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 89 章(二更)
姜鸞醒來時,已經睡足了一天一夜,到了招魂儀式結束第二日的傍晚。
人在帳篷里,懶洋洋的不想動彈,晌午時就在山腳下等候召見的幾個官員還在等。
她掀開帘子看了下外頭的天色。月亮已經升上天空,暮色籠罩山野,半敞開的帳篷外泄露出大片山腳原野和遠處天邊低垂的暮雲。
戰場大凶,屍氣漫溢,不利於生人。
他們的紮營地點,在幾處主戰場的二十里開外,繞過了半座山,依靠自然山勢屏蔽漫溢屍氣,又特意選了個向陽的山坡紮營。
姜鸞的帳篷扎在半山腰,東宮禁軍護衛左右,裴顯帶來的八千玄鐵騎精銳在山下紮營。謝征的騰龍軍紮營在對面山腳。
她打起精神,匆匆地洗漱了一番,扒了幾口今天的頭一頓飯,在大帳里召見了幾名臨近的州府官員,和他們閑聊了幾句家常,問起轄下的治安和難處。
幾名州府官員感動惶恐,正聊到熱火朝天時,門外傳訊,懿和公主由謝大將軍親自護送著,過來探望皇太女。人已經快到了。
官員們識趣告退,片刻之後,熟悉的細碎腳步聲走近,姜雙鷺走了進來。
姜雙鷺是來探病的。
帶了湯盅,進來便擔憂地摸了摸她的額頭。
「聽說你睡得久,一整天都沒起身,怕你累病了,過來看看。」
姜鸞接過二姊遞過來的小碗,裡頭裝了乳白色的甜漿,她喝了一口,被怪異的滋味刺激得嘶地倒吸氣,「這什麼?喝不慣。」
姜雙鷺抿著嘴笑,「山民自釀的馬奶|||子酒。京城裡少見的東西,越往東北關外越多,思行時常喝的,據說能增強體質。我喝得也還行,給你試試看。」
思行是謝征的小字。
姜鸞沖著那句『京城少見』,捏著鼻子又喝了幾口,趕緊叫來喝蜜水,「不行,實在喝不慣。」
姜雙鷺不勉強她,又捧來一碗京城帶來的果子酒,自己也捧了一碗。
「阿鸞。」她輕聲說,「你接連三日招魂辛苦。去年春日的一場兵禍,由我們的長兄而起,由我們的二兄下令招魂,再由我親眼見證,由你完成儀式而終,也算是有個了結了。」
「見你完成了這樁大事,我也算是了卻一樁心事。阿鸞,你我今晚暢飲開懷,明日我們就要分道揚鑣,我要和思行啟程去遼東了。」
姜鸞心裡早就預備著有這天,每天也都會想一遍,但分離的時刻就在眼前,她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抱住了二姊的手臂,埋在她的肩頭,半晌沒言語。
最後悶悶地說的一句,倒是不怎麼相干的話。
「京城那處莊子的地契,二姊可收好了?」
姜雙鷺原本抱著幺妹在默默無聲地落淚,聽她念了這句,當場破涕為笑。
「呸。」她輕啐了一口,「我們才成親多久,一次嘴沒吵過,你就來問我什麼時候吵架吵得要回娘家了。」
姜鸞摟住二姊的手臂撒嬌,「有備無患嘛。男人的心,海底的針,可不見得一輩子靠得住。但京城上好的田產莊子放在那兒,是一輩子都靠得住的。」
姜雙鷺聽得又好氣又好笑,「都是哪裡學來的歪理。」
臨別在即,她摟著不省心的幺妹嘆息,「你如今也十六了。東宮皇太女的名頭是風光,姻緣卻不知落在何處。叫二姊怎麼能安心地走。以後說好了每個月都要寫信過來,哪天見到了合意的郎君,紅鸞線動了,務必第一個知會我——」
姜鸞眼睛亮閃閃的,盯著她笑。
