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新朝求和,送質子入佛國、供歲幣、割讓五城池五地,恢復原西路貿易線。」
快馬疾馳,拿著符令直奔朝堂,所過之關紛紛讓退。圍困未滿一個月,失去了盟友,新朝新任統治者已疲乏應戰,派使者主動求和,賠黃金白銀,承諾五十年絕不犯。
滿朝文武聽了求降書,大快人心。
不日出戰將士將返程,城內百姓皆歡。
夜裡雨過風涼,快馬疾馳而來。
「求見林姑娘。」
看門人卸下門閂,從門縫裡探出頭來,還半夢半醒,未開全,來人便手推了門進來,就往林家內里走,邊走邊喊,「林姑娘,林姑娘。」
「這位姑娘,你這是半夜私闖宅府,也不等我這邊通報就大聲喊的,擾了我們各房休息了。」
見看門的人攔下自己的腳步,她急,「那我往裡頭走,也不喊叫了,你倒是快去叫叫林姑娘,急事,很急。」
睡到三更,雨又下,輾轉而無眠的林莞起了身關窗,門外文月敲了門,輕深問是否睡下。
「沒。睡不著。」
似乎是未等告知,外頭的人已經急性子繞開了管家直奔了林莞的房內。
文月轉身攔,沒攔住。
「夏巴斯姑娘。」
「跟我走!」
「去哪?」林莞問。
屋裡的燈還未點起。
拿起了一旁的披風,夏巴斯就往林莞的身上套,不由分說地就將人帶走。文月也沒想過來人如此粗魯,甚至還直接扛起了小姐往外走,力氣還不如她的大,扯也扯不過。
「放她下來。」管家攔住,已帶了幾名家丁出來,「姑娘,你三番四次地欺負上門,都針對我家小姐,現在半夜三更,竟行擄掠之事,來人,給我去報官。關她什麼皇親國戚,今天林家要定這個理了。」
「是。」
「不,我不是故意上門找茬的。」
夏巴斯第一次見別人這麼強硬地對她,有些慌,但是抓著林莞的衣服未曾放。
咬咬牙,「是楞嚴,楞嚴他受了箭傷,已經快不行了。你家小姐不是能救他嗎?你問問她,願不願意。」她趕緊把人放下來,搖晃著林莞的肩膀,「對不對,你願意對不對,上次我見過的,你做了什麼,然後他就好了。你願意再做一次吧。」
「楞嚴?」
這次林莞可是聽清楚了,剛剛走得急,聽不清她說了什麼,現在倒是心已經緊了起來。
「可是,他信里說......」
「他給你寫信了......他怎麼不給我回。」夏巴斯暗暗失色,又振作起來,正色道,「那他肯定沒跟你說,他受傷了,已經快不行了。」
心都揪緊了。
「他......」
的確沒說,也不會說。
「你們都退下,別報官了。我跟她走。幫我備車馬。」
「可是,老爺和少爺還不知道。」
林莞扯下手腕上的金玉鑲嵌手鐲,這手鐲是死去的母親給的,「這個留做我的口信,告知父親,我定會好好回來的。不要怪罪任何人。」
「可......」
未等管家再攔,兩個小娘子已經奔入了雨里。
路上再細聽,原是夏巴斯多次寫信給楞嚴、巴得、多南他們,多次皆回,安好。夏巴斯覺得奇怪,以自己要跟姑母請旨去看看半要挾下,多南這才透露了一絲半點。
「那你知道該往哪去,該去哪嗎?」
馬還在疾馳,已出了城。
呼呼風聲而嘯,聽到。
「不知道。」
「......」
馬蹄差點失前。
見過不靠譜的,沒見過這麼不靠譜的。
「但是,但是......我已經飛鴿傳書去問了舅舅了,我們先啟程,定能碰上他們的。」
「好......好吧。」
林莞有些後悔自己應了好,應得早了。
「走哪邊?」
「等下哈。」
只見夏巴斯從衣袖裡掏出了個銀幣,向上一拋,蓋上,她看了看,指了指右邊。
「走這邊。」
「......」
飛鴿傳書傳了三天,書信依舊沒來,沿途指路都是靠著投擲銀幣而決定走左走右,自家的車夫越走越不對勁,都忍不住提醒了,夏巴斯鼓著紅彤彤的臉,還是再擲了銀幣,信誓旦旦地說沒錯。
到了一小鎮,終於從馬車下來買了個羅盤。
兩人站在街上,夏巴斯看著羅盤定著方位,心裡已經打鼓,怯怯地又不太肯承認地說,「好像真走錯了。」要往北走,但是往了東走。
車夫在後面聽了,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果然自己的直覺是對的。
「楞嚴,楞嚴怎麼辦。這路上耽擱了這麼些時日了,是不是也......」夏巴斯都不敢轉頭看林莞的臉。
林莞已經冷得瑟瑟發抖了,聽了她的話,嘴角輕輕扯,笑也笑不出來。
付了羅盤的銀兩。
「是誰在喊尊主的名字?」
從側而過,回了頭。
「巴得。」
「哥!」
