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第八十五章

疼。

真疼。

被人擋下了一箭,城主有點詫異,此生從未有過如此被人捨命相救過,抱起鮮血已染了滿身的人,「想不到你是如此有情有義的女子,跟我走!定許你一生榮華富貴。」

喚了暗衛,趁亂,隱入了屏風后的暗道。

幾匹白馬從城裡竄出,絲毫不管城門士兵要求出事令牌的要求,橫行越過。

木柵欄被掀翻一地。

不多久,一行人在後面追,馬蹄疾馳,緊咬著前面的人不放。

守城的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變故,楞了會兒,急急忙忙地召集人馬,又聽東邊傳來一聲炸響,西邊也傳來一聲炸響,隨後火光滔天,百姓尖叫四散。

「你留下,我去跟著楞嚴。」

夏巴斯剛從轟鳴中回過神來,耳朵重聽,大致辨別出多南的嘴型,拚命搖頭。

「我帶人找楞嚴!」

她的脾氣倔強,多南也知道,而此刻分身乏術,城裡不能亂,他也只好妥協。

「我留下,輔助城主夫人管好這動亂,你帶著人,跟著楞嚴。記著別意氣用事,聽你哥的。知道了嗎?」多南調轉馬頭,吩咐夏巴斯。

「我定會的。」

夏巴斯頭也不回地,帶著一批人,吆喝了一聲,疾馳而去。

多南還在背後吩咐著什麼,但是風聲呼嘯過耳,什麼也聽不見了。

亡命之徒早已有所準備,攜帶大量衛兵、金銀,順著山崖峭壁而走,又因步履累贅,分了多批四散而出。

而擒賊先擒王,從城裡逃竄而出的人,依舊被身後的兵馬緊追。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已被追到無路可走,才停了下來。