那笑容姜雙鷺很熟悉,明亮而狡黠,從小到大每次姜鸞做了壞事瞞著她,瞞不住了,打算和她坦白的時候,都是用這種眼神先瞄著她。
姜雙鷺心裡一個激靈。
她懷疑地瞄回去。
「小丫頭,心裡又有什麼事瞞著我呢。」
離別在即,姜鸞不打算瞞她了。
「別擔憂你妹妹。姻緣婚事之類的還說不準,合意的郎君早就有啦。」她湊近過去,附耳低語了幾句。
姜雙鷺聽著聽著,美目逐漸睜大,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怎會……怎麼會是裴小舅……咳咳……」
她被自己的口水嗆住了,劇烈的咳嗽起來。
姜鸞體貼地拿了自己的帕子給她。
姜雙鷺撕心裂肺地咳了一場,帕子捂著嘴,震驚太過,說話都不利索了。
「不止是心儀,都……都已經留、留宿過了?」
她又震驚又懷疑,「什麼時候的事?我什麼也沒瞧出來!」
姜雙鷺大晚上被嚇得人都精神了。
她又驚駭又混亂,追著姜鸞問,「什麼時候開始的?」
「你先中意的他,還是他先中意的你?」
「哎喲,你跟他還論了一場舅甥!輩分都亂了。是哪邊先揣了壞心思的?」
姜鸞吩咐秋霜拿出了壓箱底的隨筆捲軸。
從頭翻了翻,指著四月初一當日的記錄,指給二姊,「那時候第一次見面。」
又翻到四月初三的記錄,念出聲,「四月初三,雨過天晴。庭中蘭草含苞。」
姜鸞指著蘭草兩個字笑,「二姊看這篇隨筆。就是那天夜裡,他氣沖沖揪著謝瀾過來,後來我和他理論了幾句,莫名其妙就論起了舅甥。他給了一塊上好的蘭花玉牌做見面禮。我回了一盆上好的四季蘭。」
姜雙鷺算了算日子,怒了。
「那時候你還沒行笄禮呢。」她氣得臉頰都發紅,連小舅都不叫了,
「我就看他不像個好人!二十大幾的不成親,我還當他有什麼苦衷,原來是盯著你呢!你老實說,他從那時候第一次見面就開始打你的注意了?!」
姜鸞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說反了二姊。」她倒在氈毯上悶笑了一陣,悄聲說,「是我從第一次見面,就開始打他的主意了。」
姜雙鷺:「……」
姜雙鷺抬手搶過她手裡的記錄手冊,撿裡頭記錄著可疑相關的記錄,往下翻閱瀏覽。
姜鸞跟著她看了幾篇,看到去年末的記錄,伸手往後面一捂,死活不讓她再繼續翻閱下去。
「後面過了年的那幾篇真不能看了。」
她好聲好氣地求饒,「求你了,給妹妹留點面子,別再看了二姊~~~」
姜雙鷺嘆著氣一鬆手,姜鸞趕緊把捲軸原樣捲起,塞到瓷枕後頭去。
「你竟是和他。」姜雙鷺越想越覺得難以置信,她是真的沒看出來,思前想後,滿腹疑慮。
「別怪我沒看出來。我們出京這麼久了,路途無趣,我天天都過來幾次,和你見面閑聊。怎的這麼多天,從來不見你們兩個碰面,也不見他過來問安,和你說幾句話?啊,難不成你們出京之前吵嘴了?路上賭氣呢?」
姜鸞身子疲憊,躺在柔軟的羊毛大氈毯里,懶洋洋地不想動彈,
「沒吵嘴。是有一陣子沒見著人了。文鏡跟前跟後的倒是時常見到,裴中書帶了那麼多兵馬,不知人在哪處。我又天天忙著背誦殤詞,演練儀式,還要接見沿路州府的官員,累都累死了,就沒找他。」
她累得慌,沒多想,被提醒了一句,倒是算了算,自打出京似乎就沒怎麼照面了。
姜雙鷺和她喝完了三碗告辭酒,互相擁抱了一會兒,姜鸞親自把二姊送上了車,目送著謝征騎馬跟車遠去。
