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阿離
「說說吧,你是怎麼回事?」少年看向那孩子,居高臨下地問道。
「我……咳咳咳」,那孩子剛要說話,喉嚨灼燒的刺痛的感讓他不由自主地咳嗽起來。
少年一把抓過孩子的右手腕,以指搭脈,少頃,眉頭微蹙,又拉起左手搭脈。
「姑娘服過生半夏?」少年低眉問。
孩子抬頭,一臉茫然。
老者聽聞少年的話,也伸手搭脈。
「確實是生半夏中毒。」老者肯定地說,「快找些生薑給他服用。」
少年起身拿出一個包裹在裡面翻找,很快拿出一塊生薑遞給那孩子。
孩子接過生薑,半信半疑,看了眼老者便把生薑慢慢放進嘴裡。一股辛辣串進口腔,喉嚨被刺激地似乎更痛了,又連著咳嗽了一陣。
「你嗓子要多休息少說話,我問的問題你點頭或者搖頭就行。」少年直視著那個姑娘再次開口說道。
小孩點點頭。
「你是逃跑的?」少年試探著問。
孩子使勁搖頭,等待他下一個問題。
「他們給你吃的生半夏?」
孩子點頭,眼裡泛出盈盈淚光,雙手緊握,控制不住地顫抖。
「能回家嗎?」少年試探道。
孩子再次點頭,又想到了什麼,用力地搖頭,然後低頭抽泣起來。
「你說不了話確實是因為生半夏中毒,現在路上不方便,先吃生薑解毒,等找到休息的地方我再給你開個方子調理。」一旁的老者開口道。
孩子感激地點頭,「阿離,咳……咳」沙啞地說出兩個字,又開始劇烈的咳嗽。
「阿離?你的名字?」少年問。
阿離點頭。
「你的腳,不能再走路了,否則就廢了。」少年盯著阿離的腳踝叮囑道。
阿離又乖巧的點點頭。
少年沒有再多問。這麼小的姑娘被喂毒藥,又被追捕,夠狠的。這次師傅帶他出來是受故人之邀前往邵武,路上還是少管閑事的好,等到了驛站就讓她自謀生路吧。
一路靜默。只聽見馬蹄的噠噠聲和車夫的呵馬甩鞭聲。阿離竟睡著了。
阿離睡得很不安穩,夢中的她還在不停地奔跑,腳很痛,渾身都痛,可是她不能停,一旦被他們抓住就會又和那些孩子們關在一起,生死難料。她想活下去,她想爹娘。
「爹……娘……」阿離低喃。
少年低頭看著懷裡弱不勝衣的小姑娘,有些心疼,又有些無奈。阿離原本坐在少年和師傅的對面,最初坐得端端正正,後來扛不住濃濃睡意開始打盹,還被磕了幾回腦袋。少年看不下去便坐到了她身邊。再後來就變成了阿離睡在少年懷裡。
阿離被一陣說話聲吵醒,抬眸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張好看的臉,明明看起來十一二歲的模樣卻稜角分明,濃密的劍眉,狹長的鳳眼,高挺的鼻樑,薄薄的嘴唇,還有,兩個酒窩。
阿離想起去年跟蹤大表哥,一路東躲西藏,才找到那家叫「卿雅苑」的酒坊,有幸見到與表哥對飲的俊俏公子:安公子。她那時覺得安公子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公子,可跟這張臉相比,安公子遜色不止一點點。以後要是有機會,一定讓表哥認識認識她這位救命恩人。
「看夠了?」少年戲謔道。
阿離有些臉紅,雖然她只有六歲,可盯著人家男子發獃確實不合規矩。
為了掩飾尷尬,阿離本能的要起身,一時用力過猛,額頭恰巧頂到少年的下巴上。
「啊」
「啊」
阿離抬手撫額,雙腿的力道被生生壓了下去,腳踝鑽心的疼痛襲來,腳一軟重新坐了下去。。
阿離的突然起身讓少年措手不及,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被卡在喉嚨,下巴被頂,舌頭被牙齒咬到。更讓他痛苦不迭的是阿離這失重的一坐,那剛冒頭的一絲輕鬆感瞬間消失殆盡。雙腿因被壓太久產生的刺麻感還沒消失,又猶如閃電直劈腳底,真是酸爽至極。
到了驛站,一定要離她遠遠的。少年暗下決心。
我不是故意的,阿離在心中默默道歉,左腳用力,雙手支撐著悄悄起身挪到一邊。
「老爺,杉關到了。」車夫的說話聲打破了車裡略顯尷尬的氣氛。
兩人聞言掀開車簾探頭去看,毫無意外地頭又撞到了一起。
兩人憤憤地抬頭怒視對方,似乎有電光石火的劃過,停頓半晌,忽然兩人哈哈大笑起來。
孩子的世界就是這樣奇奇怪怪又可可愛愛。
老者看向兩人,心中略感欣慰。少年叫南星,即是故人之子,又是自己的徒弟。小小年紀成熟穩重,這麼多年極少像方才那般露出小兒心性,他幾乎快忘了南星今年才十二歲,還是個孩子。
或許他該考慮給南星找個小夥伴兒了,老者看著阿離若有所思。
……
……
杉關依靠杉嶺而設,如屏障立於閩贛之界。關內為閩地,地勢險要高峻;關外為贛境,地勢漸低平緩。南北山脈綿亘巍峨,山脊築城建堞,一色青條石的關牆,數丈高的木石關門,關門牌匾之上「閩西第一關」幾個大字讓人心生敬畏。
「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果然名不虛傳!」南星讚嘆不已。
「不……如……襄陽……城!」阿離不屑道。雖然嗓子依舊難受,但聽到少年的讚歎,她不同意。她爹說襄陽是鐵城,是天下第一城池,雖然她沒有出過襄陽城,除了這次,但她爹說的她都信。
老者也好奇得看向阿離,阿離只好糯糯地說道:「我乃襄陽人氏。」說完驚喜地發現自己能順利的開口說話了。
「我師傅是神醫。」南星得意地說道。阿離點頭,充滿感激的向老者微微伏禮。
車夫是老者的家僕,人稱阿福,南星稱呼他福伯。只見福伯交給守衛一個腰牌,他們檢查一番又掀開車窗看了一眼馬車,便放四人離開了。
馬車入關以後大概走了大約兩個時辰便到了杉馬驛站。
阿離本打算自己下馬車,無奈自己身小體弱,又在半飢半飽狀態下逃跑半日,此時實在不是逞強的好時機,便由著南星背自己下馬車。
南星也毫不扭捏,背起阿離就進了驛站。有人過來牽馬,福伯和老者也緊跟著進了驛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