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松妮的計劃
松濤在女兒松妮面前描摹了一個險象環生的世界。
松妮想了想,道:「不管怎麼說,就這麼個事,不算大事吧?怕也不會影響你什麼。」
松濤道:「這種事的噁心之處也在這裡,如果是大事,大家對簿公堂,還能說出個一二三來,到底誰對誰錯,都能說清楚,這個不行,沒人給你爭辯的機會,很多人就會直接把這個不清不楚的東西當事實來用,寫在他們的賬本里。的確,這一件事單獨看起來,還沒什麼,但是一件件積累下來,在賬本里記得多了,放在一起,就跟那個中學生一樣,最後對你的評價,就是樣樣不行,你的工作努力全面清零,不值一提。」
松妮道:「我懂了。潑髒水。看起來不臟,實際上比髒水還要臟。」
松濤道:「人家把我清零了,拿把刀子準備捅我呢,我還坐在那兒工作,等著人家捅啊?先閃閃、歇歇吧。任何工作,想要幹下去,先得活著,對吧?」
松妮煮好了銀耳羹,關了火,給松濤盛了一碗,端到餐桌上:「那就別管他,先調理調理身體,身體別出毛病,別的都好說。」
松濤用勺子攪了攪銀耳羹:「還是閨女好啊。」
松妮道:「你跟我媽就不聯繫了嗎?」
松濤道:「不提這個了,看見女兒不錯,不管誰都會開心。」
松妮道:「其實,我倒有個主意,我覺得能幫到你。」
松濤盛了勺銀耳,道:「好啊,說出來聽聽。」
松妮道:「我可以成立一個婦女協會,你給我批了不就完了。」
松濤道:「你只要按流程走,條件都具備了,我當然能批,不批我就是瀆職。不過,這有什麼用啊?」
松妮道:「有用啊,你們不是說松大人不重視婦女工作嗎?他女兒就專門做了一個協會來幫助婦女兒童。這個社會影響,傳播會非常快,怕是可以堵住別人的嘴吧?」
松濤彷彿愣在了那裡,端著勺子,許久才笑道:「別說,你這還真是個主意。之前我還想,怎麼在婦女文化工作上做點事,強化一些工作內容,老感覺使不上勁,你這事,是個加分項。」
松妮得意道:「誰都知道,女兒的背後是老爸呀!」
松濤喝進嘴裡的銀耳羹,險些吐了出來:「你這不行啊,你這思維方式,要不得!」
松妮道:「你剛才不是說是個主意嗎?怎麼就要不得了。」
松濤道:「同樣一件事,要分怎麼做,你拿老爸當後台可不行,你老爸不是要做秀,演一齣戲給誰看,這個是不行的。」
松妮道:「我也不是要演戲呀,就是要真真正正地做點社會公益,但背後不得有老爸支持嗎?」
松濤道:「我當然支持你,但原則上,這個事是你做的,不是我,我不是你的後台,你也不能打著我的任何旗號。」
松妮道:「你要跟我切割?」
松濤道:「必須切割清楚。」
松妮道:「既然要切割清楚,我為什麼還要做?這能幫你嗎?」
松濤道:「這件事本身,並不因為我女兒做了個好事就改變了,在實際工作中,我要檢討,要去公開承認錯誤,承擔責任,要去把沒有做好的工作認真補足,該怎麼做怎麼做,該挨什麼批評挨什麼批評,涉及到什麼處罰也要認。但是,這和你的協會一毛錢關係也沒有,你的協會不會在我的嘴裡和工作中有任何體現。只是說,你如果工作做得好,會贏得好的口碑,
會有人用這個找機會來為我說話,來做保護我的事,它不一定用得上,但用得上的時候,關鍵時候有可能能救命。就跟下棋一樣,不是一動自己的棋子就是要殺對方的棋子,很多棋子的價值會慢慢顯露出來。」
松妮道:「你們的腦子好像和我們的不太一樣。」
松濤道:「那當然,你的腦子裡天天是風花雪月,我們腦子裡每天是刀槍劍戟、暗箭飛鏢,能一樣嗎?」
松妮目光有些迷離,道:「好,我去做個風花雪月的協會,也體現體現我的社會價值。從離了大學學生會,還真沒做過這些事了,還真有點小激動。說實話,當聽到三界庵這種事,真的想去發發聲,做點什麼。」
松濤彷彿沒有聽見松妮說話,只是道:「你的資金準備怎麼來?」
松妮迷離的思緒,被松濤一句話給拽了回來:「啊呀,老爸,你還真是現實主義者,我還沒想這個事呢,錢的事,也沒什麼難的啊,跟甘地說說,獵逐那麼大的企業,總要做公益吧,把錢給自己人多好!」
松濤道:「這正是我要提醒你的,不能用獵逐的錢。」
松妮若有所悟:「你又是在避嫌,怕有人說你和獵逐勾結,要是有人舉報你,我這個協會不僅加不了分,反而成了黑你的材料了。」
松濤道:「凡事,別走捷徑,看著方便,實際一堆毛病,做協會,不僅要在法規程序上正規,而且要在思維方式上,在具體處理每一件事上,都要有正規的意識,不能授人以柄。」
松妮道:「懂了,那我就去化緣,去募捐,我讓甘地幫我募捐總成吧?」
松濤道:「很好。公眾的事,交給公眾,向公眾公開,只要是這樣,誰也挑不出毛病。」
松妮道:「那你有沒有想過這樣會把你女兒累死啊?」
松濤道:「你不是說你每天閑得沒事幹嗎?干點正事就累死了?」
松妮道:「我只不過是說說,你這公眾、公開的,我一想就覺得頭大。」
松濤道:「對啊,就因為公眾、公開會頭大,所以很多人都選擇了逃避。成本最低,對自己最有好處的方式,就是逃避公開,把事往桌子底下做,然後信息不對稱,自己握有最有利的信息,拿這個當手段,進退自如。但我女兒這個事,我把話說前面,要做就做正規,就做頭大,否則,風華雪月也挺好,別做這個。」
松妮道:「完了,上了賊船了。本想做個樣子,演個捨身救父,這下,救不救不一定,倒是真把自己捨出去了。」
松濤道:「這還真是演戲和現實的差別,演戲就是比劃一下,是虛擬,虛頭巴腦叫本事,但現實是,風來了你就真冷,雨來了你就濕,你虛擬得再好,難受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