夏巴斯喊,將羅盤塞進了林莞的手心裡,手腳攀附在自己的哥哥身上。巴得看了看面前的兩人,都驚呆了,「你們怎麼在這裡。或者該換個問話,你們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裡。」
不用問,自己的妹妹肯定是奔著楞嚴而來的。
「林姑娘你怎麼也......」
林莞手裡握著羅盤,看了看旁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人,又看著面前出現的人,摸了摸自己已經凍得通紅的鼻子,默默地想,夏巴斯認路是個什麼玄學,瞎貓碰上死耗子么,還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趕緊地,你帶我們去見楞嚴。」
「就知道找楞嚴,這麼久沒見了,你哥怎麼了,不見你問一句。」巴得看見了林莞,點了點頭,嘴裡不忘記訓斥妹妹。
「不一樣,楞嚴不是快不行了嗎?快帶我們去。」
巴得聽了不輕易難看的臉都皺緊了眉心,「是誰告訴你們的。」
「別管誰告訴的,快點帶我們去,晚一步,是不是楞嚴命就要沒了。」
聽了她這麼一說,林莞懸著的心無法平靜,看向了巴得,「麻煩你,帶我們去吧。」
「好好好。你先下來,大姑娘家的成何體統。」又停頓了會兒,巴得說,「的確是為了休整,我們才繞道到了這小鎮上的,尊主,哎,你們看了就知道了。但是記得不準吵、不準鬧聽到沒有。」後半句主要是對夏巴斯說的。
夏巴斯用力地點了點頭。
林莞也點了點頭。
官邸里,楞嚴合衣躺在床榻上,面如玉,正面朝天躺著,雙手搭在了腹上,靜如畫,手的虎口處包紮著傷口,呼吸清淺。
「楞嚴......」夏巴斯見了,微微昏眩了過去。
巴得趕緊扶著,暗暗搖頭,背著自己的妹妹就要去找醫師。
「你快救救他。」夏巴斯輕輕說道,儘管暈厥,嘴上還是不停地說著,甚至一步也不想走。
林莞聚著一口氣,走到了面前,「信上就只給我報平安,要是我來晚了,還能看見你嗎?」她心氣未能平,手顫抖著握進他的手心裡,手心冰涼。
「你真的壞透了,壞得讓人生氣。」她說,咬了咬下唇,握了拳打在了楞嚴的身上。
褐眼微微輕啟,多日無眠已經疲憊極了,此時睜眼見到了日日夜夜思念的人正在面前,他唇邊微微一笑,取笑了自己,怕是自己又幻覺了。
又聽軟綿的聲音說道,「肯定很疼吧。」她已經瞧見他手上大大小小的傷,手指腹輕輕地劃過那些傷痕,眼裡水光粼粼,忍不住地落了淚。
楞嚴本就疲乏而睡,瞬間清醒了過來,握緊了撫過她的手。
不是幻覺。
她都來不及驚愕。
「你不是?」
她打了隔,嚇到了,斷斷續續地補充了後面的話,「快......嗝......不行......了嗎?嗝。」
楞嚴又笑了,這一嚇便打嗝的毛病是一點也沒變啊。
「你的手......」
牽過,留意在她的手腕處,鐲子退下有大大小小未結或結的疤痕,心驚,「你......」為何最近的病不再發,難道是......
拉下衣袖,林莞說,「磕碰了。......嗝......不用管......」
聽見楞嚴的聲音,夏巴斯清醒了過來,抬眼便從巴得的背上要下來,將林莞推到一邊去,哭囔著,「楞嚴,你還好嗎?我聽說了,就趕緊過來了。」
巴得都來不及拉住自己的妹妹。
楞嚴微微垂下眼,沉下了臉,手扶上了心房處,眉頭緊皺。
夏巴斯,「該不會舊病又犯了吧,你,林姑娘,你有辦法的不是嗎?」她趕緊又將林莞扯了回來。
「我......」林莞的心又提了起來,看向了巴得。
巴得上前查看,說,「之前給的已經都用完了。我也不知道怎麼就......」算著日子,應該能撐著回佛國才是啊。
夏巴斯喊道,「你快呀,愣著做什麼。」急了又推搡了林莞。
巴得,「做什麼!不要這樣子待林姑娘,她......」
只見林莞抽了短刀,冰滑刀面從滿是蒼夷的手臂劃過,夏巴斯驚得睜大了眼,看見那鮮血,掩住了嘴巴,那手臂面的傷疤肯定已經不止一刀,那都是血淋淋的痕迹。
「現在你可知道,為什麼比不上林姑娘了吧。」她能為他豁出生命,巴得嘆了氣,拉了拉自己的妹妹。
夏巴斯的頭皮已然發麻,「我以為她是給楞嚴下了蠱,所以,陶花國,你是真的為了楞嚴而去。」
握著的刀柄被覆蓋,扎著白布的手將那刀拿開,眼神清明,卻已經是心疼不已。
「你......」林莞的嗝還在打著。「試我?」
這種時候,計謀用在這,一點不遲,遲了,他該怎麼自持。
「走。」巴得拉了夏巴斯,就往外去,自己免不了要受斥責的,但是此時此刻,不應該有人打擾他們才是。
刀劍只是碰了下,楞嚴的胸膛起伏不定,強壓了自己的悶,拿葯幫她塗。
「不動。」
