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秘密

收貨人帶著一對糯種手鐲和周掌柜稱兄道弟般地走出來，此刻他真是滿面春風，一旁的吳坎深深地感覺到作為一個贏家的喜悅。等著收貨人離開后，吳坎獃獃的站在那裡沒有走，手裡緊緊地拽著他的布包，此時周掌柜才意識到大廳中有吳坎這樣一個人，因為他和店裡的其他人差別實在太明顯了；吳坎不僅皮膚黝黑，而且衣衫襤褸，衣服上還有未乾的血跡，一看他的樣子周掌柜就明白，這個人定是從礦區逃出來的窮鬼。

他連眼都沒抬便說道：「想賣原石？」

吳坎心裡一驚，點點頭

周掌柜甩甩頭：「和我的夥計說一下吧，他會給你看」

吳坎則說道：「不行，要談的話必須你來」

周掌柜笑著搖搖頭：「你以為我時間很多嗎？愛賣不賣！」說著就往房裡走去

這時吳坎打開布包，幽深的綠色一閃過，周掌柜的眼睛一亮，多年的經驗讓周掌柜汗毛豎立，他仔細一看，心中一驚！

快步走上前，雙手扶著吳坎，親切地說道：「這位先生，您有事情要早說呀，不能這樣給我們驚喜啊，這怎麼受得起，咱們裡面談談吧？」

吳坎被周掌柜這一瞬間的變臉給徹底驚呆了，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周掌柜拉了進去，在隔間內，周掌柜給吳坎沏了上好的雲南普洱，還讓店員給吳坎一披毛巾

周掌柜親切地說道：「這位先生，看您的衣服，也是風塵僕僕，辛苦了啊，快擦擦，這是我們上好的雲南普洱茶，您嘗嘗」

吳坎拿著熱毛巾擦了擦，瞬間感覺自己舒服了不少，再品嘗了一口普洱茶，清香撲鼻；吳坎看著房間內奢華的雕飾，聞著房間內的香薰，想著這就是奢華的生活吧，心中一陣感慨。

周掌柜咧開嘴，笑地異常的難看：「先生不知從哪裡找到這塊石頭？」

吳坎老實的答道：「是在灰卡的翡翠廢料中找到的」

周掌柜眉角上揚：「是老礦區啊，廢料翻找可是辛苦活，先生受苦了吧？」

吳坎只能含糊其辭地回答道：「是的，也是拼了命了」

周掌柜應和道：「采玉人的生活我也是略知一二，都是拿命去搏的行業，先生您也算是一位豪傑了，想必如此努力也是為了找到一塊好的原石，賣一個好價錢吧？」

吳坎點點頭

周掌柜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您也就別掖著了，打開我瞧一瞧吧？」

周掌柜說的有理有據，吳坎也沒有其他理由拒絕，更何況自己還是著急出手，便打開布包將石頭遞給周掌柜。

周掌柜看著石頭的體量，心裡想著這也太大了吧！憋得他額頭青筋暴起才將石頭接過手，周掌柜一摸就知道這塊石頭不簡單！皮質細膩，在強光的照射下透光性還很好，再翻到缺口，周掌柜霎時心跳加速，玻璃種！還是其中的頂級品種，帝王綠！翡翠呈現透明狀而且顏色純粹，這塊石頭假如裡面都是這樣····可是上百萬元的寶貝啊！

周掌柜憑藉自己多年的經驗，立馬收住眼中的慾望，假裝只是在觀察一塊普通的石頭，腦子裡則在不斷思考應對的方法，這簡直就是天降神物啊！對面這個莽夫又什麼都不懂，今天一定要將它拿下！

周掌柜看了看，開始皺著眉頭，似乎對眼前的這塊石頭不太滿意；吳坎心中有些慌張，看著周掌柜的樣子，他害怕這塊石頭賣不出一個好價錢，終於還是沒有沉住氣問道：「怎麼？石頭不好嗎？」

周掌柜心中暗喜，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擺出一副失望地樣子：「怎麼說呢？不能說不滿意，因為原石嘛，誰也不知道它裡面究竟是什麼模樣，但是··」