姜鸞站在山坡上,周圍空曠,暮色遍野,大片的綠地田野里開滿了不知名的野花,空氣里芳馥的青草氣息。山腳下紮營地亮起了點點的篝火。
姜鸞看了一會兒,覺得心裡頭空落落的,叫來了秋霜,「去找文鏡,叫他派個親兵去山腳下,把他家主帥給找來。就說本宮找他說話。」
裴顯入夜後才來。
站在帳子外,低沉地詢問,「殿下有何事吩咐。」
「沒事就不能叫你了?」姜鸞拿氈毯裹著肩膀以下,在帳子里說,「進來。」
帳子外的人走了進來。
聽腳步聲依舊地穩健沉著,抬頭見了人,姜鸞卻微怔了下。
裴顯或許是剛剛沐浴過,頭髮還濕著,幾滴水漬從鬢角處滴落下來,打濕了肩頭衣衫。
他換了新衣袍過來,卻遮掩不住地消瘦了。
路上緩行了半個月,準備招魂花費了三五日,行軍紮營又花費了一整天。隊伍人太多,前後軍能拉出十里地,偶爾有互相帶幾句話,都是叫文鏡或者薛奪麾下的親兵快馬傳訊,說得當然都是公務。
姜鸞仔細算算,有差不多二十天沒有直接照面了。
裴顯在這二十天里消瘦得厲害。
她還清晰記得,京城裡四月二姊出降,去謝征的大將軍府吃席那天,裴顯穿得一身雨過天青色鑲藏藍海濤邊紋的上好衣袍,腰間佩玉,襯得整個人精神極好,顧盼間都是鋒銳英氣。
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的眉宇間多了幾分抑鬱之色,眉心皺出細微的川字,在帳子里的燭光陰影下格外明顯。
她一眼乍看過去,看起來竟像是她記憶模糊的前世里,日子過到了後幾年,他整日眉頭深鎖的模樣。
姜鸞吃了一驚,手一松,肩頭的羊毛氈毯便滑落下去。
已進入夜了,山上晝夜溫差大,帳子里點起了火盆。她把會客的大衣裳脫了,身上穿著一件綢緞單衣,厚氈毯下露出玲瓏曲線,裴顯瞥過一眼,轉開了視線。
聲音聽不出異樣,還是那句簡短的,「殿下何事吩咐。」
姜鸞打量著他消瘦的輪廓。
他原本就不是平易近人的和氣相貌,不笑時眉眼已經顯得銳利,人瘦了,氣質更顯出鋒銳如刀,令人看了感覺難以接近。
「你怎麼了。最近怎的瘦成這樣?路上水土不服,用不進吃食?」
裴顯不答。
視線盯著帳篷里的那點搖曳燈火,只淡漠地道,「最近夜裡多夢,睡得不大好。」
原地等了片刻,不見姜鸞有什麼吩咐,又道,「殿下沒有事的話,容臣告退。連日辛苦,殿下好好休息。」說著便掀帳要出去。
「站住。」姜鸞喊住了他。
從駝毛氈毯里鑽出來,沒有趿鞋,只穿著羅襪起身走到他身後。
她隱約感覺哪裡不太對。
她低聲吩咐帳篷里隨侍的幾名女官都出去。
等帳子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了,姜鸞走到寬闊挺拔的脊背後,直接往前一撲,雙手抱在他腰間。
「生氣了?」姜鸞的臉頰趴在他後背上,「覺得我冷待你了?我接了招魂的差事,每天都和禮部官員們演練禮儀,默誦殤詞,生怕念錯了一個字,走錯了一個步子,舉錯了一次旗幡,害得招魂儀式不成功。我最近好忙好累啊。」
裴顯不應聲。
但靠著他的後背,耳朵能聽到胸腔里心臟的跳動,越來越快。
「殿下喜愛誰,冷待誰,全憑殿下的喜好。」裴顯並不回頭,挺拔的身影站在牛皮帳篷的門帘邊。
他胸膛里那顆心跳得越來越急促,越來越劇烈,嘴裡吐出來的話卻淡漠如冰霜。
