輕彈指,肥胖男的腦袋光速乾癟了下去,再然後是腹腔、胸腔,最後是全身上下所有的骨骼。最後,肥胖男身上的所有器官和骨架都被我變成了水。
法澤跪倒在地上,輕輕地啜泣著,整個人縮成了小小的一團。我心中一陣絞痛,原來小時候的她,還經歷過這種可怕的事情。我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撫摸她的頭。
可她卻突然暴起,把我壓在了地上,她的眸中不見眼白,而是深邃無比的漆黑。而我拚命掙扎,卻根本無法掙脫她的壓制。
「這都是你的錯!這都是因為你!都是你的錯!」法澤幾乎是狂暴地撕扯著我的衣服,咆哮著、怒吼著、尖嘯著……
此刻的她,已經不像是一個人,而是一頭髮狂的野獸了。
「陳驍涼,這一切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
她突然張開血盆大口,露出兩排銳利的尖牙,向我的脖子狠狠咬噬而來。我躲閃不及,只感到一股鑽心的疼痛,鮮紅的液體像噴泉一樣汩汩而出……
我立刻用我的能力屏蔽掉了疼痛感,而後拽住了法澤的脖子,硬生生地將她從我身上拉開。然而,她的尖牙依然咬著我的脖子,當我把她拉開時,也帶下了我脖子上的一塊血肉。
好在我現在依然是在夢裡,於是我用能力修復了自己的身體,恢復了正常。
可法澤看起來依然瘋瘋癲癲的,她嘴裡大喊著「都是因為你」,再一次向我撲來。
現在的法澤,看起來就是一隻嬌小的野獸,毫無理性可言,但她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卻毫不理解。
而且,什麼叫都是因為我?十年前我還根本不認識法澤,和她的生活也沒有任何交集,她為什麼會把這一切怪罪在我的頭上?
「法澤,你給我冷靜一點!」我兩隻手抓住她的脖子,將她控制住,她只能伸出手來,不停地抓撓我的手臂,劃出一道道血痕。可下一秒,這些傷痕又會被我自己給修復。
「我要殺了你,陳驍涼!如果沒有你,我根本不會變成現在的樣子!」法澤依然在不停地攻擊著我,絲毫沒有冷靜下來的可能。
不過,我也已經得到了我想要的信息量了。於是我鬆開手,任由她啃噬在我的身上。我停止了修復自己的身體,感受著自己被一寸一寸蠶食的痛苦。直到我整個人完全被法澤吞下,直到我已經無法感知這個世界……
……
下一秒,我睜開眼,宿舍的天花板讓我明白,此刻已是夢醒時分。我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身子,發現依然完整如初,我才放下心來。
我坐起身,回望四周,發現谷寒星已經不在宿舍了,而宣顏還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我無奈地笑笑,準備下床洗漱。
這時,我的手機有一條簡訊提醒,我拿起手機一看,是瀟然發來的。
「陳驍涼!你到底幹什麼去了,為什麼不回我消息,還把我微信給單刪了?」
我一愣,我什麼時候不回她消息了,又什麼時候刪過她,我哪敢啊。
「我沒有啊,我剛起床。」
「什麼你剛起床,昨天一整天你都在睡覺,啥也沒幹是吧?你不會做實驗做魔怔了,已經分不清白天黑夜了吧?」
我又是一愣,什麼叫睡了一整天啊,她這是在罵我是豬嗎……
「你才睡一整天,昨天我還跟你發消息說我這兩天在學校里到處睡覺腰酸背疼的,你都忘了?」
「你是不是睡迷糊了,你那是前天給我發的消息,不是昨天。」
「明明就是昨天啊,你看,我的消息記錄還在呢。」
我回復完瀟然,就轉身去找聊天記錄,卻發現我和瀟然之間聊天的內容,居然真的已經被刪乾淨了,而且我的通訊錄里也不見她的賬號。
可……這根本不是我乾的啊。
「你看好了,今天已經是18號了,日曆可是不會騙人的。所以不是你記憶錯亂,就是你已經變成大傻子了。」
這時,我才意識到不對勁,一瞬間,我身上就被冷汗給浸透了。
昨晚,谷寒星向我表白的日子,是16號,可我睡了一晚醒來,今天居然是18號。
17號去哪了?或者說,我在17號的記憶,去哪兒了?
我感到世界天旋地轉起來,我似乎,已經陷入到了一場巨大的陰謀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