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卷 張角
卯時初,天才剛剛亮張角就起床了。
穿好衣服,簡單的洗漱后打開屋門,見著屋外宛如斷線珠子般接連不斷的大雨便回屋裡拿了一頂斗笠,也不披蓑衣,出了院把院門鎖上,匆匆向著城內趕去。
張角住在城外,離城門有五里多的路程,以他的腳力快些也要趕兩刻鐘,而他現在其實並不怎麼著急,也就放慢步子欣賞雨景。
即便是下雨天仍是有不少農民在地里幹活,條件好些的能披件蓑衣,但大多都是光著膀子幹活,他們根本沒有心情去欣賞這場雨,他們只在乎今年的夏收能有多少。
霸下遠離中原,朝廷在這裡只象徵性的收一點稅,農民只要向豪強世家交租,大多都是十稅三,相比朝廷的十稅五已經是輕了不少。況且朝延每年還要下派各種雜稅,兵稅,人頭稅,一些封地還要給封主上稅,甚至能達到恐怖的十稅**。
百姓吃不上飯自然要造反,但燕國開國不久,兵馬並沒有裁撤,想要靠著軍功往上爬的人數不勝數。造反了那就是反賊,每個反賊都是活生生的功勛,每年大大小小近千起的起義並不能造成太大的影響。
一個地方的人殺光了再從另一個地方移過來便是,反正在上位者眼中,人命是最下賤的,就如同地里的雜草一樣,割了一茬又會再長出一茬。
霸下的百姓總算是好的,至少能吃上飯。
張角看向那些暴露在大雨下眼中毫無生氣的百姓,強迫自己這麼想道。
張角不小心踩到一塊骨頭,瞧樣子應該是塊肋骨。
人骨倒也不少見,每年都有從北方逃難過來的人,餓的皮包骨頭還拖家帶口的,一般還沒到霸下就死在路上了,世道就是這樣,總是沒辦法的。
張角安慰自己道。
想罷,也不管什麼雨景加快腳步趕路。
兩刻鐘后,張角來到了霸下城門口。
原本掛在城門上的人頭已經乾枯的認不出模樣,呈現出一種暗紅色的萎縮狀。
張角走的西門,進去不遠就是當時李蒙與劉宇打擂的地方。
城牆上留下的破損好歹修補上了,但土壘的擂台上那道大坑卻還留著,美名其曰供後來者參悟,但到底是誰也不願意出這個錢來打理。這擂台本就是一個外地人弄的,每年在這上面擺擂的比武的分生死的不計其數,但一到要出錢的時候一個個比猴兒還精。
張角收回視線,繼續向前進入主街。
上青街是西大門的主街道,一路上有好幾家豪強府邸,都不用怎麼打聽,一眼看過去最氣派豪華的就是這幾家。
相傳前些年有兩豪強鬥富,一人只吃雞舌,一日要吃三百條雞舌,剩下的部分全部喂狗。
一人聽說後用麥芽糖水涮鍋,倒出來的洗鍋水倒入河裡,聽老人講,那時候的河水都是甜的。
張角雖不曾親眼目睹,但卻也不妨礙他感慨這些人的豪奢,再者說,他今日就是為了這些人來的。
隨意站在一家府邸前,府上掛著的『錢府』二字卻是金光閃閃,令人不忍猜測是否是拿金子磨成粉末刷上去的。
府邸門口站著兩個門子,倚著柱子在打瞌睡,絲毫沒有發覺不速之客的到來。
張角收回打量的目光,一步一步的踩著台階上去。
「唔……什麼人……」
靠在左邊的門子睡的淺些,張角方上完台階到了門口處那門子便醒了,迷迷糊糊的問道。
「也罷。」
張角笑了笑,隨即身形消失在原地,還未等門子反應就出現在他身後,伸手朝他後腦勺拍了一掌,那門子便直直倒下,也不打算等右邊的門子醒來,如法炮製的給了他一掌。
「爾等可能未跟隨作惡,但我今日來也不是來講理的。」
張角看著趴在地上宛如熟睡的二人,淡然說道,而這二人自然是不可能再回應了的。
張角說完話,伸手推開大門,待邁進門檻后深深的向著門外看了一眼,而後將大門關上。
