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章 小計
鷹揚衛所
張儉,作為青雲縣縣令,此時本應該在縣衙舒舒服服的批改公文,順便和他那第九房小妾調調情,但現在他卻在鷹揚衛所內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急的滿頭大汗。
「完了完了,這次死了這麼多人,而且還是天子親兵的鷹揚衛,我頭上這頂烏紗帽只怕是保不住了。」
張儉將官帽摘下來,擦了擦頭上的冷汗,餘光瞟過不遠處的一地白布,顫聲道。
「只怕不只是這頂帽子,連脖子上那顆人頭都留不住了。」
主薄劉義說著揭開一張白布,白布蓋著的,正是一具鷹揚衛的屍體。
「整個鷹揚衛所四十二號人,無一倖免,僅一人傷口在胸口處,其餘皆死於脖子上的致命傷,甚至都沒一人發出信號求援,這件事一旦暴露,別說你的命了,至少得誅三族。」
「劉義!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說這種話!我知道你上頭有人,但現在又有什麼用?我死了你也好不到哪去,要想活命就趕緊想辦法。」
張儉衝到劉義身前,吼道。
劉義聞言皺了皺眉頭,旋即又放鬆下來,伸手將白布蓋上站了起來,雙眼直視著張儉。
劉義高足八尺,張儉尚不足七尺高,此時兩人相距甚近,原本怒氣滿滿的張儉仰視著高出一個頭來的劉義,忽的沒了底氣,卻又不肯失了面子,強撐著開口道:
「怎麼,你還想毆打上官不成?」
劉義凝視著張儉,直到看到對方色厲內荏起來,他才緩緩開口:
「你的威脅對我沒有用,不信的話大可一試。」
說完便轉身向外走去。
張儉被噎的不輕,正欲開口放兩句狠話,卻不料劉義突然轉過身來,嚇得他立馬閉上了嘴。
「別怪我沒提醒你,如果你還想保命的話,趕緊寫封信送到郡守府,謝罪辭官,不然就等著砍頭吧。」
張儉被這話嚇的打了個激靈,等他反應過來時,劉義早已經離開了。
且不論劉義是如何以一介主薄嚇唬住一堂堂縣令的,畫面轉至夏子清這邊。
馬車已經駛離到了青雲縣十公裡外,寬敞平整的官道變成了碎石子鋪成的小路,顛的人有些難受。
「子清你身子這麼弱還非要一起去,就不能讓阿蒙他們做嗎?」
梁畫屏心疼的看著臉色發白的夏子清,開口道。
「有些事必須得我親自出面,否則他們是不會相信的。」
夏子清望著窗外答道。
「駙馬。」
從馬車外走進一臉上帶著一副兔子面具的黑袍人,單膝跪於夏子清面前。
卯,這是十二天時中的一員,是夏子清底牌之一。天時繼自梁國天干暗衛,選取孤兒加以培訓而成,武功高強且忠心耿耿,專門負責完成夏子清交代的事項。
「攔住了嗎?」
夏子清問道。
「如駙馬所料,我們在縣外不遠處截獲了一封送往郡內的求援信。」
卯兔說著從懷中掏出那封信來,交由梁畫屏遞給夏子清。
夏子請將信封拆開,將內容看了一遍,不禁笑出聲來。
「是有什麼變故嗎?」
梁畫屏輕聲問道。
「不,並非變故,反倒是好事。」
夏子清將信遞給梁畫屏,梁畫屏快速將信瀏覽了一遍,待看完將信放下,秀眉輕皺,開口問道:
「青雲縣向郡內求援這不應該是壞事嗎?」
「並不一定。要知道,青雲縣是南郡的重縣,而那南郡的郡守,正是劉義的堂叔。劉義知曉我們的存在,明白這件事是我們做的,但以他和我們的關係,自然不敢繼續追查下去,否則會把他自己也牽連進去。」
「那張儉難道不知道他現在去求援不就是羊入虎口了嘛,這罪責只會往他頭上推的。」
「他知道,但他不得不這樣,否則就不是掉帽子是掉腦袋了。」
夏子清身體向前微傾。
「這劉義是想拿我當刀,好替他清理上位的阻礙呢。」
「不過啊,敢用我這把刀,那就要做好崩爛手的準備啊。」
夏子清放下書信,眼中閃過一縷寒意。
劉府內,劉義在書房臨摹著一幅名帖,正悟得帖中神韻欲提筆時,屋外卻傳來打罵與砸東西的聲音。
劉義的靈感被打斷,不得不停下筆來,皺眉喊了兩聲,卻不見人答應,只好起身向外走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剛走到房門口,便瞧見張儉帶著捕快在院內大肆抓捕,自己在門外侯著的隨從也被束雙手堵住嘴,見著自己便嗚嗚嗚的說話,也聽不明白說的什麼。
「劉義,本官正到處找你,現在好了,自己送上來,我原本還怕你跑了呢。」
張儉紅著眼睛看向劉義,一揮手,一隊捕快便上前將劉義縛住。
「張儉,究竟是怎麼回事!」
哪怕禍從天降,劉義也是一副冷靜的模樣,讓本想看他出醜的張縣令不由得有些失望。
「怎麼回事?哼,你勾結他國餘孽,攻打鷹揚衛所,這條罪夠了嗎?」
「這是誣陷,張縣令,如果你沒有確鑿的證據,我會向郡守大人蔘你一本。」
劉義聽得郡守二字心中一噔,但卻仍然維持著表情,厲聲道。
「哼,劉義,本官之前怎麼沒看出來你這麼會裝呢?睜大你的狗眼看好了。」
張儉冷臉著從袖中掏出兩封信,將其一齊展開擺在劉義面前。