這麼久了,都是她。
而自己現在才知道。
她還要往回縮手,甚至還起了身,要走,就怕他瞧見了。
他拉著她進懷裡,林莞不肯。
「可疼了。」他舉了舉自己的手,像是要糖的小孩子,林莞才軟了下來。
「以後不能再這麼做了。我忍得了疼。」他說,信誓旦旦。
「有我這裡疼嗎?」她指了指自己的心。
楞嚴知道自己是贏不了的了,收到新朝投降的消息后,他可是快馬沒停就往回趕,林綸說了自家阿姐是個沒耐性的主,若是等急了,她可是會找來的。就如以前她帶他找阿爹一樣,自己被她放在了心上惦記著,挂念著。
而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我......聽了,你要不行......急。」
「若是不行了,還能這樣抱著你嗎?」他輕聲道。
懷裡的人點點頭,這才寬了心。
幫她抹去了眼淚,他問道,「誰說我快不行的。」
林莞打著嗝,指了指門外的人,一個巴得,一個夏巴斯,還有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聞訊出現的多南,打了個激靈,一步也沒敢進來。
見楞嚴抬眼看向了他們,一個比一個走得還快,不一會兒就消失在門框邊。
「呵。」
待會兒再找他們算賬。
他嘆了氣,繼續安慰著,哄著,「看見我是不是好些了。」
「並沒......嗝......有。」林莞說,「我更生氣了......嗝。」一頁的信紙,字字不提歸期,不提遇到了哪些難事,還要讓她這樣憂心,她可生氣了。
「你涼......嗝......薄、無情,也不告訴......嗝......你受了那麼多的傷,讓我......嗝......整日擔驚受怕的,你......嗝......真的壞死了!」剛哄停的眼淚,如晶瑩水滴一樣,一樣樣地往下滴,鼻尖粉粉的,抽出了自己的手,不願意讓他搭著。
讓人看著也心疼極了。
抹了淚水,從下頜撫道了耳邊,楞嚴道,「只是皮外傷,很快便好了。別哭了,放心,我還能跟你生好看的娃娃的。」
那嗝停了。
林莞嘟囔著,「還開玩笑。還有心情,哼,雖然,我想說來著,但是......」
嘴邊輕輕一笑,楞嚴已經輕輕吻在了淚珠上,接著是眼邊、鼻尖和唇邊。
輕輕合扣,兩人的鼻息縈繞著,似近非近,近遠不遠,那鼓鼓囊囊的心跳聲都聽得清清楚楚的,他慢慢地覆上,氣息已亂,思念了許久的味道,不需要她討,他才是那個想要討的人。
想要很多,更多。
「楞嚴。」
「嗯。」
「木頭。」
「嗯。」
「說話算話。」
「以後都是我向你討的,不會再讓你費勁了。」
「嗯。四五六七八九十匹馬都難追的,君子一言。」
「嗯。」
「手給我。」
乖乖上藥。
當夜。
剛用完晚膳。
夏巴斯緊緊地握著手裡的瓶子,清了清嗓子,走了進去,將那瓶子塞林莞的手裡,「原我以為這是給楞嚴下的蠱。我......才說這東西丟了。」她說不出錯的話,「還給你。」
「謝謝。」
「我......」
原是自己錯了,林莞卻說了謝謝。一句怪罪都沒有。
是不是沒有這東西,她也會想其他的方法,所以才不怪罪她。反倒是這樣,夏巴斯才有了愧疚的神色。
「對不起。」
林莞笑了,「它還在便好。」
夏巴斯臉漲得有些紅,陪自己來的多南還在一旁笑著,她一拳打在了多南的胸口上,尷尬地笑了笑,轉身走了出去。
多南見狀,放下手裡一沓子要給楞嚴的信件,轉身也走了出去。
信件一拆,楞嚴看了放下,目光幽深而聚,褐眼有微微的擔憂。
「怎麼了?」林莞問。
他輕輕攬過她,下頜放在了頸脖處,輕輕說,「明天,我們就回家。」。
他的心沉了下來,前所未有的安定。
回了佛國,佛國恢復了往日的熱鬧,因為打了勝戰,而大赦天下。新朝自損國力,送了最小的兒子來了佛國,也如允諾,未曾再犯。外亂剛平,國內關於宗教的紛爭起,幾封摺子,將外來人外來宗教放上了朝堂之爭。
楞嚴、多南主張了開化,包容兼并。因兩人戰時有功,其他人紛紛避言。
不多久,四海平定,八方賓客皆來朝聖,絲路上駝鈴響起,百姓樂業,有了無盡的繁華。
黃沙綠洲,碧潭晴空,駝鈴而起。女子銀鈴笑,一身明媚黃衣,包裹了面紗,下了駱駝,撲進了溫潤眼波的男子懷裡,高冠玉帶的男子小心翼翼接下,輕輕嵌入了懷裡,如多年前紅燭璧人。
游任天下,攜手與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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