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幻斗
晚上,我躺在床上,酣然入夢。
我不會再手軟,我一定要找到法澤,找她問清楚這件事情的原委。
果不其然,我再次進入了夢境世界。而這一次我所在的位置,是一所學校的禮堂。紅色幕布從高處垂到木地板上,四周的牆壁上貼著數十張獎狀,似乎都是這所學校的獲獎記錄。
而且從禮堂里的電子時鐘上,我得知了今天的日期:2016年10月6日。
居然又是我生日的這一天。
難道與法澤有關的這些記憶,全都是在我生日這天發生的么?
可法澤被大貨車撞死的那天並不是10月6日,第二個在林蔭大道的夢境,也尚未知曉發生在哪一天。
不過這一切,只要能找到法澤,就會迎刃而解。
我定了定神,向禮堂外走去。
校園裡,看起來環境不錯,大面積的綠化,新修建的五層教學樓,還有一棟差不多大小的實驗樓並排坐落於校園西側,而禮堂則是在東側。校園裡鳥語花香,日頭已經漸漸落下,夕陽穿過枝葉的縫隙,細碎地照在路上,光影斑駁。
因為依然在十一假期期間,所以學校里沒有看到一個學生的身影,連老師都看不到一個。可是既然是放假,為什麼法澤還會在學校呢?我想了想,於是快步向教學樓走去。
此刻的教學樓里幾乎是空無一人,安靜得讓人害怕。我站在樓道長走廊的盡頭,向另一頭走去,從一層開始找起,幾乎要翻遍每一間教室。可當我把一層的每個房間都找過一遍之後,也沒有發現法澤的身影。於是我又繼續前進,向二層出發。就這樣,我已經從一層找到了五層,累得滿頭大汗了。
直到終於在五層的一間教室看到她的時候,卻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一個老師模樣的人,正在她身後緊緊地貼著她,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樣,實在讓人作嘔。
法澤的眼中已經盈滿熱淚,可她絲毫不敢反抗,默不作聲地接受著他的動作。
狗東西!
我心一橫,直接破門而入,對老師使用了心靈控制的能力。
在夢境里,我可以任我所想地改變現實,哪怕擁有超能力也是可行的,這是我在上次夢境中得到的結論。
「跪下。」我對那個老師施令。
那個老師立刻乖乖地跪下了,沒有絲毫怨言。一旁的法澤都已經看傻了,獃獃的張著嘴,噙著淚,說不出一句話。
「給她磕頭,用力地磕,直到頭骨碎裂為止。」
「是……」接下來那個老師真的用力地磕起了頭,每一下都是極其用力的,聲音回蕩在走廊,一直傳到盡頭。
「你……是怎麼做到的?」法澤看著我,心情十分複雜。
「你先別說話,」我靠著教室的門框站著,「我知道你叫法澤,我也知道你的未來,所以我才會來救你。」
看到耍帥的我,法澤眼中那種無助和哀傷漸漸消失了,轉而變成了冷酷兇狠的表情。
「陳驍涼,你可真是偽善的代名詞啊。」
我心底一驚,她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你……你怎麼會認識我?」
「因為我是法澤啊,當然會認識你。」
我細細思索后恍然大悟,看起來,這個法澤是被2022年法澤的靈魂附體了,所以才會突然出現這樣的轉變。
「真不容易,」我忍不住笑了,「和你互換了半個月的身體,卻是第二次和你交流,
還是在這樣的場合下。」
「是啊,我也沒想到居然有一天,還能和你在我自己的腦海里相遇。」法澤的笑容沒有一點溫度。
「所以說,你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和我互換身體。還有就是,我和你之間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今天,就全都告訴我吧。」
這是我第一次與法澤正面對峙,我心中其實還是蠻緊張的,不僅是因為對方是法澤,更是害怕我自己的靈魂會被她徹底吞噬,最終,我就是個連靈魂無處安放的孤魂野鬼。
「你想知道么?」法澤突然發問。
「當然,不然我為什麼要冒著生命危險一次又一次進入你的夢境,還要一次一次地救你。」我嘗試用嘴炮攻擊說服法澤,哪怕只是與我暫時合作,也許就可以解決互換身體的問題。
法澤沒有說話,只是微笑地看著我,她的眼中完全看不出光彩,像遊魂一般。
「看來你是不想說了,那接下來你要怎麼辦,再吃掉我一次?」我苦笑著向前走了一步,卻突然感覺踩到了什麼東西。
我低頭看去,是一張白色A4紙,上面還印著題目,畫著紅色的筆跡,看起來是考試的試卷。
「這是什麼?」我問她。
「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她終於開口。
我彎腰撿起地上的試卷,最上面的一行寫著「入學摸底考試」的字樣。而在題目的旁邊,畫滿了紅色的叉,還有一些用紅筆寫下的批語,最上面還有一個大大的「0」。而在0的旁邊,有用黑筆寫的兩個娟秀的字跡:法澤。
「你考了零分?為什麼,你的學習成績應該不錯,不然怎麼可能考上三洲理工這種學校。」我不解地問她。