吳坎探著頭問道：「但是什麼？」

周掌柜嘆口氣，好像一臉不情願地說道：「就從它的缺口來看，比較一般」

吳坎顯得有些激動：「怎麼會一般呢？這明顯是透亮的啊！這成色怎麼也比那個收貨人的好吧？！」

周掌柜趕緊安撫吳坎的情緒：「先生，您也別激動，翡翠這種東西，成色千差萬別的，並不是透明就是好的，現在缺口看起來透亮但其實顏色上並不是什麼優種，裡面也沒有棉，只能算是···」

吳坎心裡激動著：「算是什麼？你說啊」

周掌柜：「也就是油青種」

吳坎對這些沒有概念，更是問出了致命的一句話：「油青種是什麼意思？」

周掌柜此時內心了開了花，原來這個大老粗真是什麼都不懂，就這也敢來賣翡翠？今天是要宰定你了！

周掌柜一臉親和的笑道：「您不明白也很正常，這都是行話，就是說這塊石頭屬於次品質，當然，您也別失望，假如切開后裡面都有翡翠的話，那麼···」

周掌柜看著吳坎期待地眼神，心中抑制不住地想笑，但卻依然扮出一副為他著想的面孔：「也能賣出幾百銀元」

吳坎心中的期待轟然坍塌，就在剛才收貨人手中一塊小小的石頭都能賣到十幾萬銀元，現在自己拼了命拿到的原石也就值百銀元···這真是一個行家裡手，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吳坎低下頭雙手掩面，他突然覺得自己這十幾天的辛苦完全像個笑話，還想著有朝一日能住上好房子，讓家人過上好日子，實在是太天真了。一股冷汗開始從吳坎的頭頂冒出，此時他不知道是想哭還是想笑，哭是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可憐了，笑是認為自己太可笑了，怎麼會如此的天真，如此的愚蠢····

可是自尊心又不允許他流淚，一種複雜的情緒在他的內心交織，他開始編織理由去安慰自己，不管怎麼樣，幾百銀元也是筆錢啊，也算是自己幾年的收入了，雖然給孩子治病是勉強，但也能解燃眉之急啊！現在先賣掉再說吧，此時還有什麼談價格的資格呢？沒時間、更沒地位，想到這吳坎心中更是沒了底氣。

周掌柜看到吳坎已經崩潰的樣子，就很清楚，這樁生意也就拿下了，是時候下手了。周掌柜讓店員給吳坎端來上好的美食，香甜的糯米飯，荷葉包好的炒雞塊，一盤腌好的醬肉，香氣四溢，整整齊齊的放在了吳坎的桌前。

周掌柜笑道：「先生，我看您也是一路風塵僕僕，也沒有好好吃點吧？這裡一些小菜，您先嘗嘗，我讓店員先把原石切開，好給您出個價，您看怎麼樣？」

吳坎一聽，心中有些擔心：「這···」

周掌柜立馬笑道：「這樣，您別擔心，我就讓店員在隔壁給您切怎麼樣」

說著將隔壁燭光點亮，吳坎看著人影就在背後，想著這麼大一家店，也不會出什麼事吧？更何況自己現在真的很餓，從昨天醒來自己就一直沒吃，加上身上的傷，此時吃一頓真的是最佳的選擇了，想到這吳坎便點點頭，開始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所謂美味佳肴就是這樣了吧？吳坎感嘆著，食物的美味在口舌之間綻開了花，這都是吳坎從未嘗過的味道，都顧不上咀嚼就開始咬下一口，狼吞虎咽，差點把自己給噎著，周掌柜兩眼眯成縫笑道：「先生恐怕是餓了，咱們慢慢吃，後面還有呢」

看著桌上的盤子和精光的荷葉，周掌柜心裡想著，這傢伙還真能吃啊，這都快三個人的飯量了吧？真是餓死鬼投胎啊，不過也好，周掌柜轉念一想，只要這個傻子集中注意力在吃上也就不會在翡翠的事情了，想到這，周掌柜便不在心疼桌上的飯菜，嘴角露出了得意地微笑。吳坎看著他微笑便問道：「請問我這樣吃是不是太失禮了？」

