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冷與熱

崔水水的媽媽崔嫣早已在副駕位等著。

「金用，給他再熟記一下要說的話。等會要是出了什麼錯唯你是問。」

她這次直接稱呼眼鏡男的名字，聽得出來很不高興。

陸海的手機卻響了。「我知道了。」他只說了一句話，就掛掉電話。

窗外的記者像一群殭屍，圍著車張牙舞爪。

金用把記事本遞給陸海：「你再……」

「不必了，開車吧。」陸海說。

司機插嘴道：「得熱車！鄉巴佬。」

沒想到連開車的都知道這合約的事？

陸海笑了笑：「要不打開窗給你再說一遍？」

司機猛地回頭，崔嫣馬上喝止道：「都閉嘴！」

金用倒是變得興奮了，他一拍大腿說：「夫人，他這態度正合適嘛！」

「你又想了什麼爛點子？」

「您看，這不就是一個窮小子攀上高枝，一夜得志的囂張樣嗎？再想想三個月後，水水順理成章踹掉這個負心漢，狠狠收割一批路人粉……」

崔嫣沒再回話。

陸海看看手錶說：「記者會在哪開？我自己打車過去。」

「我說你是不是有病啊？」崔嫣摘下墨鏡，殺人的眼神從後鏡射向陸海。

臉，卻是笑臉。

「兩分鐘前開車，也許還能趕到。」陸海聆聽著發動機的悲鳴，邊說邊拉門把。

「你給我坐好！」崔嫣大聲道，「老黃開車！」

車子咆哮一聲，擠在車頭的狗仔隊通通閃到兩邊。

誰都知道，開車這個人叫黃湯，是崔嫣丈夫的發小，性情極其暴躁。曾經跟人毆鬥犯了命案，全靠崔嫣聘請律師為他辯護，脫了死罪只坐幾年牢就出來了。之後便一直擔當崔家的司機。

果然，此時黃湯毫不理會兩側趴滿人，一腳油門！幾秒后現場就只留下一團煙，和一群傻傻地追趕的行屍走肉。

瑪莎拉蒂眨眼駛進新城區高速公路。

金用又拿出本子，但見陸海臉色陰沉，一時又不敢說話。

「放心吧阿嫣。」黃湯得意地說，「馬上就到。」

崔嫣忽然嘆道：「越快越好，我想早點回家陪水水。」

「小姐跟老太太一起，不用擔心啦。」

黃湯說完，突然狂按喇叭。

有輛大貨櫃擋在前方。他罵咧著，沖入應急車道準備超車。

車後座卻傳來陸海的自言自語：

「四。」

「三。」

「二。」

「一。」

車頭緊接著發出噗突噗突的悶響，然後是「嘶」的一聲。

車漸漸慢了下來，很快就不動了。

「怎麼回事？」崔嫣問。

「不知道。」黃湯重新打了幾次火，都沒反應，

「快下去檢查一下。」

黃湯和金用都下了車。崔嫣回過頭來對陸海說：「我真想撕爛你的烏鴉嘴！」

陸海哭笑不得。他在上車后就聽出引擎不尋常的響聲，大概率有嚴重積炭。在一頓原地燉油后，又一把猛火狂飆，徹底把車子燒懵了。

然而真正好笑的是，崔嫣明明一副惡狠狠的樣子，聲音卻無辜又可憐。

完全吼不住人嘛。

幾分鐘過去，黃湯依然叉腰站在車頭，毫無作為。金用打完一通電話，走回來對崔嫣說：「程光秀叫楊叢找了台寶馬，十分鐘應該能來到。」

崔嫣更憤怒了：「叫他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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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什麼爛車，故意叫我丟臉是不是？」