「尊主,得饒人處且饒人沒聽說過嗎?讓讓路。」陶花國的城主說道,往後退一步便是懸崖深淵,馬匹過不去。

「跟我回去,什麼罪,律法說了算。」楞嚴垂眸,臉色已然暗青。

「什麼罪,官逼民反,不得不反啊。我就開了個花神節,招待了各路賓客,有什麼罪可言。那不都是你們逼的嗎?」

「造反強詞。」都不願與他多說一句。

城主冷笑一聲,懷裡的人扶著肩膀咳了一聲,漫出了血。沿路疾馳,反倒加劇了美人傷口,她臉色慘成一片白,被下屬接了過去。

疼,真的很疼。

林莞手扶著箭身,細密的汗珠從白皙的額間出,她試了試,箭入得太深,動一動就傷筋骨的疼。

但還好,她還有意識,她還能走。

馬上之人,肅殺凌然,背著夜色的光,身上起著光暈,刀光順著手而下,直指眼前的人,「我沒有耐性,五聲之內,若不棄甲,所有人皆死罪。」

也包括我嗎?林莞看了過去,側目見殺意。

楞嚴絲毫沒有跟面前的人要說一句廢話的意思,「五。」

已然開始倒數。

等等啊。

「四。」

林莞也顧不得有沒有氣力,咬咬牙半撐著自己的身體。

她若不擋下那箭,那城主胸前掛著的東西便毀了,現在趁著剛才逃竄慌亂之餘,已從城主身上拿了下來。

小罐子里裝的是蠱蟲,專門以啃食心頭血為生的蠱蟲。

她吞了下去。

已然感受到死亡的氣息。

旁人卻見她血都止住了,但是身體卻站不住,明明是肩頭受了箭傷,卻捂著自己的心頭,似乎鑽心疼,彎了身子,傾向一側,快落下了馬。

下屬眼色好趕緊扶了扶,讓一旁的人下馬將她放下了馬,讓她靠著。鼻息重,像是痛得厲害了。

「姑娘,你忍一忍。忍過去了,便有大好的前程了。」

「三。」

「你可別後悔了。」城主說,哈哈一笑。「尊主可捨得?」

林莞汗淋淋,夜色下,沒有人瞧見她的異樣,看見城主問了舍不捨得的問題,抬眼定定地看著楞嚴,發自心底的一笑。

從側,不知道誰繞道了對方身後,剛好劫持住了疾馳趕來的夏巴斯。

「狗賊!就會使些下三濫的手段。」夏巴斯淬了一口,掙扎著,原本是帶人協助的,沒想到自己成為了俘虜。

原來問的,舍不捨得,便是對於夏巴斯來說的呀。

「放開她。」短短三字,殺意盡顯。

「怎麼,捨不得喊下二了嗎,剛剛不是橫的不行嗎?」城主拿了劍,已打算拚死一搏,前也是死,後退也是死,那就不如拼一把。「讓開。」

刀橫在夏巴斯的脖頸處,楞嚴垂目,怒氣四溢,側了馬頭,才讓開了些許的逃生之路。下屬見狀也散開,讓出一條路來。

城主命一小批人,先走。

從楞嚴身邊過,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

林菀走得慢,扶著她的人顧著她的腳步走,見她實在無氣力,斬斷了她直插入肩的箭。

咬牙忍,心頭那啃食的聲音好像漸漸小了,她伸了手,看見原先手腕的傷口處慢慢地鑽出了那蠱蟲,小小如豆,變成了如拇指粗細,飽飽滿滿的,如琥珀似的發出紅色熒光。

「你在做什麼,走快點。」後面的人催促。

「姑娘,我抱著你走吧,得罪了。」說完急急地抱起了她,往那逃生的地方走去。

「前面走快些。」

未聽到回答,便聽見剛剛一小批先走的人,先後倒在了不遠處,夜裡根本看不清暗器來自何方,扶著林莞的人停下了腳步,甚至還來不及說一句,便被射穿了頭顱,血濺在林莞的臉上。

死亡那麼近,那麼急促。

護著城主的一撥人連忙退後,馬匹受嚇,將他驚落了,重重地摔在地面。林莞還沒來得及反應,已經被往後拽離了「危險」地帶。

「堂堂大國尊主,不講信用!」城主狼狽之極,連滾帶爬的喝道,「你的夫人還在我手上。」

「我說了,我沒有耐性。我說過放你們走了嗎。除了這個,你還有什麼籌碼。」楞嚴冷言問,又恢復了冷冽的臉,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二。」

的確,除了夏巴斯,他手上已沒有任何的籌碼,他若殺了夏巴斯,更是生路都沒有。

他想活。

楞嚴輕易地看出了他的意圖。

可是,若是被生擒,自己肯定活不了好下場。

城主橫道,命人將夏巴斯領了起來,就往懸崖邊送,碎石空落,沒有回聲。

一眾被俘的眾人,圍困在一處。

「既然你要,那剩下的人便還給你。」楞嚴說完,又讓開了路,將剛俘的人,放了。

像是玩著小貓小狗似的。

可死傷一半,哪還有什麼完人。

「尊主饒命。」剩下的人喊到,已見生路被掐斷,跪地求饒,斷然不敢再回去變成陪葬的了。

楞嚴掃了一眼,未再發令。

而城主卻是以為自己手裡的籌碼終於起作用了,命人又將懸崖邊上的夏巴斯給領了回來。夏巴斯伸腳踢了人,將對方踢得撲倒在了地上。

一陣的撕扯。

趁著沒人留意,林莞沾滿血的手,封上了小瓶的木塞。

多人又擒住了夏巴斯,她微微短促口哨,當中竟有馬匹躁動不安。

馬匹不受控制地墊著踩著零碎腳步,發出哼哧聲音。

幾步,便亂了城主這方的陣型,他們連忙捂上了夏巴斯的嘴,禁止她發出任何的聲響。

馬匹動,動了林莞手上剛封好的瓶子。滾落而出,幾步之遙,卻到了城主的腳下。

「這東西怎麼在你手上。」

城主低頭,看見自己脖頸上原本掛著的東西已然空蕩蕩,拾起那瓶子,瞬間怒氣,知道這林姑娘原來是為了自己身邊的這東西,才捨命而救,並不是真意。

「賤人,竟然是為了這東西。」

「我......」

使了使眼色,將劍柄也放在了她的面前。

「此生便最痛恨虛情假意之人,我原妻如此,你也如此。」城主說道,將對原配夫人的恨一股腦地轉到了眼前人身上,他從沒想過自己的夫人有一天會勾結外人背叛他,「看在你怎麼樣也救了我一命的份上,這破東西,你拿就拿吧。」將死之人,要只蠱蟲有何用。

