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二十六

過了元宵節，村裡許多人都出門掙錢去了，有的夫妻雙雙都去，但多數是男人去掙錢，女人留在家裡帶孩子，也有個別女人去打工，男人在家的，夫妻都沒出去打工的就在家搞農產業，做生意。七十二行，行行出狀元。在外有掙了不少錢回家的，在家搞農業，做生意的，也有過得挺紅火的，總之，村民們那種拼搏的幹勁是叫人感到佩服的。當然，總也有那麼幾個懶漢，人渣，他們的日子是朝不保夕，得過且過，村民們都看不起這些懶漢，但他們卻厚著一幅臉皮不以為

整天村裡悠轉，眼睛賊溜溜的盯著村裡的雞狗和一些男人沒在家的村婦。

這個春節對劉鋒來說，是他過得最開心，也是最忙碌的春節，開心的原因有兩個，第一當然是因為蘇紅的原因。劉鋒一想到心愛的蘇紅，心裡就感到無比的興奮，走起路來腳步都感到特別的輕鬆，他和蘇紅在村裡走一走，不知要招來多少羨慕的眼光，以前從沒把劉鋒當過一回事的人，如今也對劉鋒刮目相看，帶著羨慕的口氣笑著說：「劉鋒這小子還真看不出！」劉鋒從鄉親們羨慕的眼光中找到了尊嚴，找到了自信。

第二個令他開心的原因是他找到了屬於自己的事業，自己的奮鬥目標，不再是以前那樣茫然的過日子，雖然還沒開始，但劉鋒還是充滿著信心的。

劉鋒心裡很清楚，想要搞好養殖業，不但要有吃苦耐勞的精神，而且還要從兩個方面努力學習。一是虛心向有經驗的養殖專業戶學習他們的實際經驗。二是從書本上學習現代高科技養殖，只有知識加勤奮，才能做得更好，才能有發展前途。雖搞養殖業還沒開始，但從去年下半年在廣州打工開始到現在，劉鋒已認真看過了幾本關於養雞、養魚、養豬的書。春節期間，劉鋒也拜訪了幾家養殖專業戶，他知道這是跟別人學技術、學經驗，一般的人是不會輕易說給別人聽的，所以每次去跟別人學習，他都帶了很多的禮物，他的誠意和虛心求學的精神讓這些專業戶毫不保留的把自己懂得的一些經驗全告訴了劉鋒。

劉鋒去年回家時就和李偉他們說過，今年他不去廣州打工了，準備在家搞養殖業，可幾個朋友都捨不得他，正月十六日晚，幾個好朋友又來勸劉鋒，他們幾個除了張志輝、李偉和李小玲外，還有張向前和田軍。張向前和田軍沒去過廣州，這次和他們一同去還要臨時找工作，張向前今年才十八歲，年少輕狂，初中畢業后在家幹了一年半活，在他的想象中，廣州遍地是黃金，只要有膽識，幾年後就能成為一個大老闆，田軍沒多大理想，只想能憑力氣掙一些錢供妹妹田蘭香上完大學就行，兄妹倆小時候父親就去世了。前年，多病的母親又離開了他們，現在只留下兄妹倆相依為命，妹妹特別會讀書，去年考起了武漢大學，兄妹倆就是為了學費發愁。