其實,作為學生應該知道,就算是平時成績最差的學生,一個學期什麼都不學,考試之前也不複習,裸考走進考場,也很難考出0分的成績,除非交白卷。考取0分的難度,和考100分的難度其實差不多。
所以能考到0分的學生,一定不是學習不好或者笨,而是他自己本身的情緒出了問題。
「當然,我的成績確實不錯。」
「那你為什麼會考零分,你是故意的?」
法澤不置可否地揚起了下巴,眼珠滴溜溜地轉了一圈,最後露出了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你猜。」
我有些無語,法澤現在的狀態,根本就是不想配合我,故意給我設置各種障礙。
「既然你不配合,那我就沒必要再問你了。在我的夢境里,我可是無所不能的。」我微微一笑,使用了讀心術的能力,想要讀取法澤的記憶。
可無論我怎麼使用能力,都只能看到一片空白。
「你看到什麼了,小陳?」法澤戲謔地望著我,嘴角都要咧到天上去了,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
「你……為什麼我看不到你的記憶,也看不到你的想法。你為什麼會免疫我的能力?」我的手心都冒出了冷汗,這樣的情況完全在我的計劃之外。
「當然了,因為你和我,可是兩位一體的存在啊。」法澤終於說出了一個有用的信息。
「什麼叫兩位一體?」
「看在你這麼有求知慾的份上,我就大發慈悲地告訴你吧。」法澤向前邁著步子,最後走到了我的面前。
她粉嫩的雙唇翕動,娓娓道來:「你知道為什麼我偏偏要和你交換身體么?」
「我可太想知道了,不然我沒事閑的來找你啊。」我無奈道。
「答案很簡單,因為我們是兩位一體的。簡單地來說,我們兩個其實就是同一個人。」
法澤的話,徹底讓我聽不懂了。
什麼叫我們兩個就是同一個人,這種胡話也能說得出來?本來我是這樣想的,可現在既然已經出現了這麼多曾經我認為不可能發生的事,有些胡話也是有一定可信度的。
「你這答案,反而讓我更迷糊了。我叫陳驍涼,你叫法澤,我是男生,你是女生,我們兩個住在不同的城市,有不同的家庭背景。無論怎麼看,我們都是兩個獨立的個體,你憑什麼說我們是同一個人?」我借著事實依據反駁她。
「因為你對世界的理解也就到這個程度了,人是無法想象出超出自己認知外的事物的,就像身為三維生物的你,永遠也無法想象出四維世界的模樣。」
「少說這種廢話,正面回答我的問題。」我嚴辭警告她。
「哎呀,小陳真是很沒情趣呢,難道你就不好奇嗎?你不好奇在你認知以外的世界是什麼樣的嗎?明明你是個這麼有求知慾的人,卻對此毫不在乎。」
「因為你只是在故弄玄虛,而非真正想回答我的問題。」
法澤用輕蔑的眼神看著我,隨後她的手上燃起了一團火焰,「那就請你解釋,為什麼在你的夢境中,我也是無敵的。我也可以隨心所欲地操控夢境,這還不能說明我們的靈魂本質上是一致的么?」
我皺著眉頭,大腦飛速運轉著,可到最後,我也沒想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為什麼法澤可以在我的夢境里使用能力?
「想知道為什麼嗎?那就活過接下來我的這輪攻擊!」法澤目露凶光,大手一揮,一團熾烈的火球從她掌心快速飛出,直逼我的面門而來。
我向側後方跳起,輕鬆地躲過了她的火球攻勢。可沒想到,那團火球竟然分裂成三個小型火球,以一種詭異的運行軌跡向我襲來。這居然是三個追蹤火球。
見勢不妙,我一瞬間消失在了教室中,失去目標的火球在原地停滯,以三體運動的軌跡遊走著,並且有逐漸熄滅的架勢。
「小陳啊小陳,沒想到你竟然是個縮頭烏龜,打不過就跑了啊。」法澤站在教室中央,用言語刺激著我。
「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我比你大三歲,你應該叫我陳哥!」霎時間,我出現在法澤的面前,從眼中射出兩道高能激光,直接擊中了她的眼睛!
可是,她卻依然泰然自若地笑著:「你就這點實力么,連偷襲都這麼沒水準。」
我迅速修復了身體的損傷,展開了下一波攻勢。我雙手合十,不停揉搓著,漸漸地,我手指間的溫度越來越高,連我身邊的桌椅、地板,甚至空氣都燃燒起來。隨著我的動作,我能看到法澤的身體也燃起了熊熊烈火,目線所及也化為一片火紅。
很快,我手中的火球已經接近了太陽的溫度,我身旁的一切物體都開始汽化。遠方的樹木在燃燒,大樓開始倒塌,整個田金實驗中學已經化為一片火海。
「手搓太陽,不錯的能力,可惜,和我相比還是差點意思。」法澤淡淡一笑,輕彈手指,我的太陽外便出現了一層透明的護罩,將所有的熱量全部限制在了防護罩之中,外界的環境也開始恢復正常的溫度。無論我如何攻擊,那層護罩依舊紋絲不動,連裂痕都沒有出現。
「這不可能……」
「沒什麼不可能的,你要知道,這可是夢境世界,在這裡是不需要邏輯的,心想事成。」法澤舉起一隻手,向前一揮,火紅的天空突然變成一片黑暗。而在這片連星星都不存在的天空上,卻又數百個金黃色的小點,而且還在不停地變大。
直到它們在我眼中變成雞蛋大小時我才看清,這是一片隕石陣!