「自從上元節那場意外,至今超過四個月了。以殿下的性子來說,應該算是不短的時日了。殿下最近又瞧上誰了?不必避諱著臣,如實地說。臣可以像上元夜那般,殫精竭慮,再替殿下謀劃一回。」
姜鸞如果只聽他說話,只怕會被氣死。
但靠著他的後背的姿勢,耳邊便會清晰地傳來他鼓動的心跳。
他的話語有多麼寒涼,他的心跳就有多麼的劇烈。
嘴裡的話擱得那麼狠,連轉個身,把她推開的舉動都沒有。
嘴上毫不留情地放著狠話,人卻原地站著,距離門邊只有兩步,不掀帘子,不告退,一動不動地站在門邊讓她抱。
姜鸞嗤地笑出了聲。
手臂用力,從後面把他抱緊了。
柔軟的臉頰在他後背上蹭了蹭。
「真氣狠了?」她溫溫軟軟地說,「讓我想想。從什麼時候開始氣的?哎,該不會是四月里從大將軍府出來,街上攔我,想和我回東宮,我沒讓你去的那次吧。」
她的雙手搭在他腰上,指尖壞心眼地在腰腹側面磨蹭了幾下,感覺腹肌明顯的繃緊了。裴顯抬手攥住她不省事的幾根手指,不讓她再磨蹭下去。
「裴中書好大的氣性。我都不在京城裡了,瞧瞧我身邊,除了女官就是禁軍,要不然就是崔侍讀和二姊。我身邊哪還有什麼別人?我除了你還有誰。」
被她抱住的頎長身軀稍微側轉,狹長的鳳眸轉過來,視線往下,盯她此刻的表情。
姜鸞仰起臉,理直氣壯地看他。
她原本就是個行事肆意鬆散的人,傍晚時顧慮著形象,刻意拾掇得一身莊重體面地接見官員。但二姊來了一趟,她又故態復萌。
姊妹倆笑鬧了一場,頭髮都蓬鬆了,發尾鬆鬆地從肩頭落下,睡足了一覺,疲倦消退了不少,帳子里有點熱,她的臉色紅撲撲的。
「我累。」姜鸞軟軟地說話,分不清是抱怨還是撒嬌,「快累死了。還有人記掛著生氣。」
裴顯偏偏還要和她較真。「哪兒累?」
「大風裡站了三個下午。頭一天在河邊,第二天在風口,第三天站在砂石地里。站的腰腿酸,風吹的肩頸疼,腳底下被石子咯得疼。」
姜鸞講得詳盡細緻,自然有詳盡細緻的好處。
不多時,原本劍拔弩張站在帳子邊的兩個人換了個位置,她舒舒服服地回小榻里趴著,有人替她按揉周身穴道,舒緩疲憊的身體。
按准穴道幾下捏揉,衝上頭皮的酸麻裡帶著難以言語的舒爽,姜鸞把裹身的氈毯都踢了。
嘴裡舒服地哼唧著,還不忘了問,「你真是瘦多了。這次趕路的速度不算很辛苦,該不會一路氣得吃不下吧。」
寬厚有力的手掌在腰腿幾處穴位準准地按壓,裴顯的回答慣常的平穩無波,「怎麼會。」
「怎麼不會。」姜鸞嘀咕著,「我覺得很會。」
后腰的手掌按揉了幾下,收回去,換了個腿彎處的位置推拿,這個穴位刺激得整條腿的筋肉都酸酸漲漲的,姜鸞被捏揉得小腿一下子蜷起來。
在她的哼哼唧唧里,身後的聲音繼續沉穩地說,「瘦多了,殿下覺得不好看了?」
姜鸞保持著趴伏的姿勢,側過身去打量他。
「好看的。」她仔仔細細地端詳了一遍,肯定地說,「瘦了更顯銳氣。橫刀縱馬,英武銳氣的美男子。」
她等了片刻,又生出點疑惑,「誇你好看,為什麼不看我呀。瞧你的臉色,倒像我在罵你似的。」
裴顯的視線原本盯著旁邊跳躍的燈火,聞言掃來一瞥,兩人的視線乍然碰觸了一下,他又轉過目光,繼續看著那點燈火看。
得了一句難得的『美男子』的誇讚,他卻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唇邊噙起常見的客氣淡笑。
