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霞光浮動,太陽落入地平線,西邊天空晚霞漫天。蘇府院落內,湖藍衣衫的小丫鬟輕輕扣著門扉。
「小姐,小姐。」
內室,榻上的人閉著雙眸,眉頭蹙起,在聽到外面的聲音后,翻個身直接用被子蒙住頭。可門外那道聲音仍在耳畔嗡嗡嗡地響,吵的她難以入眠。
她休息時不喜被人打擾,只是這習慣在東宮被磨礪殆盡,入平陽王府後更是沒了奢望。丫鬟婆子皆可隨意進入她的屋內。
蘇卿卿緩緩睜開眼眸,門被推開的那一刻,她認命似地嘆口氣。
自打李瑾將她送入平陽王府,她就輸了,輸得徹徹底底。他為了討好親叔叔,不惜送出自己的良娣。
只因平陽王李珩白在宴會上多看她一眼,隨口誇她一句蕙質蘭心,他就以為自己的叔叔對她有意。
若是知道她目前在平陽王府所受的折磨,他定會為自己的行為蠢死吧。
這個時辰,她該起來為王府最受寵的側妃洗衣服了。王府側妃許氏刁難她,總會命令她在夜晚洗衣服。
蘇卿卿坐起身,光線射進來,門外那道身影由遠及近愈發清晰了。
可剛才那道聲音,怎麼有點耳熟?
看到來人的那一刻,她愣住了。
只見湖藍衣衫的小丫頭邁著歡快的步子走來,眼角眉梢帶著喜悅,朝她努努嘴,「小姐,沁心叫了你那麼多聲,你怎麼都不回應呀?」
「沁心?」
蘇卿卿試圖喚她的名字,這是從小伴她長大的貼身丫頭。
可她早就在東宮身亡了,如今怎還會出現在這裡?
發現她的表情有些不對勁,小丫鬟睜著水潤潤的眸子看她,「小姐,你怎麼了?」
蘇卿卿晃晃腦袋,又掐了一下自己手背,確定沒有做夢,才問道:「沁心,你怎麼會在王府?」
「什麼王府啊?」小丫鬟不解地看著她,「小姐,這兒是蘇府,是小姐出生的地方呀。」
這裡是……蘇府?
蘇卿卿抬眼望向四周,入眼是紫色簾幔,煙青色香爐,繪著百鳥朝鳳的屏風……這是她出閣前的閨房?!
她…重生了?
又使勁掐了把自己的手背,直到眼淚溢出眼眶,蘇卿卿才敢相信自己重生的事實。
「沁心,真的是你?」她眼淚嘩啦啦地往下掉,眼前也模糊起來。
沁心上前握住她的手,看著那青紫的手背,眼裡滿是心疼。「小姐,你怎麼……」話還沒有說完,淚流滿面的蘇卿卿就靠在她的身上抽噎。
沁心住了聲,輕拍著她的背,柔聲安慰:「小姐是不是被夢魘著了,小姐別害怕,有沁心在,沁心會永遠陪著小姐的。」
淚水沾濕裙裳,蘇卿卿哽咽出聲,輕輕點頭「嗯」了一聲。
明明內室溫暖如春,可她死那日刺骨的寒風猶似在耳畔呼嘯。
隆冬臘月,窗外飛雪紛紛揚揚,蘇卿卿卧病在床,衾冷如冰。
太子妃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一步步走到她的床邊,靈動美艷的眸子裡帶著嘲諷的笑意。
門外透進來冷風,蘇卿卿掩掩被褥,接過葯碗,沒有過多吃驚。
垂下眸子,熱氣氤氳雙目,黑亮亮的眸子如同兩顆水洗過後的黑曜石,純凈得發亮。
江婉兒揚起紅唇輕笑:「蘇卿卿,你知道我會過來。」
她垂眸無言,誰讓她曾是當朝太子的沖喜良娣?
太子青梅江婉兒,乃當朝丞相之女,眼裡容不得沙子,恨不得所有與太子接觸過的女人都不得好死。
「那你可知曉,是誰讓我來的?」江婉兒忽然加重了語氣,美眸緊盯著她。
捧住葯碗的手指僵住,顯得蒼白無力,她眼裡一片濕潤。
前世,東宮太子李瑾突患眼疾,蘇卿卿作為沖喜良娣,陪伴他度過人生的低谷。奈何太子痊癒后,將她一腳踢開,在東宮冊封與自己青梅竹馬的江婉兒,為太子妃。
她的辛苦付出,終究為別人做了嫁衣。
江婉兒笑出了聲,「容之哥哥公事繁忙,便讓我來處理這些瑣事。」
「瑣事」兩字被故意加重,江婉兒的語氣中有說不出的快意,就像知道她即將要死了一樣。
捧住葯碗的雙手有片刻鬆懈,她最後自嘲地笑了笑。
將那表情盡收眼底,江婉兒唇角一勾,艷紅的唇彷彿地獄里盛開的曼陀羅。
「蘇卿卿,你可知道殿下為何想讓你死?」
「殿下的心思,臣女何必揣度。」蘇卿卿苦笑,語氣帶著淡淡的譏誚。
「容之同我一樣,眼裡也容不得沙子。」
他眼裡容不得沙子……容不得沙子……
這句話深深刺痛她的心。是啊,光鮮亮麗的晉國太子,怎會讓人知曉有一段不堪的過往?只要她活著,就永遠會是他的恥辱。
毒藥入腹,七竅流血。誰曾想,最後所飲熱湯,是一碗毒藥。
她死在大雪紛飛的冬日。
前世之事歷歷在目,她甚至還能感到腹部劇烈的絞痛。哭了半晌,才從沁心懷裡起身,抬袖擦掉眼淚。
「無礙了,只是方才做了場噩夢,現在清醒了。」既然上天給了她一次重生的機會,她務必要好好珍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