除了李偉沒說什麼外，幾個朋友還是想勸劉鋒同他們一起去廣州打工，張向前說，現在村裡沒幾個年輕人，他在家呆了一年多都快悶死了，還不如一同去廣州大家在一起玩個開心。

劉鋒婉轉地謝絕了朋友們的好意，望著朋友們從自家離去的那一刻，劉鋒心中升起了無限的依戀和祝福。

二十七

關於怎樣搞好養殖業，劉鋒計劃是養雞、養豬、養魚一條龍。因為根據科技書上說，雞糞發酵后可以餵豬，豬糞可用來餵魚，目前最主要的事就是抓緊時間建雞舍和豬舍，養魚的池塘在正月十二日組上開會發包，劉鋒就承包了一塊水面六畝左右的魚塘，承包費是每年一千元，現已放進去一千多塊錢的魚苗，過兩天趕集時，劉鋒還想買幾百塊錢魚苗放進去，劉鋒心裡盤算著，建豬舍、雞舍、買豬仔、雞苗加上池塘裡面用的錢，就是開始搞小一點的場面，也要一萬多塊錢，他在外打了三年工，省吃儉用也只積累八千多塊錢，算來算去最少都要缺四五千塊錢。

俗話說得好，創業艱難。劉鋒一開始就為錢犯起愁來，他估計著哪些親戚能借到錢，哪些親戚可能沒錢借，這是他第一次跟親戚借錢心裡也沒底，不過他還是對自己有信心的，因為他認為，自己在親朋眼裡還能算是勤快、講信用、靠得住的小夥子。

劉鋒先去叔叔劉正國家，前幾天，叔叔家剛賣掉三頭大肥豬，應該借一千塊錢不成問題。到叔叔家時，叔叔嬸嬸都正好在家，嬸嬸丁雪梅滿臉堆笑為劉鋒泡了一杯茶，雖然叔叔家離自家不遠，但這兩年劉鋒一直在外面打工，所以很少到叔叔家來，叔叔嬸嬸十分熱情，叔叔遞過一根煙給劉鋒，劉鋒擺了擺手，說：「還沒學會。」「怎麼，在外幹了兩年，這個都沒學會。」叔叔笑著說道。「誰象你一樣，又是煙又是酒，錢掙不到幾個。」嬸嬸從房間里端出了一盤花生瓜子罵著叔叔。「劉鋒，沒什麼好吃的，隨便吃點花生瓜子吧。」「嬸，不要這麼客氣，十五都過了，今天又不是頭一次來你家。」

劉鋒喝著茶，把來意說了出來，叔叔背靠著椅子，臉色變得有點紅了，「唉，唉」的應了兩聲，沒說不借，也沒說借，嬸嬸陪著笑臉說道：「劉鋒啊，實在對不起，前幾天賣豬的錢，被我哥哥借去了，他兒子讀大學你是知道的，確實是家裡沒錢，要是有的話，我們是會幫你的。」雖在叔叔家沒借到錢，但嬸嬸的話聽起來還順耳，劉鋒說還要到其他親戚家看看，叔叔嬸嬸勸他吃了午飯再走，劉鋒說：「不了，今天沒時間，下次再來。」嬸嬸送劉鋒出門，又說了一大堆抱歉的話，當劉鋒走遠了，嬸嬸丁雪梅返回家時，劉正國低聲對妻子說：「你把錢借給你哥哥，怎麼不跟我說一聲。」「傻瓜，這幾天你什麼時候看到我哥哥來你家，不借錢給他總要找個理由吧，劉鋒這小子，自以為是，在外打工多好，掙一個有一個，偏要回家來養豬，以為會有大錢賺，我養了一輩子的豬雞，也沒賺到錢，說不定有一天發豬瘟，會讓他虧得哭都來不及」。劉正國沒說什麼，只為妻子能想出這樣好的借口而感到高興。

劉鋒借遍了所有的親戚，僅只在姑媽家借到一千塊錢，這是姑媽的私房錢，姑媽拿錢時千叮萬囑要劉鋒不要跟任何人說，讓姑媽這樣為難，劉鋒心裡很過意不去，但沒辦法，自己急需這筆錢，劉鋒想，自己以後發了財，一定要好好感謝姑媽。

