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龐域

子彈穿梭戰場的聲音不斷在耳邊響起，即使換下了戰線后，龐域身邊的同伴們腦中那根緊張的弦仍綳著。身為燈相之人的他情況稍微好一點，但也僅僅是一點。

這個時候，傻子也能看出敵方的戰略意圖了，就是消耗我方的精力。

本質上是死人的東西再死一次又如何？只要有完整的屍體就能舉行儀式再次讓它動起來。李萍的打算就是用這種廉價的消耗品，不斷消磨我們的意志。

畢竟子彈不是隨便打出去就萬事大吉的，吸血鬼的弱點只有心臟和大腦，不擊中這兩個部位對它們的影響可謂是微乎其微。而彈藥的儲備問題也同樣要求著這些第一次面臨戰爭的信徒們，必須要打起精神瞄準，儘可能地節省彈藥。

噠噠噠噠噠噠。一梭子子彈被不遠處前線上一個精神崩潰的信徒泄憤式地射出，他歇斯底里地吼叫著。

龐域能理解他的行為，畢竟在他的眼中，這個人腦中的燈火已經快要熄滅。但身為這裡負責的小隊長，他不能對於這種行為坐視不理，不然其他的人也會緊隨著快速崩潰，就像推倒的多米諾骨牌一般。

他衝上前，對著那個信徒的臉就是響亮的一個巴掌，然後掩飾好自己的疲憊，儘力用冷靜地語氣說道：「好一點了嗎？你先休息一會吧，這裡交給我。」

那個被一巴掌打懵了的信徒下意識點了點頭，然後被人抬著帶到了後面的地方休息。

將注意力放回戰場，原本作為正面抵擋的清客小卒已經肉眼可見地損失了不少。但是士氣上卻反而有所上升，這得力於李安不久前下達的戰功策略。

教主這次下血本了，直接將結社存儲到今天的超凡儲備拿出了將近七成，只要立下戰功就能兌換更進一步也就是門徒階的擢升儀式。

龐域的眼神放到了那些小卒的身上。這也是這些沒有什麼天賦的可憐人難得的機會，當然對於我而言更是如此。

回過神，架起槍。念起簡化的咒語，燈相法術的便利得以充分體現，心明眼亮，每一顆子彈精準地被送進一個個前赴後繼的血仆眉心正中。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龐域一邊射擊，一邊默數著自己的戰功。直到他的視野中出現了那個不詳的黑色人影兒。

怎麼回事？

他甩了甩腦袋，退出了燈相法術的特殊視野，再定睛仔細看著那人。看上去和那些血仆沒什麼不同啊，為什麼在我的法術視野中那個人是一團混亂的黑線糾結成的人形。

燈同樣是擅長預知的準則領域。這個領域中的人更擅長使用邏輯與理性推導事物發展的方向。所以那種異樣的感覺龐域不想忽視，他打算趕快上報給負責的長官。

但是他身邊的已經麻木的同伴可不會思慮這麼多，他們已經變成了只會瞄準然後射擊的機器。

扳機被扣下，一聲槍響中，那顆子彈刺穿空氣，在龐域驚恐的眼神中不可阻擋地正好射中了那個人的眉心。

「Nice！」無意中完成的爆頭，讓那個辦了壞事兒的信徒突然煥發了一絲活力，他興奮地揮舞了一下手臂。

也就在這時，「炸彈」被引爆了。

那個人的身影逐漸化為虛無，就像被人用橡皮擦硬生生地給從現世擦除。當然這不起眼的一幕，只被少數人發現。

無形的灰色波紋以那人曾經所在的地方為中心快速擴散，穿過了戰場上的每一個人。

吸血鬼一方似乎並沒有受到什麼影響，

畢竟它們本就是受黑暗蔭蔽之民。而反觀「長生」教團這邊的防守軍則出現了大麻煩。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刺耳的尖叫聲此起彼伏，大多數信徒們心中綳著的那根弦，那根名為「理性」的弦被扯斷了。

悲傷、痛苦、恐懼、憎惡，各種負面情緒如潮水般湧來，根本來不及反抗，心神就被淹沒。再也無法主宰自己的身體，由著每一個部位自己的本能做出各種瘋狂的舉動。對自己開槍，衝出去送死，當場脫光行不雅之事等。

陣線以這種意想不到的方式崩潰了。

薛玖林也十分驚訝這上級製造的武器的威力，但是戰鬥素養良好的他知道這個機會必須把握住，於是加急的命令傳達到了每一個前線的第四代吸血鬼腦中。

開始進攻！！！

……

唉。時刻關注著戰局的李安嘆了一口氣，他看到了李萍這令人驚訝的一手。

「沒辦法，你先亮牌了，我也只好跟上了。」李安一個眼神。身邊的秘書安景泉心領神會，一道命令被快速傳遞了下去。

至於那些失去理智的信徒，不能不管啊，幸好我留有後手。

李安揮舞起手臂，憑空勾畫了一個簡略的法陣圖案，中心是一個抽象的杯子。

在身體中奔流的蜜酒一般的血液之河，緩緩流淌進這個法陣的每一根線條。上下嘴唇的廝磨碰撞中，杯的密傳流淌而出。

空氣中浮現出一股淡淡的沁人香氣，千絲萬縷的細絲連接上了那些瘋了的信徒體內的特殊物質，那是曾經伴隨著美食一同被他們吞食之物，李安製造的特殊物質。

稍微更改一下結構，再按照李安的心意催發了每一個信徒體內做好的預防措施。

一個又一個瘋狂的前線信徒倒下，他們暫時暈了過去。而一旁還未被蛾相法術支配心神的信徒們也正好收到了撤退的命令。

他們開始是按照之前不斷預演模擬的章程，有條不紊地轉移起了這些昏倒的同伴。

「他們倒是輕鬆，昏了什麼事都不用干，還要我們搬！」

「就是就是，小姐姐就算了，俺求之不得捏，這些臭男人又重又臭！」

「……」

至於龐域這種小隊長則收到了不同的指令——準備好引爆炸彈，毀掉這個交通樞紐，陣線后移。

但是總要有人為了轉移和引爆犧牲自己，拖住對方爭取時間。到了這種關乎生命的時候，大家都不傻，誰都不想成為那個犧牲品。誰來殿後，成了一個問題。

那些被蒙在鼓裡，還站在第一線抵抗著的小卒們，無疑是最好的人選。畢竟，誰都沒有想要把上級的撤退命令傳達給他們的意思。就連一旁那些和他們並肩作戰了許久的刃相之人也悄無聲息地朝著後方移動。

龐域深深地嘆了口氣，先向自己的隊員傳達了撤退的消息。他默默地注視著那些奮鬥了許久的同伴們歡呼慶幸，看著他們鬆了一口氣的樣子，他很難說出「和我一起為大家拖延時間」的邀請。

他默默地調試好自己一直以來嘗試設計的機器，將那特殊的眼鏡和藍牙耳機戴上。上下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裝備，看看那些超凡子彈的數量。

掏出教團中人手必備的「狂暴葯」塞進后槽牙，隨時準備吞下。最後戴上了自己最喜歡的拳套，那是一雙黃色的拳套，喜歡她沒有理由，僅僅是看對眼了而已。

他在隊員們沒注意的時候，毅然走向了前線。不需要理由，僅僅是覺得這是「正確」的路，而已。

……