林莞拿了瓶子,緊緊地攥在手上,一身污泥,狼狽得不像樣子,「我是佛國的一介良民,殺了我,也罪加一等。」

「哦?又是佛國來的人。」不是陶花國的鄉下人。

借著花神的名義,早就居心不良了。

「呸,佛國......」

說完便命人將她拖了起來,原先憐香惜玉的勁兒也沒了,硬生生地讓人將她拖拽到懸崖邊。

「敬愛的尊主,您可看看,又是一名佛國來的女子,這倒好,這一下子湊成了一對。那您救誰好呢。」

深淵下不見底。

剛剛趁著馬匹之亂,這邊已經連續擊殺了幾名馬上之人,夏巴斯被捂住了嘴,塞上了不知從哪扯下的布條,馬匹才漸漸地被安撫了下來。

「這不是上天的意思嗎?自動送上門。尊主,您說可怎麼辦呢,我剛剛損失掉的人馬,拿一個佛國的人抵,不過分吧。」

說完,便將兩人吊在了懸崖邊,牽扯著兩人命線的繩子系在了一旁的枯木上,死士守著。

「給我讓開,人退出三丈外,騎馬的人退出十丈!」

城主哈哈大笑,考驗人性是他平日里最愛做的事情,大愛或者小愛,對於他來講,會選擇誰。

「路讓給你們。」楞嚴說。「退。」

馬蹄聲漸漸,退開了幾丈遠。

懸崖下,林莞已經沒了力氣,垂垂而低頭,看了眼掙扎著的夏巴斯。

只見她盪了幾下,攀附在了懸崖璧上的一個小石塊上,隨身帶著的小勾嵌入了崖壁上,有了支撐后,她憤然地扯下口中的臭布條,又伸手想勾林莞,但是不夠距離。

「你把手給我。」夏巴斯小聲說道。

「你手裡握著什麼?」她問,見林莞伸手都費力,手裡還握著東西。

耳畔鼻息已亂,林莞將自己手中的瓶子交於她,低聲無力道,「藥引子......給楞嚴......」

「你是為了這東西才?」

對,為了這破東西,才來了陶花園,委屈求全了一個多月,如此才到了手。也為了拿到這東西,擋下了這一箭。

「你跟楞嚴到底是什麼關係。」夏巴斯接了過來,也緊緊握住了手裡的東西,放在了自己的心口,抬眼再伸手勾她的袖口,已見她慢慢地閉上了眼睛,手也垂了下去,再喊已經沒有動靜。

夜色下,白色衣衫反著光暈,一身衣衫被染盡了顏色,還有污泥,被垂吊在了懸崖邊。

林家之女

為何......

沒等來回答,懸崖上,一陣刀劍相交之聲,廝殺慘烈一片,夏巴斯聽見了上頭的聲響,預判著應該是又起了衝突,此刻她們兩個人是籌碼,很是危險。

林莞現在什麼狀況她也不是很清楚,她試著用腳倒鉤,卻見繩索磨損得更厲害了。

兵器和廝殺聲逐漸平息了下來。

上頭究竟是什麼情況,讓人沒有底。

靜謐了一陣沒多久,夏巴斯就被拉了上去,她喊了等等,但是上面的人沒聽見。沒一會兒又墜了下來。

她懸著的心已經提到嗓子眼了。

不多久,便見一人從她身旁垂垂墜了下去,耳邊是他掉落的嘶吼聲,手腳在空氣中慌亂得只剩恐懼,牽引著她的繩子來回地晃蕩著......

風從耳邊呼嘯而過。

夏巴斯閉上了眼睛不停地念念有詞,以解此時的恐慌,一片黑暗中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被人拉上了懸崖。

「林莞呢?」

扯她上去的人搖搖頭,幫她解了身上的繩子,用手指了指另一條那被砍斷的繩子。

「救救她呀,那可是深不見底的深淵啊!」夏巴斯剛剛強忍著的恐懼一下子釋放了出來,放聲大哭,衝到了懸崖邊,只看到原本的那白衫的人已經消失不見,只剩下被割裂的繩子在那裡來回地隨風飄蕩著。

「怎麼會.....」

「尊主吩咐了先救你回去。」

所以自己才幸免於難是嗎?

夏巴斯楞坐在了地上,臉上的淚痕還沒有停,目光所及,皆是一片狼藉。原來博弈是這樣,原來刀劍相交是這樣,她把一切都想得太簡單了,或者如果換成了多南來,而自己留在了城內,是不是林莞就不會落入懸崖了......

剛剛還活生生的人,就這麼沒了......

那城主已經被押送著,她站了起來,衝到了最前,手裡已經握著從腰間抽出來的鞭子,狠狠就往陶花國城主的臉上抽去,頓時裂開了幾個口子。巴得帶著人正在清點人數,吩咐所有人善尾,見狀,攔住了她。

「做什麼!」巴得喝道。

「這狗賊得死!」

「一個姑娘家的說什麼死不死的,自有律法來判他。」巴得收了她的鞭子,才發現她早已哭得不像了樣子,也不忍心繼續苛責。「好了好了,快回去吧。」

夏巴斯抽了抽鼻子,已經開始后怕了起來。

「楞嚴呢?」夏巴斯問。

四處不見。

「楞嚴呢?」她繼續問。

「尊主他......」

夏巴斯心裡那不好的預感已經騰升而起。

「尊主他,為了救那也是佛國來的姑娘,掉了崖......」

什麼?!

還來不及反應,巴得重重一拳打在了夏巴斯的背上,吩咐道,「先把她帶回去,不,綁著......路上醒了怕她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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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要當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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