「殿下真的很會哄人。想不理人,直接不理了。過了幾天,想起舊人了,回身過來說幾句親近好聽的話,哄得人心軟,就又一切如舊。殿下下次再不想理人之前,提前給個消息,臣直接不露面便是。」
「瞧你這話說的。」姜鸞嘆了口氣,拿起旁邊的團扇搖了搖。
「我哪有不理你。你過來說話,我都是開開心心和你說話的。那天晚上你當街攔我,我哪句不回你了?我只是不想和你那麼快又來個抵死纏綿。你不做人了,我可是個好端端的人,我吃不消——」
按揉穴位的動作倏然停下來。
裴顯的目光原本盯著跳躍的燈火,瞬間轉過來,落在面前單薄衣裳包裹的玲瓏背影上。
「竟是為了這個緣由?」他正按著足心的湧泉穴位,動作頓了頓,「當真沒想到。上次阿鸞不喜歡?」
姜鸞語塞了一下。是太刺激了,倒也不是不喜歡。
她咳了聲,「不提了。別按足心,又癢又麻的好難受。繼續按一按腿。我腿好疼。」
按摩穴位的手掌果然又往上,繼續按摩腿彎和后腰。
但這回按著按著,就不太對了。
彷彿身上蹭起了火苗,一點點的極耐心地撩起火焰,起先並不起眼,只覺得經脈舒暢,等察覺到異樣時,火苗已經遍布全身,按捺不住了。
駝毛氈毯散亂在小榻上,毯子里裹著的筆直的長腿交疊著抬起,纖細的腳踝伸出去,輕踢了一下小榻邊坐著那人的膝蓋。
按揉穴道的動作又頓了頓。
溫熱的手掌從后腰部位挪開,改而按住了不安分的小腿,把纖細筆直的小腿按在膝頭,繼續按揉著小腿的筋脈穴道。
「阿鸞是個好端端的人,我卻不做人了?做人和不做人之間的界限,阿鸞是如何分的?」
姜鸞自己也說不清。
她的腿又被牢牢地按住了,收都收不回來。
趴著想了半天,最後氣沖沖地反問了句,「上次那回你是人嗎?」
裴顯當然不會應答。
狹長的鳳眸斜睨過來,視線在她衣衫單薄的肩頭轉了一圈,對上了姜鸞的視線,目光無聲地糾纏,視線最後落在她柔軟的唇瓣上。
他分明一個字沒說,幽深的眸光里卻似乎帶了小鉤子。兩個人分明沒有任何的身體碰觸,姜鸞卻感覺被他目光注視的肩頭,脖頸,唇瓣,彷彿處處點起了燃燒的小火苗。【沒有身體碰觸,只是目光對視】
他此刻的眼神是以往不常見的,姜鸞覺得有意思極了。【此處已修改】
「裴中書。」柔軟瑩潤的唇瓣開合著吐出話語,粉色的唇角翹起,她最後問了句,【此處已修改】
「今晚要做人嗎?」
————————
裴顯身體力行地給出了回答。
【此處已刪除】
姜鸞趴在窄小的軟榻里,生了火盆的帳子里燥熱,覆蓋著身體的柔軟氈毯再次被踢開了。
裴顯從帳篷外接過手巾和一盆溫水,放在小榻邊的矮几上,溫聲哄她,「起來,沐浴了再睡下。」
姜鸞完全沒理會。
她枕著手肘,側著身子趴在瓷枕下面,烏髮鋪陳在瓷枕周圍,保持趴著的姿勢睡著了。
小榻邊沿往下一沉,裴顯撩袍坐在她身邊,手指撩起一縷烏黑長發,一圈圈地卷在指尖。
她這幾天實在累狠了,睡下去就不容易醒,對周圍毫無反應,人沉沉地睡得香甜。
裴顯傾身下去,把繞在指尖纏緊的一縷黑長發捋在她的耳廓后,極具侵佔意味地一寸寸吻起她柔嫩的耳垂。
綢緞般的長發鋪陳在窄小的床褥,有些鋪到了邊緣,還有些鋪到了瓷枕上。
他把瓷枕上散開的發尾耐心地撈回來,視線從白瓷枕四周掃過,注意到一個不該出現在床榻上的東西,意外地嗯了聲。
隨即從瓷枕後方抽出了一截捲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