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浮雲
開過會，一臉黑線的捕頭蔣江開車載著西城尉孟一輝回捕房。
蔣江一邊開車，一邊忍不住道：「汲大人是什麼意思？感覺就是以勢壓人，還怎麼死活就盯上這個線人了？」
孟一輝道：「也好理解，他們平時的位置很高，往我們下面一看，不合理的事情太多，越看越著急，難免就會居高臨下地指手畫腳。你要說，他們的心情可也以理解，願望也應該是好的，這就是需要有個過程，理解下面的難處和複雜性，理解了，大家就好溝通了。至於追問那個線人，可能是他的辦案習慣，也可能是他覺得我們捕房辦事不利，他想用自己的本事證明一下自己的水平。」
蔣江道：「這個案件線索是劉華轉給我的，他囑咐我，不要打聽線報的具體出處。我一聽就明白，保護線人的需要嘛！做地獄捕快，這是最基本的東西。結果倒好，我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汲大人還是沒完沒了，真有點受不了。」
孟一輝笑道：「所以，現在坐在汲大人面前的，不是你，而是劉華。」
蔣江道：「一樣的，都難受。」
……
此刻，劉華真的就坐到了汲強對面。
他感覺有些壓抑，只能仔細觀察著汲強的一舉一動，想盡量弄明白這位高層來者的內心深處，究竟在想什麼。
而汲強，天生一副花崗岩般的面孔，彷彿誰也永遠別想從他臉上讀到任何真實的所思所想。他朝劉華一字一頓道：「了解案情，包括線人的基本情況是我的權利。」
這句話劉華聽懂了，他也盡量平和地回道：「保護線人的基本信息，也是我一個地獄捕快的基本權利。」
汲強鼻孔輕微地「哼」了一聲，輕描淡寫地擲出一句：「我代表的，是判官。」
這是一句很重的話，到了汲強這個位置，很多重話，都是輕描淡寫說出來的。
汲強在用他能夠使用的最大力度來敲打劉華，幾乎近於威脅，這話翻譯過來非常直白：你還想不想在地府混了！
沒想到，劉華也輕輕回道：「我代表的是地獄捕快系統的規矩。」
劉華硬剛的態度，意思也很明確，我可以得罪判官，我也可以不混了，但是，只要我現在還是地獄捕快，就要維護地獄捕快的基本規則。你敢說，不要這個規矩了嗎？
汲強緩緩搖了搖頭：「我猜，你沒有和森羅城更高層對過話。」
劉華笑了笑：「汲大人說得是，我只是小小的西區副捕快，平時也都在做一些小事情，確實眼界不夠高。」
汲強也笑了：「我是來西區幫你們的。」
劉華道：「我們是盼星星盼月亮，盼著汲大人來，目前案件的推進非常艱難。比如說，正在成為焦點的五陵區，沒有汲大人上面的出手，我們下面很難進入，更難以展開。」
「你們底下有你們底下的難，我們上面有上面的難，多考慮下自己吧。」既然劉華不願意讓步，汲強也不會順著劉華的意願走。為了不把氣氛搞僵，汲強調轉了話題，似乎不經意地挖了另一個坑，「孟大人最近怎麼樣？是他給我推薦的你。」
劉華心下發涼，他和孟大人有過不合，人所共知，所以，只是含混道：「是啊，這件案子壓力越來越大，孟大人頂著很大的壓力，我們下邊做工作的，確實應該更努力些。」
汲強道：「其實，我真正不明白的，是你們將目光鎖定在五陵區的依據到底是什麼？」
劉華答道：「應該說，
起碼有三個方面的依據。大明宮兇案，所涉嫌疑，指向五陵區相關企業，此其一；三界庵涉嫌誘拐案，疑犯對周遭地形極為熟悉，快速逃脫，就在五陵區；更為巧合的是，兩處地點襲殺地獄捕快的，使用了相同弓箭，它們都是兩千年前漢武帝時期製造的樺木箭。這些不是巧合，而是後面有所勾連。這個地府漢代文化特區肯定不那麼簡單。」
汲強道：「你給我講的是輪廓。」
劉華道：「是輪廓，只要有足夠的耐性，輪廓接著再畫下去，也會越來越清晰，只是慢一些。」
汲強目無表情地點頭，伸出手：「那辛苦你了！」
告別了汲強，劉華忍不住給邵開打了電話：「邵大人，您知道汲強到西區了吧？」
邵開道：「知道，他們是奔打拐過去的，擔任的是輿論滅火的事。」
劉華道：「我怎麼聽著感覺不那麼簡單呢？」
邵開道：「哪裡不簡單？」
劉華道：「他執意跟我要三界庵報案線人的信息，我沒給。」
邵開「嗯」了一聲：「沒給就沒給吧，還有什麼？」
劉華道：「沒什麼啊，我就是覺得，他像一個探底的，不像是辦案的。」
邵開道：「初來乍到，探底不正常嗎？不必過度解讀。-」
「希望如此。」劉華道，「我是真的希望，上面能好好把兩個方面好好查查，一個是五陵區，一個是獵逐集團。我們從下面展開，太艱難。」
邵開笑道：「稍安勿躁，地獄捕快做事，不說面，只說點，說五陵區，你說查誰；獵逐集團，你說查誰……」
劉華道：「那就請大人明示。」
「還用我明示？」邵開笑得更厲害，「你知道盯誰，不用我說。我要提醒你的是，你們西區，除了獵逐，又新開了一家拍賣行，好像也有些背景，也要關注。」
劉華道：「漢旗啊！他們背後是乘風閣支持，乘風閣在業內有些年頭了，業內資源很豐富，辦一家拍賣行不意外。」
邵開道：「你要提起注意，他們有幾件東西來自西土異域，有一件東西，我們出法規給禁止拍賣了，這件東西很可疑。」
劉華道：「我注意到了，是一件西漢玉馬。」
邵開道：「這件玉馬很可能是近兩年走私到西土異域的，來源應該有問題，只是我們還沒有掌握。窺一斑而知全豹，這家拍賣行要多留意。中土與西土異域之間的黑色管道，是我們的一個重點。」
劉華道：「大人一說，我想起來了，獵逐拍賣甘地的哥哥甘天，前一段特意到五陵區住了一段。」
邵開道：「對，就是這樣的細節，多研究，說不定，哪一天就突進去了。我這邊正在調查，有風聲傳聞盜墓行有人去了北方，正在聯絡布局，可能不久我能給你些新的材料線索，好飯不怕晚，別對眼前的浮雲太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