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77章
李洵憎恨皇后,將她囚禁在此處,讓另外一個人易容坐到她的位置上。他讓人每日責打辱罵她,以泄心頭的怒氣。
尊貴的一國之母曾跪在他面前,低聲下氣地乞求給她一個痛快。他居高臨下地睥睨著她,想到的卻是二十年前那個被剖開肚子的宮人。
但要說是為她報仇,出一口氣,倒也不全然是。因為他們雖有母子之實,但是一點感情也沒有。
但想著她,似乎對皇后施虐便不算師出無名。
「那天你是不是給我下了毒?」李洵目光陰冷地看向受盡苦楚的皇后。
她渾身是血,頹然地跪在地上虛弱不堪,但她掃向李洵的眼神卻很銳利,似乎帶著刀子。她已經見識了他的毒辣,知道他不會對自己網開一面,所以狠狠地盯著他,一字一句地吐著最惡毒的字:「對,本宮給你下了毒,你最多再活兩年,就會暴斃而亡。像你這種身體里流淌著卑賤的宮人血脈的賤種,竟然也敢覬覦皇室婦,她這輩子也不會跟你在一起,你少做夢了。」
然後李洵拔了她的舌頭,將她捆在這個陰暗的地牢,如同牛馬騾子一般,讓她日日挨打受罰。
看著她痛苦不堪的樣子,他心裡終於有了一絲絲快意。
「當初她懷著李述的時候遭人暗算,太醫診斷出李述生來便有不足之症,所以他們讓另外兩個宮人懷上孩子,在她生產當日,剖開了她們的肚子,取出了裡面的孩子。」李洵情緒沒什麼起伏,淡淡地講著:「我的母親只是個普通的宮人,因緣際會被捧上了太子之位。」
李洵本來沒有打算把這些事情告訴傅嬌,在此之前他甚至很害怕她知道,所以責令知情的人閉嘴,若是膽敢泄露出半點風言風語,他會株連九族。
他得知真相的時候,也曾因為自己的身世而難堪過。
奇怪的是,此時此刻面對傅嬌,他卻能如此坦然地說出來,甚至親自撕破掩飾他身世的假象,讓傅嬌看到最真實的自己,讓她知道自己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的出生就帶有罪惡,所以我長成一個十惡不赦的人也不足為奇。我陰狠歹毒,什麼壞事都做過,虐待皇后,毒殺皇上,殘殺朝臣……我的罪行罄竹難書……」
李洵語氣沉了下來:「你現在完完全全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人了?但是嬌嬌,就算對不起天下人,我也從來沒有對不起你。但你為什麼,要不愛我?」
他的目光像是一頭凶獸,下一刻就要把她撕碎吃入腹中。
「你是個瘋子,怪物!」傅嬌遍體生寒,身體忍不住顫抖,聲音跟著顫抖得厲害:「我只是個普通人,為什麼要愛一個怪物!」
李洵的面色逐漸緩和,發出一聲極輕的冷笑。
「那誰不是怪物呢?」他嘴角噙著詭異的笑:「李述嗎?」
「他比你好千倍萬倍,你憑什麼跟他相提並論。」傅嬌血沖腦門,朝著李洵吼道。
李洵若無其事地說道:「好千倍萬倍?」
他朗聲大笑起來:「嬌嬌,他才是真的怪物。」
「他根本活不過二十五歲,但你知道他為了多跟你在一起幾天做了什麼嗎?」
傅嬌尚未從驚駭畏懼中緩過神,便聽到他帶著譏諷的笑說:「他讓苗疆毒人給他配了續命的猛葯,藥引是心生嬰兒的心頭血。」
「你那比我好千倍萬倍的夫君,他吃人。」李洵一字一句地說。
傅嬌心上湧起一陣惡寒,像是有成百上千隻螞蟻同時啃食她的心臟,她痛不欲生,不可置信地看著李洵。
「不信嗎?」李洵沉沉看了她一眼,伸手撫了撫她的發:「那些被殺死的嬰兒就埋在瑞王府的後花園里,我為你種海棠花的時候發現的。」
傅嬌驚恐地搖頭,手指緊緊地攥成拳,企圖有這點微弱的力量支撐自己繼續站著。
但這點力量太微弱了,她雙腿忍不住發軟,懨懨地耷拉著肩,似乎下一刻就要癱倒在地上。
李洵伸手攬住她的雙肩,將人擁入懷中,不緊不慢地說道:「李述想跟你做長久夫妻,所以不惜對自己下猛葯,但是人的命數是有天定的,他註定是個短命鬼,即使他吃人也活不久,反受災殃,受不住藥性暴烈而亡。」
他語氣輕鬆,眸子慢慢轉向皇后:「所以,她恨你,恨得想殺你。」
傅嬌不敢相信,也不敢不信,她從前怎麼也不相信世上會有大奸大惡之人,即使李洵逼她至此,她也反省過是不是自己當時沒有處理好,依舊在心中為他找說辭辯解。
但現在她只覺得身心俱疲,不管聽到多麼離奇的事情也不以為奇了。
「我累了。」
傅嬌什麼也不想聽,什麼也不想看,什麼也不想知道。
她怕再在這裡待下去會聽到更多血腥離奇的事情。
她推開李洵,踉踉蹌蹌地沿著昏暗的台階手腳並用地爬了出去。外面天光湛湛,她站在日光下,感覺身上似乎有一股什麼東西腐爛了散發出的令人難以忍受的惡臭,被溫暖的日光一蒸,臭氣散開,幾乎讓她窒息。
她急於逃走,踉蹌著往嘉寧宮外跑,一時不查踩到了搖曳的裙擺,摔倒在地上。她顧不上身上的疼痛,狼狽地爬了起來,卻連緩和的心力都沒有,提起裙擺飛快地跑了出去。
那一天,有許多人看到雍容端莊的瑞王妃儀態全失地從皇後宮中跑了出來,撞鬼了似的。
卻沒人敢議論。
————
李洵對外稱傅嬌稟了,要在宮裡靜養,不讓別人去打擾,就連陳文茵也不例外。
陳文茵去過萬象宮好幾次,都被宮人擋在外面。
她仔細琢磨了下,猜出是李洵軟禁了她。
陳文茵從來不知道自己愛著的是這樣一個魔鬼,日日以淚洗面,她精神不好,晚上總是被夢魘迷住,從驚懼中被嚇醒。
太醫給她開了葯,但她是心病,服下效果也不怎麼好。傅嬌沒來得的日子裡,她總是忍不住地想,李洵是不是用什麼理由把她糊弄了。
她不信傅嬌會不來看她。
「阿爹!救救我!」夜裡,陳文茵又從夢中驚醒,醒來后看著雕樑畫棟的寢宮,她的意識漸漸回籠,想起自己在什麼地方,略怔愣了片刻后,她突然放聲大哭。
乳母在外面值夜,聽到她的哭喊聲,忙小跑進來。
看到她小小的身子蜷縮成一團,知道她又是做惡夢了。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知道那日她從宣政殿回來之後就一直失魂落魄,像是被人抽去靈魂一樣,整夜裡做惡夢。她心疼地把人摟進懷中,安撫她的情緒:「不要怕,不要怕,只是做噩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