「有點意思,既然你可以做到絕對防禦,那我也同樣可以。」我打了一個響指,法澤的表情突然變得怪異起來,她搖搖晃晃地跌坐在地上,看起來十分痛苦。
「你做了什麼?」她掙扎著問我。
「既然無法利用外部手段攻擊你,那就用你自己的身體擊敗你吧。我只不過是調高了你身體里的胰島素水平,讓你有點低血糖而已。這種級別的小病,你肯定可以自己解決的,對么?」
法澤掀唇一笑,「有點意思,不過這又有什麼用呢,只要我想,隨時都可以恢復正常。」
「有用啊,至少,你能和我一起看看這場煙花表演。」我指了指頭頂越來越近的隕石。
「真是無聊的傢伙,趕緊給我去死吧!」法澤恢復了精神,她一個箭步朝我衝來,直接環抱住了我的腰,將我撞倒在地。
「你要知道,這是我們的夢境,所以無論你做什麼,你都不可能殺死我。只要我想,我就可以在你殺死我的一瞬間復活,到時候一定會是兩敗俱傷的局面。」我嘲諷地笑道。
「你懂什麼,我要做的根本不是殺死你啊。」法澤露出了陰險的笑容。
我心底一驚,頓時明白了法澤的意思。
她是要困住我,讓我無法脫身,永遠留在夢境世界!
可我的心中,也頓時生出了一個計策……
我偷偷地轉動手指,使用了超能力。
「好傢夥,你可真是夠陰的啊。不過我可不怕你,大不了就和你同歸於盡!」我伸出手,摟住法澤的脖子,她大驚失色,卻來不及掙開我的懷抱。下一刻,我用後背狠狠地撞向身後的大地,堅硬的岩層倏地裂開一個大裂縫。我抱著法澤,一起跌入了裂縫之中。為了讓我們之間穩固,我還從身體中長出了尖刺,刺穿了法澤的身體,讓我們變得難捨難分。
「你到底要幹什麼!」法澤用手肘攻擊著我的腦袋,雖然我的頭骨已經被她擊碎了數次,可每一次我都可以在一瞬間修復自身。
「你等著就對了。」我在她耳邊低語著。
我們二人一直下落,毫無停止的可能。裂縫越來越大,越來越深,漸漸地,我們已經落入了地下三千米左右的深度,早已越過古登堡界面,向下地幔跌去。
法澤想使用超能力脫困,直接回到地面上,卻發現竟然失敗了。
「為什麼我無法脫身……你是怎麼做到封印我的能力的,這根本不可能!」法澤憤怒地撕扯著我的衣服,想要讓我脫力。
「很簡單啊,你說過這是我們二人的夢境,你可以為所欲為。可如果,你現在根本不是法澤呢?」
「什麼意思,你在跟我開玩笑嗎?我怎麼可能不是法澤,我明明就是……」這時,法澤的表情突然獃滯了。
她死死地盯著我的眼睛,不可思議地張著嘴。
在我眼中,她看到了自己的臉,那是肥頭大耳,滿面油光的變態老師的臉。
「你這是怎麼做到的,這不可能!只要我還擁有法澤的靈魂,就不可能變成另一個人。你到底用了什麼下三濫的手段?」
「很簡單啊,當然是用你的互換法則了。」
法澤呆住了。
「我先讓你和老師互換身體,交換了你們的靈魂,隨後再殺死擁有你的靈魂的老師,你的靈魂不會被輕易消滅,所以你就會寄宿在老師的身體里,就像你和我的情況一模一樣。這樣你就會和老師形成一個共生體,你就是老師,老師就是你。那麼我想請問,你現在到底是法澤,還是老師呢?」
法澤徹底呆住了。
「你肯定想問,現在你明明記得自己就是法澤,意味著這具身體的操控者現在應該是法澤的靈魂,可為什麼卻還是無法使用超能力。答案是,我篡改了你的記憶。不,準確地說,是我篡改了老師的記憶。」
我露出了勝利者的笑容,宣判了法澤的死刑,「我無法直接對你的記憶進行操控,但我可以輕鬆地操控老師。所以現在的你,其實就是老師,只不過你擁有法澤從出生一直到現在的所有記憶,所以你在主觀上認為自己是法澤罷了。」
看著法澤,哦不,老師絕望的表情,我緩緩說道:「上次夢境,我的靈魂死了,所以你操控了我的身體一天。那麼這次,如果我們兩個一起跌入地核同歸於盡,會出現什麼樣的情況,我還真的很好奇呢。」
我扯著他的衣領,貼著他的臉,準備迎接法澤的終焉:「我想你肯定也很好奇吧,法澤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