午時,自東街向著西街急馳來幾十名盔甲兵器裝備完整的騎兵,在這清一色的騎兵之中還夾雜著幾名穿著勁服的高手,皆是面色難看,似是有大事發生。
這一隊人領頭的叫李馳,是東街李家的護衛。今日本來是要帶著家丁們操練的,一刻鐘前得了消息,西街闖進來一個高手,專門找著豪強府邸闖,一旦進去便是一場腥風血雨,待出來時一個活人都不留,西街的三家豪強全部被屠戮一空。
得到消息后北街的豪強俱是大驚失色,紛紛召集人馬殺過去,李馳這批是最早出發的,後面還有數支人馬正在跟上來。
得到消息的時候此人已經向著南街去了,此時只怕已經開始行兇了。
李馳心中想著,不由得一抽馬韁,再次提高速度。
霸下的豪強最是會抱團的,不然在這霸下的爭鬥漩渦中早就被世家分而食之了,之前的張家如此越界,其他豪強本是可以拋棄張家任由其來發泄夏子清的怒火,但卻仍是梗著脖子代替張家受過,結果只是殺了犯首,再從各家中抽了五十具盔甲后就輕輕放下,由此可見豪強之間關係究竟有多緊密。
不消一盞茶的時間,一隊人馬終於是到了南街一家豪強府邸所在地方。
「下馬。」
李馳下令,一行人齊下馬。
這家是離西街最近的豪強府邸,若估摸不錯,那人恐怕正在裡面大開殺戒。
原本來說,是不應該存在某一個高手闖進府邸屠戮一空后又闖進另一家豪強府邸內大開殺戒的,畢竟府上的護衛家丁都不是吃醋的,且各家都有養門客,一般的高手縱然能硬扛甚至一人力壓群雄,但這也要廢去不少時間。
另外,豪強府邸都是幾家緊挨在一起,如若有一家受了災另外幾家立馬就會前來支援,再過些時間遠處的豪強得了消息也會派人來支援,還不等他大展身手便會被一波又一波的車輪戰給拖垮,根本不可能做到這種駭人聽聞的事。
而今得到的消息卻是不得不讓人去相信,真的有如此高手,能在另外幾家豪強還未反應過來前就將一府數百人屠戮一空,甚至還有餘力去下一家接著殺人。
種種情況看來,這人,是一個武功高的可怕的高手,高到那些門客護衛甚至抗不下他兩招就見了閻王。
李馳想到這,不由得繃緊神色。
「開門。」
深吸一口氣后,李馳說道。
話畢身後走出兩名披全甲的騎兵,腰間佩刀出鞘,小心上前。
待兩人上至門口后便瞧見門口倒下的兩個門子,二人也不在意,將屍體踢開些,準備開門,而底下一行人的心也懸到嗓子口了。
兩人分別抓住一個門環,互相看了一眼,正打算用力,卻不想門自內打開了。
呼~
一股濃重的血腥味自門內傳了出來,開門的二人最先遭殃,聞著這血腥味差點當場吐出來。
而李馳一行人站的地方正好可以看得清門內的情景,大門打開時,首先見著的是一個彷彿從血池裡爬出來的男人,披頭散髮,血水順著他的發梢滴下來,一身粗布衣被染成紅色,而他卻仍然神色自若,彷彿是串門歸來一般。
李馳的目光向著男子身後看去,隨後他的瞳孔猛的緊縮——他看見了躺在地上橫七豎八堆積著的屍體,血水積在院子里,幾乎要從那高高的門檻上溢出來。
隨後不等他反應,那開門后噴涌而出的血腥味迎面撞了上來,幾欲讓他吐出來,而他身後有幾人便是受不住彎腰吐了一地,其餘沒吐的也是面色難看。
「爾等可是奉命來誅殺我的?」
那男人邁出大門,嚇的開門的二人退下台階,不敢與之對視。
「大膽賊人,竟敢在此作亂,我等此番前來便是要帶你的首級回去復命。」
李馳強忍不適大聲說道。
「張角的頭就在這,想要便自來取吧。」
男子雙手負於身後,淡然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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