周掌柜哈哈大笑：「沒有，沒有，只是我很久沒有看到吃的這麼香的人了」

吳坎憨憨地笑道：「我就是個鄉下人，您別見怪了」

周掌柜說道：「哪裡，像你這樣的人，我喜歡還來不及呢」周掌柜笑著，回頭望了望隔壁。

半晌過去，店員過來向周掌柜示意，周掌柜馬上明白，便和吳坎說道：「先生，咱們過去看看翡翠吧？」

吳坎此時肚子漲的和皮球一樣圓，一臉滿足，點點頭，用手撐著自己和周掌柜往隔壁走去，留下滿桌的狼藉。兩人來到隔壁，此時原石已經從水櫈上拿下來，放到了桌上，它的缺口朝上，一刀已從它的三分之一處切開。

周掌柜示意吳坎：「先生，您來開」

吳坎壯起膽子，走了過去，將雙手放在了石頭上，想到自己一路所經歷的過程，心中一陣感慨，他相信一定會是一個讓他滿意的結果！

心一橫，吳坎喊道：「開！」將切開的石塊拿起，看了一眼，吳坎感覺到眼前一陣發昏，他眨了眨眼睛，再將石頭放到一邊看著，被切開的原石中連一絲翡翠都沒有！他拿著手裡被切開的三分之一看看，除了缺口處有些翡翠外，整塊原石內部都是空的！

吳坎一下子癱坐在地上：「怎麼會這樣子？怎麼會，怎麼會···」

周掌柜看了店員一眼，店員點點頭，周掌柜心領神會，開始假裝失望地樣子：「哎，真是可惜啊，這麼大一塊原石，只有小小一點翡翠，俗話說，神仙難斷寸玉，賭石就是這樣，這次運氣不好就下次嘛，先生您也別灰心」

周掌柜慢慢地扶起地上的吳坎，吳坎此時感覺腦子一片空白，一種強烈地麻痹感向他襲來，這一切不應該是這樣的！回想過去發生的一切，一種強烈的否定感在衝擊他的內心，此時他感覺周圍的一切都是假的，周掌柜「善意的」微笑看起來如此的可惡，吳坎在過去看了看石頭，它真的什麼都沒有，他又拿起缺口看了看，真的只有一點，吳坎心裡徹底地涼了，現在的他像是靈魂被抽空了一般。

吳坎顫抖地問道：「那···現在還能賣多少錢？」

周掌柜忍住自己想笑的衝動，做苦惱狀：「現在這種情況，很難辦，只有這一小塊翡翠料，說實話要是按正常價來說，我可能只能給到五個銀元」

吳坎再一次癱坐在地上，這一下午對他來說心情簡直就是從天上到地下，十幾天的跋山涉水，忍受肉體和精神上的煎熬，用兒子倒計時的生命時間做賭注，換來的居然只有五個銀元？此時吳坎多想一切回到從前，回到他認識妻子的時候，他應該遠離那片土地，在一片凈土中讓孩子好好的活下去，假如一切能重來，那該多好啊

周掌柜立馬扶起吳坎，眼中擠出眼淚：「可是，我看，您也是個苦命人，您肯定是有自己的苦衷才會去冒險賭石，我這個人，就是看不得窮人受苦，所以···我給您十個銀元，也當時我們緣分一場」

聽到這，吳坎抱著周掌柜哭了起來：「周掌柜，您可真是個好人啊」

周掌柜面帶慈悲地說道：「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天色已晚，吳坎緩緩地走出了鳴翠行，他回頭看了看這奢華地閣樓，賭石終究是他讀不懂的行業，摸著手中的十個銀元吳坎心中一陣感嘆，所謂一夜暴富終究只是他人口中的神話，即使自己有搏命的勇氣也沒有掌握財富的運氣，假如沒有來過帕敢，吳坎不會感覺自己如此渺小，假如沒有來過帕敢，吳坎不會知道自己活得如螻蟻一般不堪，短短的不到二十天吳坎的自尊心被碾得粉碎，他想找個地方好好哭一場，可是想到兒子他又迅速地踏上了歸途，生活沒有給他任何喘氣的機會。

吳坎看著燈火闌珊的帕敢，終於意識到這繁榮遠看雖然美，卻沒有一塊自己的容身之所，帕敢就如同一朵美麗的食人花，吸引著天真又好奇的人上前窺探，殊不知在它的繁華之下是無數的骸骨，可是當人們察覺時，一切已經為時已晚，剩下的便是留在人們心中，不願言說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