蘇紅對劉鋒搞養殖業很關心，知道劉鋒缺錢后，把去年在姨媽家幫著做生意掙的一千塊錢都借給了劉鋒，劉鋒覺得這樣借蘇紅的錢很不合情理，「蘇紅，還是讓我自己想辦法吧，一開始就要跟你借錢，我心裡覺得很不是滋味，要是讓別人知道都會說我是個大騙子」。「你怎麼這麼說了，你現在有困難，我不幫你，哪我還能算什麼呢，你這樣想，就把我當外人了。」蘇紅說著還真有點生氣了，沒辦法，劉鋒只好收下這一千塊錢。

「劉鋒，如果錢實在湊不到手的話，我去跟我爸借。」劉鋒聽了嚇了一跳，忙說：「不要，不要」。蘇紅帶著疑惑的目光望著劉鋒。「蘇紅，你別誤會，我沒別的意思，你想想，現在你父母親還不清楚我倆的關係，要是你為了幫我去跟你父母借錢，你父母親一定會很瞧不起我的，我不想一開始就給你父母親留下這不好的印象。」蘇紅也沒再說什麼，只是難過的點了點頭，停了一會兒，又對劉鋒說「今年我爸爸要我跟叔叔學開車，你看怎樣？」「好啊，學開車很好，其實你不知道，我對開車一直蠻感興趣的，以後我倆結了婚，我還要跟你學開車，到時有了錢，我們還可以買一輛車，自己運貨方便，也可以幫村民們運貨。」兩人懷著對未來無限的憧憬，開心的說著各自的想法，都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二十八

劉鋒跑了兩次村信貸員的家裡，好話說盡卻沒借到一分錢，在他感到十分沮喪的時候，萬事通開玩笑似的給他指了一條出路，萬事通笑著對劉鋒說「幾千塊錢這還不容易解決，要我去借，就是一兩萬我都能借到，我告訴你劉鋒，今晚你到村信貸員家裡去，身上帶上三四百塊錢，見到信貸員后就說剛才進門時在他門前撿的，信貸員自然就會借錢給你」。劉鋒自然知道萬事通的意思，他回家后考慮了半天，依他的性格，就是寧願借不到錢，也不願這樣做，但沒辦法，他實在想不出到哪裡湊這幾千塊錢。

晚上，劉鋒帶上三百塊錢，又去了信貸員陳樹生家裡，「陳叔叔，剛才我進你家門時，在你家門前撿了三百塊錢，我想肯定是你家裡人丟的。」陳樹生愣了一下，隨後笑著說道：「你看我父親也真是，他明天去我妹妹家，我給了他三百塊錢，你看他才出門就弄丟了，真是越老越糊塗，幸虧是被你撿了。」陳樹生收下錢，熱情的泡了一杯茶給劉鋒。「陳叔叔，我那幾千塊錢真的要請你幫忙，沒那幾千塊錢，我建起了豬舍、雞舍也沒錢買豬和雞。」「劉鋒，你今天算是走運，今天上面剛撥了一筆款下來，是專門為了幫助發展農村經濟的，你要借多少。」「借四千。」「這個數太多了吧？」「上面規定一般情況最多只能借三千。」「你堂堂一個村信貸員有人在你這兒借一兩萬都能借到，難道還在乎多借這一千塊錢給我？」劉鋒本來就對陳樹生滿懷怒火，見陳樹生這樣拿三百塊錢回扣，就只肯借三千塊錢給他，覺得陳樹生實在是太貪得無厭，所以他說這幾句話語氣比較重，陳樹生得了好處，心裡有數，見劉鋒說話語氣這樣重，知道劉鋒也不是好惹的，於是假笑著說：「就借四千給你，今天是看在你劉鋒的面子，換成別人真的不能借這麼多。」

劉鋒雖然湊到了錢，但他的心裡並不高興，他真沒想到社會是如此的複雜，有的人的心是如此的貪得無厭，他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創業的艱難和人情淡泊，他心裡也知道，這些艱難在他漫漫人生旅途中，可能是微不足道的，以後，可能還會遇到更大的艱難和挫折，會遇到更複雜更禽獸不如的人，自己是否有能力去征服這些困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