這性子……陸海搖搖頭，開了車門。崔嫣轉身盯著他，雪白的牙齒咬住嘴角：「叫你別動！」

「那你叫車子動吧。」陸海說完走到車頭，探身查看。

「裝什麼逼呢？」黃湯冷笑，「你懂個屁。知道這輛車多少錢嗎？」

陸海沒理他，只叫金用拿來一瓶礦泉水。

黃湯又說：「喂！你想幹嘛？警告你別亂動！一顆螺絲你都賠不起！」

陸海說：「拼裝二手車，劣質汽油，無腦駕駛者。絕配。」

「我日你……」黃湯大吼一聲，突然一拳揮出！

陸海根本就沒動，但這重拳偏偏已經落了空。黃湯失去了重心，整個人摔倒在路面上。

不可能！

黃湯爬起來，驚恐地望著陸海。怎麼可能呢？自己剛剛就像從這小夥子身上穿透過來一樣？

他不服氣，怒叫著又要出手，金用趕緊攔住他。崔嫣已經下了車，喝道：「夠了！」

「又浪費了一分鐘。」陸海說。

崔嫣叫黃湯去抽根煙，問道：「你懂修是嗎？車子出了什麼問題嗎？」她的語氣變溫和了一些。

「讓它能再動一會不難。但你無需浪費時間了解你不需要懂的問題。」

的確是。

告訴她電極柱氧化，告訴她變速箱的放鬆墊片、擋油圈、定距環的規格都有嚴重偏差，有必要麼？

「不是因為這輛車值多少錢。」崔嫣說，「錢不重要。車是朋友送的，情誼無價。」

黃湯在旁又插嘴嚷道：「阿嫣，他知道個屁崔范兩家的交情呢。整個楓城，除了我們，還有誰在任何加油站都獨有私人vip油台？有人走狗屎運沾光了。」

最後一句話，黃湯瞪著陸海說。

就是個屁的交情嘛。陸海挽起袖子對崔嫣說：「你還是回車上好。」

崔嫣白了他一眼，正欲上車，後面卻響起了喇叭聲。

一輛白色保時捷開到前頭停了下來。

崔嫣扶著額頭嘆了一口氣，又狠狠瞪著陸海，做了個撕嘴巴的動作。

「喲喲喲！蘇太太發生什麼了啦？需要幫忙嗎？」保時捷里下來了一位中年婦女，一臉驚訝地說。

她家跟崔家算是鄰居，兩棟別墅就隔著一條人造小溪。

崔嫣擠著笑臉說：「一點小問題而已，謝謝您關心了賈太太。應急車道不能亂停，您最好……」

「切，有什麼呀？」賈太太說，「我家一年都不知道被拖走多少台車了，也懶得要回來過嘛。不像您用情專一啊蘇太太，對人對物都是。」

崔嫣說：「這倒是，有價值的事物，肯定要珍惜，賈太太您會對垃圾留戀的嗎？」

兩人同時呵呵一笑。

賈太太突然把視線轉向陸海，嘖嘖讚歎道：「這位……難道就是與水水指腹為婚的乘龍快婿嗎？果然一表人材！知識淵博嘛！嘿？怎麼稱呼？蘇太太您幹嘛不介紹一下？不必等到記者會才認識了呀。」

「唉，賈太太。您是不知道，我們這種鎂光燈下的生活，有多累。只不過是兩個小年輕的私事，全城都跑來關注。」崔嫣苦笑道，「如果可以選擇，我倒是寧願他倆跟您家公子一樣，淡泊名利，沒狗仔騷擾呢。」

兩人你來我往一句接一句，連見慣如此場面的眼鏡男金用，都感到納悶了。

怎麼這些豪門闊太的對白，都像是一個樣板出來的呢？

賈太太忽然靠近陸海，捏了一下被汗水浸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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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臂肌肉，笑道：「果然是母女同心。連擇偶標準都一摸一樣！」

崔嫣正想回懟，卻見陸海盯著賈太太。

那眼神，冷得叫人害怕！

賈太太打了個冷戰，笑容瞬間僵硬。「好了，原要……原想載你們一程，我還是先到那裡等吧。」她說著，撇了崔嫣一眼，便回到自己車上，一溜煙不見了。

「你怎麼啞了？」崔嫣說，「跟我說話嘴巴偏偏那麼拽呢？」

陸海不說話。兩個女人暗戰之時，他趁機運內力將手中的礦泉水加熱，清理掉電瓶氧化層。

至於發動機內部的積碳以及其他問題，一刻三分是不可能修理好的。陸海手按於進氣門上方，再次運氣，強勁的內力迫使表層積碳成粉脫落。

能暫時發動就可以了。

陸海只拆了兩顆螺絲，現在可以裝回去了。突然，他感到不對勁。

崔嫣就像被人點了穴，視線順著陸海手臂的汗往下滑，滑過手肘，滑到手腕那串奇怪的手環上。

「可以了。」陸海蓋上引擎蓋說。

崔嫣回過神來，頓覺失態，趕緊回到車裡去：「老黃，開車。」

陸海卻已經坐進了駕駛位：「系好安全帶。全部人。」

眾人皆覺驚訝。黃湯哼了一聲：「你是拿夫人的命開玩笑。」

然而陸海已經鬆開手剎，油門一呼到底。

他不想開車。

但此時，只有他可以開。

這台瑪莎拉蒂現在的唯一問題就是：不可以減速，一減速就徹底死火！

也就是說，在到達目的地之前，只能加速！

時間已經浪費太多了，陸海必須全速前進。無論轉彎還是下坡——

只能全速！

在楓城，只有兩個人敢。

這台飛車，此刻猶如一枚紅色炮彈，見車超車，遇彎過彎！

「別、別！慢點！」崔嫣大叫道。

「閉上！」陸海說著，瑪莎拉蒂「嗖」的一下，已從兩台貨車中間穿過。

「你！」

「眼睛！」陸海又說。

崔嫣吞了吞唾液。她憤怒，又害怕，不得不聽話閉上眼。

她剛好錯過了一個情景。

如果晚一秒，她會看到那台討厭的保時捷，像一顆白色的鵝卵石，瞬間拋卻身後。

隨著引擎一聲撕裂的尖叫，車子進入無聲的滑行。

終於，緊繃的身軀彷彿一下鬆弛下來了，崔嫣才敢慢慢睜開眼睛。

「這……是哪裡？」她看了看車外，「我不是告訴你了嗎？去空谷電視台！你耳朵聾了嗎？」

後鏡里，黃湯和金用就像兩個沒有靈魂的人偶，目光虛無地望向前方。

「前面就是。」陸海說。

崔嫣定下神來，才認出這是空谷傳媒大廈附近的一條街。

「你停這幹嘛？」

「我不想撞死人。」

陸海說完，打開車門。

金用在後面說話了：「電視台有車位，不是安排好了嗎？你開進去吧。」

但是陸海已經下了車，看著崔嫣，像是在說：走吧？

崔嫣鼓著腮，氣呼呼地扯掉安全帶。忽聞一陣腳步聲從遠處逼近。

只見一個人扛著攝像機正飛奔而來。

後面一群人在追趕。

「來了來了！在這邊！他們來了！」有人喊道。

崔嫣下了車，金用黃湯兩人擋在前面。陸海看見她瞪了瞪自己，然後迅速換上一張笑的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