「看好了,左邊這封是你處理公務的字跡,右邊這封,則是一名姦細與他國餘孽的通信。誒,怎麼回事,劉主薄的字怎的和這蟊賊的字一模一樣?」
張縣令陰陽怪氣道。
「這是有人仿照我的字跡陷害我!」
劉義大聲辯駁道。
「噢?那看來劉主薄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了。」
「若有證據,劉義自當伏法。」
「那好,」
張儉見狀又從袖中又取出半塊玉佩。
「本官按信上所說到城南去搜捕了一番,可恨那群餘孽早已經跑了,不過本官仍在餘孽據點裡發現了這半塊玉佩。本官猜測,這便是你與那群餘孽的信物,如若你認為本官冤枉了你,那便讓本官派人在一好好搜查一番,如何?」
劉義看著那半塊玉佩,自覺從未見過,心想該是張儉弄錯了,便說道:
「但若沒有找到呢?」
本官便與你賠禮道歉。」
張儉將手負於後背,說道。
劉見他一副如此作派,有些拿不準,猶豫了片面,卻也只好答道:
「那就按張縣令說的辦。」
「聽到沒有?劉主薄都發話了,還不快搜。」
張儉下令道。
得張儉命令的捕快們魚貫而入,四處搜尋了起來,攪得府上雞飛狗跳,氣得劉義咬緊牙關,卻又無可奈何。
一柱香之後,捕快向張縣令稟報道:
「啟稟大人,未能找到大人所示玉佩。」
「什麼?沒有?」
坐在從堂屋搬出來的太師椅上的張儉聞言不由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這下下官總算證明清白了吧?」
劉義此時仍被兩名捕快押著,忍不住開道。
「全都查過了嗎?」張儉卻是當作沒聽見一般,只向著那捕頭問道。
「除開大人面前的書房,劉府上上下下都找了個遍。」
那捕頭支支吾吾道。
」這不是還有地方沒找嗎?趕緊吶,沒看見我們劉主薄還在這等著嘛。」
張儉鬆了氣,重新坐於椅子上,從隨從的手中接過茶盞小抿了一口。
「是。」那捕頭吃了數落,只好硬著頭皮走到書房前,沖著被壓在門前的劉義抱了個拳,告了聲得罪,便讓捕快將其挪開,指揮人進去搜查。
不消半盞茶的時間,屋內就傳來了喊聲。
「大人,找到了!」
張儉端茶盞的手不由地抖了一下,茶水一下濺了出來,打濕了領口,但張儉連領口的水跡也不顧擦便快步上前,正迎上那捕頭手持另一塊玉佩走出來。
「大人,是在書房南牆的暗格里找著的。」
那捕頭獻寶一般將玉佩獻於張儉。張儉連忙接過玉佩,將其與袖中那半塊玉佩並在一起,花紋雕刻正好合上,不差一毫。
「好,好,好!」
張儉連說了三個好字,隨即回過身來,看著劉義,說道:
「怎麼樣,劉主薄,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劉義語塞,他想不明白,這玉佩到底是從何而來,今日之前自己並未見過,怎的今日在這種時候兀地出現在自己書房內。
忽地,劉義瞪大了眼睛,他想到是怎麼回事了。
只見他掙開捕快的制壓,蹣跚而起,沖著院中喊道:
「夏子清,我知道是你乾的好事!你是不是還要要了我的命?你出來啊,你……」
「把他嘴堵上。」
張儉說完那兩個捕快便立馬上前壓住劉義,隨手扯了塊破布塞住了劉義的嘴。
「劉府上下所有人都押上,送往縣衙大牢,待本官將劉主簿送至巡捕司再做安排。」
張儉冷眼看向劉義,吩咐完后便徑直離開了,他還得去處理後續的麻煩,自是沒時間在這繼續羞辱劉義下去。
「我讓卯找了幾份劉義往日的公文,仿照他的字跡寫了一篇與反賊交往的信件送至張儉手中,再故意留下半塊玉佩在居所,那張儉看完信必定會前去搜查,而結果卻是只找著半塊玉佩自是不甘心的,此時如若再有人送給他密信,他定然會前往劉義住處搜查。」
夏子清將手中書放下,向著梁畫屏解釋道。
「那張儉不會懷疑嗎?這明眼人看上去便知是個陷阱。」
「他當然知道。但哪怕知道這是陷阱他也不得不踩上去。不踩,是死,踩了,還有一線生機。」
「若是劉義堂叔壓了下來呢?」
「他壓不下來的,通敵大罪如同謀逆,誰碰誰死,莫說是叔父,就是親父子也不敢伸手去救。要知道,張儉現在正到處找人背鍋呢,現在劉義倒了,自然所有攤子都得掛在他身上了。」
「可是,」
梁畫屏遲疑了一下,又接著說道:
「那劉義與你也算同門師兄弟,真有必要下知此很手嗎?」
「門師兄弟?「
夏子清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
」先生所授八百人中,不乏庸碌無為與雞鳴狗盜之輩,能與我算得上同門的,只有另外七名得先生親傳的弟子,至於其他,只是些眼高手低之人。」
「再說,各為其主,各行其事,我遲早要和他們站在對立面的。」
夏子清目光凝重些許,說道。
梁畫屏有些心疼,正欲勸慰時,李蒙掀簾走了進來。
「子清,來了條大魚。」李蒙如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